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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宁花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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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的早上八点半，老城区空气还带着没散尽的潮气。
“安宁”花店门口，林晏正在里头给洋桔梗换水。
换完水，他才直起身，看了眼墙上的钟。
今天阴天，店里光线有点暗，应该把窗帘拉开，他想。
玻璃映出他的影子。
米色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他盯着玻璃看了两秒，移开视线，开始整理工作台上散落的枝叶。
赵雨还没来。
那丫头总迟到，不过活干得还行，话多点就多点吧。一个人守着花店，有时候太安静了反而难受。
九点过五分，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老板早！”
赵雨头发乱糟糟，抱着个帆布包冲进来，“哎呀公交车又晚点，气死了！”
林晏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赵雨赶紧把包扔到柜台后面，动作麻利从墙上摘下围裙系上。
“今天有什么要忙的？”
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给展示区的花喷水。
“老客户那几束生日花礼下午得送出去，设计图你看了吧？”
“看了看了，蓝色绣球配白玫瑰那款是吧？我早上出门前还琢磨呢，要不要加两枝银叶菊？会不会太素了？”
“你看着办。”
林晏说完，又补了句，“别加太多。”
“好嘞！”
店里安静下来，只有喷壶的嘶嘶声和剪刀偶尔的咔嚓声。
林晏在算账，这个月生意还行，但也就那样。养活一个店员，一个自己，是刚刚好够的。
他翻着账本，手指在数字上停了停。
手机震了一下。
银行短信，一笔钱刚进来。数了数位数，他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老板。”
赵雨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
林晏抬起头。
“你听说没？”
赵雨一副要分享大八卦的样子，“K市那个厉家在办葬礼，他们家三爷半个月前没了！”
林晏手里的笔在纸上划了一道。
他放下笔，把那张纸抽出来，扔进脚边的废纸篓。
“没听说。”
他说，“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哎呀是真的！”
赵雨急了，“我早上刷手机看到的，好几个号都在说！说是半个月前就‘突发急病’，但底下评论都在猜……你懂的。”
林晏重新拿起笔，在账本新的一页写下日期。
“今天新到的洋桔梗，把黄边的都挑出来，放折扣区。”
赵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晏已经低头，只好撇撇嘴，转身去干活了。
一边整理花材一边小声嘀咕：“明明就是大新闻嘛……厉家诶，谁不知道……”
林晏没接话，账本上的数字有点模糊，他眨了眨眼，继续往下写。
十点差三分，他放下笔，起身走到冷藏柜前。
拉开玻璃门，冷气扑出来。
里面整齐放着三束花，都是今天要送的。最左边那束，纯白色系，包得特别仔细。
他把它拿出来，指尖碰到冰凉的花瓣，。
十点整，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黑色轿车，还是那个熟悉的司机准时地下车，推门进来。
“林先生。”
林晏把花递过去。对方接过，照例检查了一下包装，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黑色信封放在柜台上。
“厉先生说，昨天的花他很喜欢。”
“嗯。”
林晏应了声，没碰那个信封。
司机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态度，点点头就走了。
林晏站了几秒，才伸手拿过信封。
他没拆，直接拉开收银台抽屉扔进去，可以看到抽屉里已经躺着好几个一样的信封了。
“哇，给了多少？”
赵雨探过头来，“这位‘赵先生’可真大方……不对，刚司机是不是说‘厉先生’？换人了？”
林晏关上抽屉，锁好。
“做你的事。”
“问问嘛……”
赵雨明显憋不住话，“所以真是厉家的人？我的天，老板你什么时候搭上这种大人物的？”
“没有搭上。”
林晏说，“只是客户。”
“什么样的客户天天订花还指定要老板你亲手包啊？而且只买白的，其他颜色看都不看……”
赵雨掰着手指头数，“这都第……十三四天了吧？近半个月了！”
林晏没理她，走到窗边往外看。阴天的街道灰扑扑的，几个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
对面报刊亭旁边站着个似乎看报纸的男人，十分钟了还没翻页。
再往右，便利店门口蹲着个年轻人在玩手机，时不时抬头往这边瞟一眼。
还有斜对面二楼咖啡馆，靠窗那个位置，今天坐的是个戴帽子的。
和昨天不一样，但套路没变。
林晏收回视线，把纱帘又拉拢了些，让店里暗下来。
“老板，你觉不觉得……”
赵雨犹豫着开口，“最近咱们店外面，好像老是有些奇怪的人？”
林晏正弯腰整理地上的包装纸，动作顿了顿。他一边感慨连赵雨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都发现了，一边礼貌性的问话。
“哪里奇怪？”
“就……老在附近转悠，也不买东西，也不走。”
