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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传】岳盛烈 ...


  •   他一看就是我们岳家人的后代,俊美又健壮。北绥王的狮子灰眸配上岳家的玉狮子,先帝都为他的诞生赞叹不已,流水的赏赐抬进镇国公府。我在他刚会爬时就把他拎在手里,开始期待他以后会是多么好的统帅,他天生就该是驰骋沙场的武将,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这般天赋,他怎么能不爱练武呢?
      他爹劝过两次,认认真真和他谈话,问他是不是更喜欢读书写文章。然后我们发现了,这孩子其实就是懒,他不爱从文也不想习武,就喜欢扒房顶斗蛐蛐和看杂书。
      老娘抽不死他。
      他是真漂亮啊,怪不得玄祈天天抱着他喊玉哥儿,见他逃学不念书也就是自己生闷气,气完了又去问小厨房给松影苑备了什么吃食。这孩子每次挨抽都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眼圈红红,脸蛋白玉似的,饶是某这砍了不知多少人的手都发抖,更何况他那本就娇弱敏感的爹。某也只能狠下心抽。玉不琢不成器,有点本事傍身才能逍遥,我还是望着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的。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大懂事的呢?
      自嵘儿走失,一直到他第一次出征前,我似乎都未能再与他坐下来好好说过话儿。
      某十一岁夺过兄长长弓一箭射入敌将眼眶,峥儿十一岁带兵与魔教匪徒正面交锋。他赢了,戴着染血的铁面班师回朝,某立于镇国公府前,忽然发现,他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在这短短几年里,在我和他父亲都忙于朝政的时候,他好像忽然就变成了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当今圣上的师兄。他的名号响亮,任谁见了都感慨,不愧是镇国公长子,不愧是绥王后人。
      但他变得沉默了很多。我和玄祈想同他闲聊,他却不愿说话,他院里的丫鬟小厮成日里听不到几句吩咐,也就祐哥儿来寻他,他会多说几句,平时不是在屋子里自己读书,便是一个人到演武场上练功。他聪明又有天赋,成年的将士都不如他有力气,他十三岁时,已能骑上我的昭夜,在马背上拉满弓弦。祐哥儿从前一直在教他用剑,匆匆赶来也只遥遥见了一面,与我说,以峥儿的才能,他能在这世道里生于京城、生于世家,实属人间之幸。
      的确。
      他十三岁那年打了三场仗,次次都是大胜而归。他似乎天生就懂那些用兵的门道,不同于某和兄长那大开大合的架势,此子继承了他父亲那边的细腻心思,用兵诡谲,出招狠辣。替他审俘虏时,一眼便知,他带回的每个人都再也没有提供信息以外的用处。那副铁面上的血越来越多,他最后一次回来时,就连圣上都有些怕了。他带领的岳家军玄甲玄骑,原本赤红的军旗尽数被血浸透又干涸,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深色,随着行进的军队晃动——不是飘扬,是晃动。军队的魂是会随主将而改变的,这小子带的兵,阴气极重,打了胜仗回来都像是刚索完命回来消化的厉鬼。他直到述完职回府才摘下面具,一张漂亮的脸白得吓人。
      还是有点像玄祈了,我们岳家没有这么白的皮子。但那双灰眼睛和白皮子像他爹,我还是挺满意的,玄祈的相貌一直很合我胃口。
      我说,不然你改姓岳吧,真有爵位能传给你。
      玄祈拨着盖碗里的茶叶,没说话。我知道他又在想嵘儿的事。因着峥儿不爱习武,他本来是想让嵘儿承袭镇国公爵位的,但如今也别无选择了。
      峥儿只是沉默着,许久,抬头看我,道,母亲,我想与你谈谈。
      他很少和我说这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和他关系不怎么样,毕竟我没有玄祈那天天跟孩子谈心的耐性。两个孩子都是玄祈管的更多,自然也都和玄祈亲近,这是应当的。于是,我示意他随我到主院,半路上,也就直接问了。
      “父亲向来温和慧敏。”他低声道,“但事关前路,要论可靠,还得是母亲。”
      他同我说了圣上求他办的事。这事若是玄祈听了,怕是得郁郁多日不得展颜,但我想了想,他毕竟是我儿子。
      “你怎么想?”我问他,“你愿意吗?”
