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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江羡接到邹铭予电话的时候懵了。

      他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略有些刺耳的下课铃伴着手机铃声响起,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所有声音都被中断,江羡一手抱着课本和教案,另一手将手机举到耳边下意识发出一声“喂”。

      江羡支教以来经常收到学生家长的电话,乡下很多家长都比较封建,不懂上学的意义坚持要孩子回家下地干活,江羡已经做好回应和劝说的准备,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并非往常的乡音。

      “是江老师吗?我是邹铭予。”

      很清稳的男声,字正腔圆,标准的普通话带着点轻佻的尾音,裹着通话音特有的低沉落在江羡耳边。

      很好听,可江羡却差点摔了手机。

      走出教室时上扬的嘴角和眉梢瞬间被冰冷取代,江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出口的话却凝成了冰:“我想我当年脱离家族出来支教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们之间只有利益,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再联系我。”

      十八岁时他为家族利益被迫和邹家联姻,江羡自始至终都是抗拒的,和邹铭予领证是他最大的妥协和让步,此后他弃商从教,再也没联系过家里,更别说邹家。

      出乎江羡的意料,邹铭予意不在此:“江老师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找你其实是因为……”他说到一半顿了下,似乎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显得更真诚,“我接了一部剧,励志支教类的。”

      江羡没反应过来,挂断电话的手指停在半空。

      “我没演过类似的角色,对这种题材也不太了解,刚好你做这方面工作就想找你取取经。”

      邹铭予语气不像过去那样随意,不知是不是隔了电话的缘故,江羡从他的语调里听出几分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江羡把资料靠在掉了漆的窗台上,盯着窗外的树影思考了很久,电话静默着,直到身后最后一个小孩跑出教室离开走廊才下定决心般开口:
      “如果你是真心想了解支教,那我没意见。”

      两秒的沉默过后,听筒里响起一声很轻的“嗯”,似乎夹杂了某些异样的情绪,江羡却没心情管了,不等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间,江羡握住手机的指节已经用力到泛白,他毫无所觉,放下手臂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指节处的僵硬发麻。

      回到自己住的小平房里,江羡才回过神来,他原地深呼吸了两下,意识到邹铭予并不知道他的地址,终于狠狠心点开通话记录,给那串被冷落了五年的号码发送了第一条信息。

      复制粘贴的网购地址,多一个字都没有。

      半分钟后,江羡咬着牙发送了第二条。
      ——“手机号就是微信号,自己加。”

      事实上江羡一点儿也不想加邹铭予的微信,但到了这个地步二人再不联系就太不现实,发短信一来一回要花钱,亏的还是自己。

      离开家族后的几年里,江羡向来是能省即省,副卡注销,连话费都是每月卡着套餐额度充。

      他拉过椅子坐下,初冬的天黑得早,傍晚六点已经可以看到星星,江羡打开台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几分钟后终于收到了邹铭予的好友申请。

      平日写板书分外灵活的手指此刻像抹了胶水般,僵硬到不听使唤,江羡闭了闭眼,冷着脸把对方一串英文昵称删掉,然后借着打招呼内容把“邹铭予”三个字贴到备注栏里。

      他在深呼吸的吐气里点了同意,又在看到机械的添加成功打招呼用语后关上了手机。

      得快点把针对每个学生的学习方案拟出来才行……

      江羡想起浮现出孩子们坐在课桌前仰头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晴天夜晚的星星。

      这是他正式支教的第二年,江羡参加支教本意只是为了政策加分——按地方规定支教两年,考研考编都有加分,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也是他在村子里的最后一年了。

      但江羡大概被村里的几十个孩子勾住了脚步,虽然村里条件不好,他却有些不想走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甚至按政策留在村里还能直接入编,江羡反反复复考虑了一个月,终于在村口银杏树的最后一片小伞落下时下定了决心。

      他近乎忘记了自己曾为江家少爷的身份,也忘了他还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邹铭予的电话某种意义上也帮他好好回忆了一下过去,顺便打乱了他计划好的未来。

      多余的信息邹铭予没给他发,第二天下午江羡像往常一样站到讲台上准备上课,在抬眼看到教室后面的角落后彻底怔愣在了原地。
      ——邹铭予坐在那里。

      黑色大衣笼罩的腿在略显老旧的木质课桌下显得有些局促,伸展不开,他坐得靠后,挺直的脊背几乎要贴到墙上去,一头短发看起来被很认真地打理过,带着点不甚明显的发胶光泽。

      邹铭予半张脸藏在黑色口罩里看不出表情,江羡隔着一层厚镜片更看不大清,却还是凭对方的纯黑穿搭认出人来。

      他没想到邹铭予会来这么快。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江羡翻开课本,视线落在泛黄的书页上,对讲台下的几十个孩子扬起嘴角:

      “上课!”

