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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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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噜噜——
谷清风猛然睁眼。
眼前漆黑浑浊,口鼻被水封住,眼泪化在水里,心跳震耳欲聋。
疑问和惊讶转瞬即逝,谷清风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活下去。
她捉到头顶一丝亮光,顷刻辨出了流向,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游动。在窒息感锁住心跳的最后一刻,手啪地摸到了冰冷的堤岸。
风打在手背上,一阵凌冽的轻快。
谷清风湿哒哒地躺在河岸边,贪婪地品尝这久违的空气。她眯着眼睛,在胸口剧烈起伏之际望向头顶黑夜。
水声哗哗,草风抚动。
“找到了吗?”
远处传来鬼祟的声音。
“让你下死手,怎么掉河里了?”
哗哗响起的还有东西击打草丛的声音。
谷清风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翻身,看见远处金戈,在夜里反射出惨惨白光,顿时颤栗爬上了脊背。她缓着呼吸,轻声躲进旁边的灌木丛里,一点点悄然挪动着。
好在是深夜。
她紧紧捂着口鼻。
黑衣人扫着草木从她眼前经过时,一动也不敢不动。
她盯着这些似乎在寻找自己的人,意识到脑中有段陌生的记忆,那是另一个人的一生。
怎么回事?
谷清风只记得自己落在了水坝闸口。
那应该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但现在,她在这黑夜之下,矮草堆里,看着眼前三个古怪的一如古装剧里的黑衣人,拿着长刀经过。
自己的记忆中,她在被其中一个人劈到之前,跳进了河里。
所有画面都模模糊糊。
到底现在衣衫褴褛的自己是梦,还是在水坝上做流域测绘遇险的自己是梦?
谷清风打了个寒战。
见追杀的人走远,她不声不响地后退,一个转身,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疯狂奔跑。
寒风之下是谷清风狂飙的肾上腺素,她仿佛听到有脚步追着自己,头也不敢回就死命往前。
她看见村庄的星点亮光,它们晃动着,好像一个海市蜃楼,遥不可及。
“找到你了!”
幻想中的脚步声终于清晰地闯进耳朵里。
“你以为你躲得过今晚?”
嗡的一声由远及近,长剑破空。
谷清风猛地往前一扑,感觉小腿被一片冰冷滑过。她跌跌撞撞,终于回头看见那三条黑影,弓着身子围在她身后。
“救,救命!”
谷清风还是喊了出来,她慌张地后退,小腿上迟来的剧痛让她没办法再迈开步子。
她揣着一把土藏在身后。
“你别动,我马上就给你个痛快。”一个黑影横着刀往前。
谷清风当机立断,在刀举起的一瞬挥出泥土,泥浆精准地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尖声叫着,身后两个同伴即刻跳了过来。
谷清风拖着伤腿,望着村子,那摇晃的亮光变大了,变近了。但谷清风分明没办法往那挪动一步。
“什么人在哪!”
随着一声正气凛然的喝令,谷清风好像逮住了希望。
“救——”
她刚喊出口,后背一顿,就被一股力击倒在地。
“杀了,走。”
痛彻心扉原来是这样的痛。
谷清风脸贴着泥地,浑身因为剧痛抽搐着,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团火光落了下来。
好暖……
谷清风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随即,世界陷入了黑暗。
……
“小少爷,伤太重了,得立刻送医馆。”
“快,你搭把手……我看这向林城,真得好好查查。”
……
谷清风再醒来时,一缕缕阳光透着木屋的细缝落了进来,她呢喃一声,转头瞧见一旁立着个人影。
“醒啦,这是客栈,不用怕。”是个老人的声音。
谷清风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也不知在哪听过,她本攥紧的手松了下来。慢慢转着脑袋,想观察自己所处之地。
“你后背被人刺了一刀,很深,但好在没伤到要害。”
老人凑到面前,满脸沟壑,眉慈目善,谷清风心中的警惕又淡了些。
她试着从黏腻的嗓子里挤出一丝不成调的音节。
“喝点水吧,只昏迷了一天,还算好的。”
老人扶她靠坐起来,谷清风才发现自己胸口包裹着厚厚的素布,以至于她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她抬手,颤颤地接过水碗,入口之后一股暖流席卷全身,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谢谢……你们救了我。”谷清风一边道谢,一边整理着思绪。
她观察着周围的物品,老者的衣着,结合脑中人的一生,终于理清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穿越了。
在原主溺死的一瞬穿越了过来,并成功活到了现在。
而原主发现了一样东西,正被人追杀灭口。
那是一个老旧的黄皮本子,封面上用黑笔画了个乙,被藏在住处的床板间。
“诶,等会少爷回来,你跟他道谢吧。”老人拿回谷清风喝干净的空碗,“他出门买吃食了。”
话音刚落,响起咚咚叩门声。
老人给谷清风整理了下衣物,才起身去开门,一个清朗的声音率先顺着门缝闯了进来。
“老陈,我买了烧鹅,蛋卷,馒头——鸡蛋管够,还有瘦肉粥,等会那姑娘醒了,方便吃。”
老人让出走道,露出一个捧着几层高饭盒的人,他轻轻松松走到木桌前,放下饭盒,又撂下肩上背的布兜,接着把腰间的佩剑取了下来,铛的一声靠在桌边,再一转身,碰到了谷清风的视线。
“你醒了?”他突然有些拘谨,看了看老人,才吞吞吐吐说道,“要……吃饭吗?”
