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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天开始听墙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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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私密消息】
发件人：伦理委员会（自动回复勿回）
收件人：沈寂·异常收容部七级执行者
主题：关于您对异常Zero-Seven监听协议的最终警告
内容：这是第23次提醒。监听是工作，不是娱乐。请勿对监听内容产生兴趣、同情、共鸣或其他任何形式的个人情感倾向。您监听的是一串危险数据，不是一个人。重复：不是一个人。
沈寂关掉消息，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苦得他眉心一跳。
窗外，无限回廊的晨光正透过高强度玻璃，在监控室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切出几何状的光斑。今天是他对林词启动思维监听的第一天——理论上，他应该感到专业、冷静、高效。
实际上——
他盯着中央监控屏，脑子里飘过一个不太专业的念头：这活儿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因为屏幕里，林词正在干一件特别“人”的事儿。
他在发呆。
准确说，是坐在新人宿舍那张硬板床上，穿着皱巴巴的灰色睡衣，头发睡得翘起两撮，手里握着笔，对着摊开的笔记本，眼神放空。
阳光从六平米小房间唯一那扇窄窗挤进来，照在他侧脸上。睫毛长得过分，在脸颊投下细细的影子。
沈寂盯着那两撮翘起的头发看了三秒。
然后他听见了林词的心声——清晰，平静，还带着刚睡醒的那种微哑质感：
【……沈寂今天会开始监听我吗？】
沈寂端咖啡的手顿了顿。
【按理说伦理委员会该批了。他三个月前递的申请，修改七次，吵架五轮，以他那脾气，不拿到许可不可能罢休。】
林词托着下巴，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圈。
【如果他真监听了……】他顿了顿，心里轻轻笑了一声，【那我早晨蹲马桶时哼的那首跑调的歌，他不是全听见了？】
沈寂：“……”
他默默调出早晨的监听记录。
06:47，卫生间，流水声，以及一段严重跑调的《欢乐颂》。
沈寂按了按太阳穴。
【不过无所谓。】林词继续想，笔下的圈越画越圆，【他愿意听就听吧，反正我脑子里平时也够吵的。多他一个，就当多了个电台，还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那种。】
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睡衣下摆随着动作撩起一小截，露出一段清瘦的腰线。沈寂立刻移开视线，顺手把监控画面调低了一个亮度。
非礼勿视。哪怕对方是个高危异常。
【今天日程：图书馆查资料，下午进《遗忘小镇》。】林词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踩在地上，走到角落的洗手台前，【图书馆三层东区那本《低维位面能量衰减模型》，上次借阅记录是沈寂。得去看看他做了什么笔记——这人一看就职业病，肯定在书里留了标记。】
沈寂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边的实体书。
翻开，第47页，夹着一张银色书签。
书签边缘有他用极细的笔尖留下的批注：系统补丁频率与能量泄漏呈负相关。可疑。
他默默合上书。
【至于《遗忘小镇》……】林词往牙刷上挤牙膏，【精神污染类副本，官方建议带精神稳定剂。但那种药吃了耳鸣，上次嗡了三天。】
他刷牙的动作慢吞吞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心里继续盘算：
【不如用自制的认知锚点贴片？导电凝胶的粘性还得调，上次副本打到一半掉了一片，差点翻车。】
沈寂调出物品扫描记录。
确实有一盒贴片，标签手写着“试做型α”，成分分析显示抗污染效果有标准药剂的八成，副作用低得多。
一个历史系学生，哪来的配方？
【配方是上个月从炼金术副本里顺的。】林词吐掉漱口水，仿佛能听见沈寂的疑问，【那老头儿实验室抽屉第三格，压在《禁忌配方大全》下面。我抄完就把书塞回去了，他应该没发现。】
沈寂：“……”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给所有涉及知识的副本NPC做个防盗培训。
【不过沈寂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在学校图书馆旧书里翻到的。】林词擦擦嘴，开始换衣服，【青藤大学图书馆地下二层确实有不少奇怪的东西，上次还翻到本《如何与克苏鲁友好相处》呢，虽然一看就是瞎编的。】
白衬衫，卡其裤，帆布鞋。他从衣柜里拽出那个标志性的帆布背包，开始往里塞东西。
笔记本、仪器、能量棒、水壶……
动作熟练得像每天出门上课的学生。