赵雨压低声音，“前天那个在对面抽烟的，昨天也在。今天换了个看报纸的，但感觉……怪怪的。”
林晏直起身，把一沓裁好的包装纸放进架子。
“可能只是路人。”
“可是……”
“赵雨，”林晏打断她，“下午要送的花，丝带还没系。”
“哦。”
打发走赵雨，林晏走到店后面小仓库，关上门。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只是例行公事地撒网，那他按兵不动是对的。
任何异常反应在这种时候都可能引火烧身。
他自认两年的伪装天衣无缝，从身份背景到生活习惯，再到这家店的每一笔收支，都干净得像漂白过。
只要他不露破绽，没人能把他和“YAN”联系起来。
但万一呢？万一对方手里已经有线索了呢？
万一每天这束花，窗外的监视，都是某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等着他先慌？
林晏从仓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工具箱底层，摸出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
他按了下侧面按钮，屏幕亮起，显示一行行跳动的数字和波形。是一个能检测附近是否有监听或监视信号的微型频谱分析仪。
屏幕上的波形平稳，没有异常峰值。
至少店里是干净的。
他把装置关掉，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他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脑子里又闪过那些碎片。
雨声，瞄准镜里十字线的轻微晃动，扣下扳机时指尖传来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阻力……
他猛地睁开眼。
外面传来赵雨哼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跑调跑得厉害。
林晏推门出去，重新回到店里。
赵雨正在柜台后面系丝带，却笨手笨脚地打了个死结。
“我来吧。”
林晏看她手忙脚乱地解，走过去说道。
“啊，老板对不起……”
赵雨有点不好意思。
林晏接过丝带，手指灵活地绕了几下，一个漂亮的多层蝴蝶结就成了。
他系得很快，但每个褶皱都恰到好处。
赵雨看得有点呆。
“老板，你手真巧……”
“练多了就会。”
林晏把花束递还给她，转身去给绿植浇水。
其实不是练的，但他不会说这些。
下午送花的活是赵雨去的。
林晏留在店里，有几个散客来买了点小盆栽。他一边招呼，一边留意着窗外。
那个看报纸的男人不见了，换了个遛狗的老太太。狗是泰迪，一直冲着花店门口叫。
老太太拽着绳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晏看着她们走远，目光在街角扫了一圈。
好像少了个人。平时至少有两个定点监视，今天只看到一个流动的。
是撤了？还是换班出了纰漏？
他不能确定。监视这种事，变化意味着对方在调整策略，而你不知道这调整是针对什么。
四点多，赵雨回来了，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跑着赶回来的。
“都送完了！”
她喘了口气，“不过老板，有件事……”
林晏抬起头。
赵雨眼睛发亮，“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后座窗户开着一半，里头坐着个人……我好像看到侧脸了！”
“谁？”
“不知道啊，但肯定不是一般人！穿着西装，侧脸线条特别硬。而且气场好强，我都不敢多看，赶紧溜了。”
赵雨拍拍胸口。
林晏语气有点冷，“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关店。”
赵雨哦了一声，看出老板心情不太好，识趣地闭嘴了。
关店前，林晏照例检查了一遍门窗。
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林晏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他系好鞋带，其实根本没松，站起身，把卷帘门彻底拉下来。
店里瞬间暗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和冷藏柜运作时微弱的光亮。
他站在黑暗里没动。
但今天有点不对劲。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不是窗外那些监视者。是更模糊的，但更不容忽视的某种存在。
他走到柜台后面，打开收银台抽屉。
那些黑色信封静静躺着。他随便抽出一个拆开。
里面一沓现金，都是连号的新钞。
还有张卡片，纯黑色，上面用烫银字印着“厉”和一个手机号码。林晏盯着那张卡片看了几秒，把它和现金一起塞回信封扔回抽屉。
锁上抽屉，钥匙转了两圈。
他拎起自己的背包，出门后反手锁好门。
走了一段，林晏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付钱时，余光扫过店外。
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但林晏认得那车型，和今天来取花的那辆一样。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水很冰，顺着喉咙下去，让人清醒。
车子没停，开走了。
林晏走出便利店，沿着人行道继续走。脑子里却在快速复盘：从赵雨说看到的人，到刚才那辆车，是巧合？还是对方在释放某种信号？
如果是信号，那是什么意思？
是“我知道你是谁”？
还是“我在看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