      讲台上的江羡发着光,窗缝中泄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又被大衣的绒毛模糊成灿烂柔和的浅金。

      进入上课状态的江羡自动忽略掉了教室后排角落里的邹铭予,他捏着粉笔转身写课题,洪亮的声音宣布了这堂课的内容——

      “大家翻开课本19页,这节课我们来学习《落花生》。”

      台下传来书页翻动的脆响,江羡把粉笔随手搁在课桌拼成的简易讲台上,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管教室后方格格不入的人,抬头看台下的时候视线却不由自主偏向了那抹黑。

      邹铭予也在看他,江羡隔着镜片与他对视,出口的话突然卡了壳。

      他率先移开视线,语调恢复一贯的从容,余光里瞥见邹铭予也低了头,似乎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

      江羡认真上课时,时间过得很快,他在几十道目光里游刃有余,生动有趣的讲述常常引得小同学们笑出声来。

      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江羡在板书上划了一条表示强调的线,放下粉笔的时候顺带着瞥了眼手表,“这里有一个拓展问题,留作课后思考。”

      江羡对课堂节奏的把握向来到位,他合上书理了理教案,把目光落到台下孩子们的脸上:“生活中人们常常从某种事物的特点上体会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同学们可以以身边常见的事物为例,思考你体会到的道理,下节课我们来分享一下。”

      “现在——我们下课!”

      下课铃恰好盖过江羡的尾音,短短两分钟教室已经空了大半,最终只剩下角落里的邹铭予,让人再不能忽视。

      江羡站着没动,走是不能走的,毕竟是他自己同意了邹铭予过来,他把自己本就很整齐的东西重新理了理,没几秒突然意识到这个举动没什么意义,又做不到主动对邹铭予开口,索性转过身去擦黑板。

      老式黑板擦接触黑板时发出的刮擦声很大,以至于江羡完全没有听到邹铭予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反应过来时邹铭予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西斜的太阳被两个高瘦的身形阻挡,在地面投射出错落的两片阴影。

      “江羡。”

      邹铭予喊他,黑板刮擦声停了。

      握着黑板擦的手停在半空,继续擦不是,放下也不是——江羡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邹铭予,只好暂时愣在原地。

      虽然他们的接触仅仅只建立在了解支教的基础上,但江羡不信邹铭予没有格外的心思,手臂细微发抖,半晌才下定决心放下黑板擦转身。

      “你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就问……”

      “这两年你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下吗?”

      邹铭予的话打断了江羡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他的声音平淡,没什么起伏,又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江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股没由来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

      “这样的环境?”他盯着邹铭予,刻意压抑着的声音有些颤抖,江羡从教以来自诩情绪稳定,此刻眼角竟泛了红,瞳孔也像要燃起火来。

      “邹大少爷,”江羡扶了扶镜框,视线直直迎着邹铭予的眼睛而去,毫不避讳对方打量他的目光,“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若不是你家非要联姻,我根本不会放着好好的家产不要跑来搞教育,更不会到这里支教。”

      江羡五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去的事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此刻旧事重提,脑海里某一道关口像是开了闸,多年的痛苦与挣扎洪水般席卷了他仅剩的理智,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你家要订单要市场,我家要投资,达成合作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你们偏偏选择了联姻这种最勉强的方式,我刚成年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被迫绑上了你,你——”

      说这话时江羡眼眶红了个彻底,愤怒和着委屈在胸腔堆积,眼泪都快要被逼出来。

      邹铭予听完这一节课心里本就五味杂陈,此刻江羡劈头盖脸一顿输出,让他彻底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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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会日更到完结,有事请假 早十/晚十更新 喜欢的宝宝可以点点收藏~爱你们~ 另外推推专栏预收:《被死对头Alpha掰弯怎么办?》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