“这还用问。”老人抢过话头,把桌上的饭盒一一摆开。
青年把碗一个个拿出来,谷清风看见他的手在那碗粥上来回,摆到左边又摆到右边,就是不肯拿在手里。满屋子饭菜香让谷清风口齿间满是酸唾沫,她吞咽了一下,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艰涩长鸣。
“那个,我真的很饿……”谷清风眼巴巴望着两位在桌前忙碌的人说道。
“我叫陈莲,这位是李砚,我家少爷。”
终于还是陈莲端着那碗稀粥坐到了谷清风床前,名为李砚的青年侧坐在桌前,自顾自吃着白饭,听到自己名字时,朝谷清风点了点头。
“我叫谷清风。”谷清风捧住碗,她没觉得自己有多虚弱,力气还在,粥的温度透过碗壁,反而化开了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你们看见什么人在追我了吗?”
等来的是一阵摇头。
“天太黑,”李砚说道,“我本想追过去,但老陈说不能留你一个人在那。”
不知为什么,在面对李砚那张精致的脸,谷清风反而说不出谢字。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虽然问出这句话的谷清风也不是。
“嗯,我来查案子。”
“少爷。”陈莲朝李砚撸了下嘴。
“啊,我嘴很严的。”谷清风赶忙找补道,埋头喝了两口粥。
“姑娘又是什么人呢,为何落到这般境地?”陈莲给谷清风放了块板子在膝上,方便她搁碗。
谷清风叹了口气:“我本是河道衙门的小工。”
“女的也做河工?”
“我兄长意外死了,必须补役,否则村子会重罚,所以就只有我来了。”
而实际,是原主要查兄长的死因,也是这样找到了那个要命的黄皮本子。
她得拿回那个本子,谷清风心想,那是她手里的筹码。
而她的住所,在河道工棚。
她还活着的事迟早会被发现,不如冒险去一趟。
谷清风放下吃完的空碗,尝试想要下床,刚一用力,后背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她有了受伤的实感。额上顿时布满细密的汗珠,硬是没哼一声。
“哎,姑娘,你别急,要静养的。”陈莲见谷清风一条腿搭在外面,拿着筷子急急地朝谷清风挥手,又一顿脚步,放好了手头东西,才快步跑了过来。
“……还行。”谷清风咬牙扭动了下身体,尝试用不易拉扯的角度,让两只脚踩在了地上。
陈莲身后是李砚窸窣的身影,大概是在收拾碗筷。
“我得回去拿样东西。”谷清风这才意识到李砚口里的查案子意味着什么,她倏地抬头,“你们是……官府的人?”
而且还是外来的。
那就是和本地官场毫无瓜葛的清流。
“是。”李砚跟了过来,探头越过老陈的肩膀,脸上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对上谷清风的视线后,他一下装模作样挺直了脊背,“我是监察司署吏。”
见谷清风眨了眨无辜的大眼,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官位小,但监察司直属皇权,独立于体系之外,也……不赖吧?”
李砚转头看着陈莲,似乎想找回点自信。
“所以小少爷,您有时候少说点话,”陈莲扶住谷清风的手,“反而能让您那张脸看着顺眼点。”
谷清风看着这主仆二人的反应,呆滞了一瞬。
毒舌老仆和心直口快愣头青吗?
李砚撇嘴垂眼,抱手在胸前,微微鼓着腮帮子,好像要把一肚子话憋回去似的。
“李大人什么都查?”谷清风问道。
陈莲挤着眉头,谷清风感到扶着自己的手僵住了。
“上官吏治、下民疾苦,民事、刑狱、水利诸务,”李砚表情即刻舒展,他闭着眼,眉宇间浮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样样都查。”
“我要报官,”谷清风呼出一口气,收回扶在陈莲胳膊上的力道,靠自己站稳了身子,“有人设计意外谋害了我兄长,他们在掩盖往河中倾倒污染的事实。必须找到他们倾倒的地方,不然,轻则农田病伏,重则饮水致疫。”
“你为何——”
“你怎知道,还如此肯定?”李砚打断陈莲的话,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住处有证据。”谷清风记忆模糊不清,对本子的内容只有猜测,但先这样说,“但我要露脸,被那些人看到,恐怕取物不成,还会再惹杀身之祸。”
“那我去拿。”
“少爷!”陈莲出声的同时,抓紧了谷清风的手,“老爷让你出来,可不是让你趟浑水的。”
“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有百姓报官,我为何不接?”
陈莲捏着谷清风的手越发用力,她无奈地看向谷清风,似乎有请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