      “这已经和我愿不愿意无关了。”他说,“我必须去。”
      我不觉得。人间没有什么“一定”和“必须”,只有“想”和“不想”。我说峥儿,你听好,如果你不想去,就拒了。闻家不是没有别的种,这个死了就死了,他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换一个上去就是了。
      然而他抓住了我的手。他说,母亲,如果我此去能让南方的百姓好过些,能让您和大舅舅少打两次仗,那就是值得的。
      好让人想不通的想法。换作我是主将,他是我的部下,此事肯定板上钉钉;但他现在有我撑腰,他有的选,却还是想以身入局,这不纯有病?
      “峥儿,”我说,“咱们家的人大多都有点问题。”
      但想不到你比岳家人的“有问题”更有问题。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他倒是很平静,“但我没得选。这两条路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忽然明白他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你不喜欢打仗。”我说,“你从前就算没心思同我说这说那,好歹人是快活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什么都不想了。”
      “是,因为思考会累。”他说,“我放弃了。”
      就算别的事情有的选,上战场这件事,是他血脉里带来的天赋,是他在其位的责任。我想起来嵘儿还在的时候,两个孩子大晚上不睡觉在宅子里冒险,撞上我在密道里审人。七岁的峥儿被吓得大病了一场,三岁的嵘儿还敢去摸我染血的刀。
      是啊,原本要进宫承太师之位的是峥儿,嵘儿才是那个要承袭我镇国公爵位的孩子。但峥儿他只是胆子小、思虑重,他可以是出色的岳家将领,只是要比我们承受更多的、来自心理上的折磨。
      大哥提起过,祖父没等我们周岁就把我们抱走,也是因为这个。哪怕是岳家的子孙辈里,能完全将他人的死亡看作寻常事的,也在少数。我能在敌方以老弱妇孺威胁时毫不犹豫地下令冲锋,只要赢了就喜气洋洋地挥着军旗策马回京;峥儿偏要想办法找出最少伤亡的办法,哪怕要冒险,哪怕要让他自己牺牲;如果实在没法,他被迫杀死无辜百姓时拎刀的手仍然稳健,刀锋不抖,铁面森然,他也随着那些未出现在他身体上的痛苦叠加而愈发沉默。如今要前往那豺狼虎穴卧底,日子恐怕更糟,他要以魔教弟子的身份去害人。无论怎么选,他都注定要走上一条痛苦的道路。
      所以他放弃了。
      “封闭起来会有用吗?”我问。
      “聊胜于无。”他望着我,那双灰眼睛很透澈,“就算不封闭起来,也没有可以疏解的方式吧。”
      “聊聊天呢?”
      “你们听不懂我讲话,我带兵出去,也没人听得懂我说话。师父倒是懂,却不愿意和我玩;阿烨想和我玩,但他觉得要搞懂我的想法很麻烦。”玄峥道,“我和阿烨可以一起玩,但是不能谈心。原本这也不错,可慢慢的,阿烨也不能与我说话了。
      “没人能理解我,妈妈。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去选更有用的事的话,我又凭什么是我呢?”