如果忽略他塞进去的那些东西里，有一半属于“高危违禁品”范畴的话。
收拾妥当，林词推开宿舍门。
无限回廊的新人居住区是条长得望不到头的白色走廊，两侧密密麻麻全是门。偶尔有玩家匆匆走过，个个脸上挂着副本里熬出来的疲惫和警惕。
林词却走得不急不缓，甚至还对几个面熟的点了点头。
【左边那个黑夹克，昨天在交易区卖假情报，骗新人三积分。】他心里嘀咕，表面笑容温和，【右边那对情侣，女的手上有新伤，绷带没包好——刚出高难本，收获不大。男的脚步虚浮，精神力透支了。】
【哦，前面拐角——】
林词脚步停了。
沈寂正站在拐角处，低头看着手里的数据板。
黑色制服笔挺，肩章上的银星冷光凛冽。晨光从他身后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看起来像幅画。
如果忽略他此刻心里正在想的事的话——
【他出来了。比平时晚两分钟。睡衣没换？不，换了。头发还是翘的。】
沈寂盯着数据板，实际上一个字没看进去。
全在听墙角。
林词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沈执行官，早啊。”
沈寂抬起头，目光平静：“早。去图书馆？”
“您怎么知道？”林词笑得灿烂。
“这个时间，你的常规行程。”沈寂语气平淡，“另外，背包侧袋露出笔记本一角，封皮是图书馆的借阅登记卡。”
林词低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观察真仔细。”
【他主动搭话。】心里弹幕飘过，【平时都是我先开口。变化，记录。】
沈寂面不改色：“《遗忘小镇》下午两点开启，记得提前准备。那个副本精神污染指数高。”
“我会带足药剂的。”林词拍拍背包，“谢谢您提醒。”
【他提醒我。是例行关怀，还是暗示他知道我自制了贴片？】
【应该不知道。我制作过程在宿舍，没监控——至少明面上没有。】
“对了，”沈寂忽然说，“图书馆三层东区最近在整理，部分书籍暂时无法外借。如果你要找什么，可以先查电子目录。”
林词眨了眨眼：“三层东区？是……历史哲学区吗？”
“包括那里。”
“这样啊，谢谢您告诉我。”林词笑容不变，“那我先去别处看看。”
他挥挥手，继续朝图书馆方向走。
脚步轻快，背影放松。
沈寂站在原地，听着他心里飘来的最后一缕思绪：
【他知道我要去三层东区。巧合？还是监听开始了？】
【如果是监听……那就好玩了。】
【毕竟，为了让他继续“观察”我，我可得好好准备今天的“表演剧本”。】
沈寂的指尖在数据板上轻轻敲了一下。
观察室通讯频道里，副官问：“长官？目标似乎有所察觉。”
“不是似乎。”沈寂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他是已经察觉了。”
“那监听协议——”
“继续。”沈寂走进电梯，按下地下三层，“他既然想演，我就配合他演。”
电梯门缓缓关闭。
金属表面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毕竟，”他轻声自语，像在说给监听频道那头的人听，“为了继续观察这个异常……”
“我什么都可以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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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09:17】
【地点：无限回廊公共图书馆】
林词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三本厚书。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来，在书页上跳跃。周围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远处管理员推书车的轻响。
他看起来在认真阅读。
如果忽略他脑子里正在开的茶话会的话。
【《低维位面能量衰减模型》，第47页，沈寂的银色书签夹这儿。】林词翻到那一页，【重点标注的段落：“能量泄漏与系统补丁的对应关系”。他在研究系统怎么修漏洞。】
【一个执行者，研究这个干嘛？】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抄录，动作自然。
【除非他怀疑系统本身有漏洞。或者，他在为某个“漏洞”制定针对性收容方案。】
笔尖顿了顿。
【那个漏洞，是我吗？】
林词抬起头，看向窗外。
图书馆外是中心广场，玩家们来来往往。更远处，巨大的光幕悬浮虚空，滚动播放着副本排行榜和系统公告。
一切都秩序井然。
像个精致的笼子。
【如果系统真有漏洞，最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副本生成算法，二是异常判定机制。】他放下笔，托着下巴，【副本生成我暂时摸不到底层，但异常判定……】
【我现在就被判定为“异常”。】
【为什么？因为我体内有七个不该存在的意识？但如果他们本就是被系统“错误吞噬”的位面遗民呢？】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清亮。
【那就说得通了。系统吞掉那些位面，但没消化干净，残渣聚在我这儿。我成了它的“消化不良”，所以它要收容我——或者清除我。】
【沈寂是执行清除任务的那把刀。】
【但现在这把刀，在偷偷研究系统的消化系统为什么不好。】
林词轻轻笑了一声。
低头继续抄书，字迹工整。
心里却飘过一句轻快的：
【沈执行官，你监听到这儿了吗？】
【如果听到了……】
【欢迎加入“系统可能有问题”怀疑者小组。我是组长，暂时没副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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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3:45】
【地点：副本入口广场】
《遗忘小镇》的传送门前挤满了玩家。
这是个D级副本，但精神污染类，难度浮动大。老手们个个面色凝重，新人们则紧张得东张西望。
林词站在人群边缘，背着那个帆布包，安静地等。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看起来像在听音乐，实际上里面播放的是他自制的“白噪音混合认知锚点提示音”。
【还有十五分钟。】他看了眼时间，【副本机制是“记忆污染”，进入后会随机遗忘部分记忆。官方解法是携带精神稳定剂，在遗忘发生时用药剂刺激回忆。】
【我的锚点贴片应该能扛住第一波。但第二波之后……】
他摸了摸背包侧袋，那里除了贴片，还有个小铁盒。
盒子里是他在上个副本里收集的“记忆水晶碎片”——来自某个被遗忘的神话生物，据说能短暂承载外来记忆。
【如果贴片失效，就把碎片含在嘴里。副作用是可能看到碎片原主的记忆残影，但总比彻底失忆强。】
他正盘算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林词？”
回头，是个有点面熟的年轻男人——上周在图书馆见过的，好像叫陈浩，是个经验值中等的玩家。
“真是你啊。”陈浩笑着，“你也进这个本？组队吗？我是第二次进了，有点经验。”
林词微笑：“好啊。我第一次进，麻烦你多关照了。”
【陈浩，玩家编号5582，擅长近战，但精神抗性中等。上次在这个本里失忆了六小时，靠队友拖过去的。】他心里快速调出记忆，表面却笑容诚恳，“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多带点精神药剂就行。”陈浩压低声音，“这本邪门，进去后你会慢慢忘记东西——先是小事，比如早餐吃了啥，然后是重要的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可能忘。一定要随时检查记忆，觉得不对就用药。”
“明白了，谢谢。”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约定进去后尽量汇合。
【组队有利有弊。】林词看着陈浩走远的背影，心里分析，【利：多个肉盾和情报源。弊：我得在他面前演戏，不能表现得太熟练。】
【不过演戏我擅长。】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抬头看向传送门。
倒计时：00:03:21。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广场另一侧的高台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沈寂。
执行官今天没穿全套制服，换了件黑色长风衣，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数据板，正低头记录什么。周围玩家都下意识绕开他走——执行者的气场太冷，生人勿近。
但林词注意到，沈寂的视线偶尔会扫过传送门这边。
准确说，是扫过他所在的位置。
【果然在看着。】林词心里轻轻啧了一声，【监听着还不够，还得亲眼盯。沈执行官，您这加班费系统给够了吗？】
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检查背包。
心里却飘过一句：
【看就看吧。】
【反正这场戏，本来就是演给你看的。】
倒计时归零。
传送门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林词随着人群，迈步走了进去。
在身体被光芒吞没的前一瞬，他听见心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叹息：
【沈寂，我进去了。】
【记得好好听。】
【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遗忘小镇】
【难度：D级（精神污染类）】
【玩家人数：47】
【主线任务：在小镇内存活72小时，并找回至少一件“重要记忆物品”】
【警告：本副本将随时间推移侵蚀玩家的记忆。请时刻保持清醒。】
白光散去。
林词睁开眼。
他站在一条破旧的小镇街道上。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永远停留在黄昏。街道两侧是歪歪扭扭的老式建筑，墙皮剥落，窗户脏污。远处有座教堂的尖顶，钟静止不动。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令人不安的香气。
几个玩家已经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的在翻看系统提示，有的在互相确认记忆。
林词站在原地，没动。
他先从背包里掏出认知锚点贴片，撩起袖口，在左小臂内侧贴了一片。微凉的触感，随即是细微的电流刺激——正常启动。
然后他闭上眼，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关键信息：
【我叫林词，青藤大学历史系学生，无限回廊玩家编号1147。】
【当前副本：遗忘小镇，目标存活72小时并找回记忆物品。】
【队友：陈浩（待汇合）。】
【监视者：沈寂（正在听墙角）。】
确认完毕。
他睁开眼，看向街道尽头。
【第一波记忆污染，通常在进入后十分钟内开始。】他迈步往前走，【先找安全屋。这个本的安全屋通常是镇上的旅馆或民居，门口会有系统留下的隐蔽标记——一盏不亮的煤油灯，或者门牌号倒挂。】
他边走边观察两侧建筑。
走了大概五分钟，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
楼很旧，木门半掩。门框上方钉着个生锈的门牌：7号。
门牌钉歪了，7字倒了过来，像L。
【找到了。】林词推门进去。
门内是个狭窄的前厅，灰尘味很重。角落里堆着破家具，楼梯吱呀作响。但大厅壁炉里有余烬，温度比外面高些——说明这里最近有人待过。
可能是其他玩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词没急着上楼。他蹲下身，检查地面灰尘上的脚印。
【三种鞋印。两种运动鞋，44码和38码左右，应该是玩家。一种皮鞋，42码，磨损严重——NPC？或者镇民？】
他顺着皮鞋印往里走。
脚印消失在楼梯后的储藏室门前。
门虚掩着。
林词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
储藏室里堆满杂物。旧报纸、破椅子、生锈的工具箱。
而墙角，坐着个人。
一个穿着旧西装的男人，低着头，一动不动。
林词没靠近。
他先退后两步，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手电——强光，带紫外线功能——照过去。
光落在男人脸上。
苍白的脸，紧闭的眼，胸口没有起伏。
死了？还是……
【记忆污染的第一种表现形式：遗忘镇民。】林词心里快速调出资料，【这些NPC原本是小镇居民，但在污染中逐渐失去记忆，最终变成空壳，停留在某个时刻的状态。】
他小心地走近，用手电光扫过男人周围。
地上有张泛黄的纸片。
捡起来，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我忘了她的名字。我忘了她的脸。但我记得她喜欢在窗边绣花，阳光照在她头发上是金色的。如果连这个都忘了，我还剩下什么？】
典型的遗忘症候群记录。
林词把纸片收好，准备退出储藏室。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眼。
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焦点。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你看见我的……我的……”
他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
“我的……什么来着？”他茫然地看着林词，“我忘了。你知道我忘了什么吗？”
林词保持距离，语气平静：“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试着写下来，下次忘了就看看。”
“写下来……”男人重复，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手里握着一支钢笔。
笔尖干涸，墨水瓶倒在脚边，深蓝色墨迹浸透了地板。
“我写过了。”男人轻声说，“但我忘了放在哪里。”
他抬起头，那双灰白的眼睛忽然对准林词。
“你……能帮我找吗？”
【系统提示：触发支线任务“失忆者的笔记”】
【任务要求：帮助储藏室的男人找到他遗失的笔记】
【奖励：记忆碎片×1（可临时抵抗一次记忆污染）】
【警告：任务失败可能导致NPC狂暴化】
林词看着提示，心里快速权衡。
【支线任务，奖励有用，但风险未知。NPC目前状态稳定，但“狂暴化”可能指精神污染爆发。】
【接？】
他看了眼手臂上的贴片。
指示灯稳定，电量充足。
【接。】他点头，对男人说，“好，我帮你找。笔记大概放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男人茫然地摇头：“不记得……但我记得，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
他顿了顿，灰白的眼睛里忽然划过一丝极微弱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不解。
“可是……”他轻声说，“我连为什么重要，都忘了。”
林词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转身，开始在储藏室里翻找。
【时间：副本内14:20】
【记忆污染倒计时：00:38:17】
---
【监控室】
沈寂坐在操作台前，看着屏幕上林词在储藏室里翻箱倒柜。
画面里，林词动作麻利，但表情保持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新手紧张”——眉头微皱，嘴唇抿紧，偶尔警惕地看一眼墙角那个NPC。
演技精湛。
如果沈寂没在监听他内心的话。
【笔记应该不在储藏室。】林词一边翻旧报纸堆，一边想，【NPC自己都在这儿找过了。如果笔记真在这儿，他早该发现。】
【但系统不会给无解任务。所以笔记一定在某个“他想不到，但逻辑上可能”的地方。】
他停下手，环顾四周。
储藏室很小，杂物堆得杂乱，但……
【灰尘分布不均匀。】林词蹲下身，用手电光斜着照地面，【靠近门的地方灰尘薄，有人经常出入。但墙角那堆箱子后的灰尘更厚——至少半年没动过。】
他走到墙角，费力地挪开那几个破木箱。
箱子后是墙壁，墙纸剥落，露出下面发霉的木板。
但有一块木板，边缘缝隙明显比别的宽。
林词用手指抠了抠——
木板松动了。
他小心地把它取下来。
后面是个墙洞，不大，刚好能塞进一本书。
洞里放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找到了。】林词拿出笔记本，吹掉灰尘。
封面上没有字，但右下角有个烫金的徽记——一朵鸢尾花，缠绕着荆棘。
他翻开第一页。
字迹工整，是那个男人的笔迹：
【今天艾米丽笑了。她说阳光很好。我该记住这个。】
第二页：
【艾米丽喜欢绣鸢尾花。她说紫色像黄昏的天空。】
第三页：
【我忘了艾米丽昨天穿了什么颜色裙子。是蓝色吗？还是灰色？】
第四页：
【艾米丽是谁？】
第五页：
【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第六页：
【空白。】
后面全是空白。
林词合上笔记本，看向墙角那个男人。
男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灰白的眼睛望着虚空，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林词走过去，把笔记本递给他。
“你的笔记。”
男人缓缓低头，看着笔记本封面上的鸢尾花徽记。
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颤抖地接过本子，抱在怀里。
眼泪从他灰白的眼睛里流下来，浑浊的，没有温度。
“谢谢……”他嘶哑地说，“我……我想起来了。”
“她叫艾米丽。”
“她是我妻子。”
“她死了……三年了。”
男人抱着笔记本，蜷缩在墙角，不再说话。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失忆者的笔记”完成】
【奖励：记忆碎片×1 已发放至背包】
林词退出储藏室，轻轻带上门。
站在昏暗的前厅里，他呼出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那片刚刚获得的记忆碎片。
指甲盖大小，透明晶体，里面封着一缕淡紫色的光。
【记忆碎片：可临时抵抗一次中度记忆污染，持续时间10分钟。】他查看物品说明，【副作用：使用后会随机遗忘一段自身记忆，通常在24小时内恢复。】
有用的消耗品。
他收好碎片，准备离开安全屋，去镇上探索。
就在这时——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眼前发黑，耳边嗡鸣。
林词踉跄一步，扶住墙壁。
【第一波污染……来了。】他咬紧牙，感觉到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侵蚀意识，【比预计早。这个本的污染强度被调高了？】
他努力集中精神，在心里重复关键信息：
【我叫林词。我在遗忘小镇。我要存活72小时。我要找记忆物品……】
但那些词句开始变得模糊。
像隔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锚点贴片……在生效吗？】他艰难地抬手，想看左臂上的贴片——
手臂上空空如也。
贴片不见了。
什么时候掉的？
他不知道。
记忆像破了个洞，有什么东西正在漏出去。
【我……我是谁？】这个念头闪过时，林词心里猛地一沉。
不好。
污染强度太高，贴片失效了。
他踉跄着走到大厅的破沙发边，坐下，颤抖着手从背包里摸出那个小铁盒。
打开，里面是几片不规则的水晶碎片。
他取出一片，含进嘴里。
冰凉，微苦。
下一秒——
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水般涌进脑海。
---
【监控室】
沈寂猛地站起身。
屏幕上，林词的生命值在剧烈波动：
【生命值：87% → 73%】
【理智值：99% → 41%】
红色警告弹窗疯狂闪烁。
“长官！”副官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目标理智值跌破危险线！需要紧急干预吗？”
沈寂没回答。
他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里，林词蜷缩在破沙发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汗水浸湿了额发，贴在皮肤上。他身体在轻微发抖，手指抠进沙发破损的皮革里，指节泛白。
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沈寂听见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林词的心声——或者说，记忆碎片带来的、混乱的、不属于他的心声——正像潮水般涌过监听频道：
【……天空是紫色的，永远黄昏。我们在废墟里种花，花叫“不忘”。】
【……他说要带我回家，但家在哪里？家被吞掉了，被那个白色的东西……】
【……第七把椅子总是空的。谁该坐在那儿？我忘了……】
【……沈寂。这个名字好熟。他是谁？敌人？还是……】
声音重叠，破碎，带着不同人的语气和口音。
那是林词体内“房客们”的记忆残影。
沈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不是七个。
是无数个。
层层叠叠，挤在一个身体里。
【长官！】副官的声音更急了，“目标理智值37%！再降就要触发强制登出了！”
“等等。”沈寂声音沙哑。
他盯着屏幕。
林词的理智值停在37%，不再下降。
然后，极其缓慢地，开始回升。
38%…39%…42%…
沙发上，林词睁开了眼。
眼神先是茫然的，空洞的，像刚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然后慢慢聚焦。
他坐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手臂上，贴片还在。
稳稳地贴在皮肤上，指示灯规律地闪烁。
根本没有掉。
【……幻觉。】林词在心里低声说，【刚才贴片消失是幻觉。污染在制造虚假记忆，让我以为自己失去防护。】
他深吸一口气，从嘴里吐出那片已经化为粉末的水晶碎片。
【记忆碎片生效了。扛过去了。】
他撑着沙发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理智值……低得危险。得尽快找到稳定的安全区。】
他检查了一下背包，确认物品齐全，然后推开安全屋的门，重新走进灰蒙蒙的街道。
脚步很稳。
仿佛刚才那个濒临崩溃的人不是他。
监控室里，沈寂缓缓坐回椅子上。
他看着林词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看着理智值缓慢爬升到51%，然后稳定下来。
副官还在频道里问：“长官？目标情况似乎稳定了。刚才那是……”
“记忆污染爆发。”沈寂打断他，声音平静，“他扛过去了。”
“但那个波动幅度——”
“记录为异常抗性表现。”沈寂调出报告模板，开始输入，“目标在理智值濒临崩溃时，表现出强烈的自我锚定能力。推测与体内多重意识结构有关。建议继续观察。”
他打字的手指很稳。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三十秒，他手心全是冷汗。
监听频道里，林词的心声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晰和条理：
【第一波污染强度超预期。系统可能临时调整了副本参数。】
【安全屋只能扛轻度污染，得找更稳固的据点。教堂？还是镇长家？】
【陈浩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他也遇到这种强度的污染……】
林词停下脚步，看向街道尽头那座尖顶教堂。
然后他听见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沈寂，你还在听吗？】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我体内那些声音，在提到你。】
沈寂的指尖停在键盘上。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轻声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监控室，像在回应那个听不见的问题：
“我在听。”
“一直。”
【时间：副本内16:03】
【记忆污染倒计时：下一波 01:27:41】
【当前存活玩家：39/47】
林词推开教堂沉重的木门。
门内，烛光摇曳。
长椅上坐着几个人影——是玩家。他们脸色都不太好，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检查装备。
教堂最前方，神坛旁，站着个人。
穿着黑色长风衣，肩线笔挺。
听到开门声，那人回过头。
烛光映亮他的侧脸。
沈寂。
林词站在门口，愣住了。
沈寂看着他，表情平静，仿佛只是“恰好”出现在这个副本里，“恰好”在这个教堂，“恰好”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转身。
然后沈寂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词。”
“过来。”
“我有话问你。”
林词站在原地，没动。
他脑子里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汇成一句飘过监听频道的心声：
【……操。】
【他真进来了。】
沈寂听见了。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挑眉。
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