      没听懂,但他自己想通了就行。
      某到底还是亲手把他通身的武功废了。
      说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但我没什么感觉,因为疼的人毕竟只有他。玄祈奔出来,看到孩子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地倒在地上,而我坐在旁边喝茶水,他当场崩溃,差点扑上来和我拼命。我抱着哭得昏过去又被我掐醒的玄祈,想着真有意思啊,血缘这东西真有意思。我的峥儿,我俊美健壮的小狮子,他终究也要承着岳家千百年来的热血,向着光明去。
      我们的每块骨骼与肌肉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我们的思维与心态比任何人都要适合战场,我们是天生的悍将,这是流淌在我们血脉里的东西。某从不觉得这乱糟糟的世道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岳家上有我和兄长,下有峥儿,人间没有我们打不赢的仗,某披挂上马,一人能当百万师。
      那之后,我的峥儿孤身入了魔教,他的姓名,再也不属于我和玄祈的孩子。一切都很成功,我偶尔闲下来也会想他。玄祈日日吃斋念经,祈求两个孩子都能平安,又有国事烦扰,消瘦得让人看不下去。我说他们有没有事不是你念两句经书就能解决的,你要是这么闲,等打完仗我再生一个给你带。
      他背对着我,蝴蝶骨凸出,肩膀微微发着抖。我将他整个人扳过来,才发现他又在咬着下唇默默流泪。他两鬓都白了,憔悴得可怜。我问他哭什么,他说他哭自己无能为力。作为丞相无法改变这世道,作为丈夫无法替我上战场分忧,作为兄长无法帮到祐哥儿,作为父亲无法让峥儿平安快乐,甚至无法让嵘儿回家,他满心无力,只有求神拜佛,心里却也深知这行为可悲。
      我说废话,你那点功夫要是能打仗,我们岳家算什么?你现在帮那个小崽子皇帝擦屁股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大伙天天能有朝上还不是你在撑着。
      他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在我怀里哭得牙关都打抖。我是有点嫌弃他那么多眼泪的,但想想他这一生,也实在可怜。于是只能叹着气抱着他哄,想着还好峥儿没到这种地步,还好峥儿像我,这要像他可毁了。
      后来总算好了些,玄祈靠在我怀里,边安静流泪,边低声说多亏有我在,我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我说真的吗?那我有一计,不如就将你弟许配给我弟,咱家还能多个主心骨。
      他哭得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最后似是想笑,又呛住了,结果吹了个鼻涕泡,当即掩面下床不敢见我。某哈哈大笑,揽着他的腰将人捉回来,照着他脑门儿亲了一口。
      峥儿十五岁那年,我带兵到松城,遇见他乔装打扮在当铺看货。许久不见,我与他翻山爬上了一棵大树的树梢,一人坐在一处晃晃悠悠的枝子上,随口拉些家常。
      他与我讲了拿起一件古物时遇到的离奇经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耳朵越来越红。
      “你是跟哪家姑娘一起待了三个月?”我问他。
      他红了耳朵,却只低声道:“不是哪家姑娘。”
      这倒是稀奇。想我岳棠十岁敢强抢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十二岁敢骑马进宫从皇帝手里抢姑娘,二十岁给我妹妹抢来十几个容貌出众的姑娘小子随她挑选,要不是玄祈确实贤惠温柔一心扑在我和孩子身上,我高低会去抢两个美人回府当面首。本以为我儿子管他看上男人女人都会先抢回来,谁知这小子竟窝囊到了这种地步,与人同吃同睡了三个月有余,连对方家住哪里、是谁家的孩儿都没打听出来。
      喔,不是说强抢这种习惯是岳氏家风,我家中弟妹除了性子活泼点儿,总体还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世家子女。但我和大哥不一样,我俩自幼被祖父带在身边,我从记事起就在追着马腿跑,还没弓箭高就学会了拉弓,军营里的野蛮教育导致我们行事粗暴得很,我抢人的时候大哥都是帮着我往马上绑的那一个。这些年我同玄祈成了亲,已经收敛许多了,我倒希望大哥也能早日成个家。他至今没有看上的人,不用随军的日子也泡在北境,我年年想见他,还得骑马颠簸几日,将京城的酒带到边关。我与大哥是很好的,自幼便是我二人互相将后背托付,多少年的生死不离。我说你有看上的姑娘小子,不管谁家的我都去给你抢,他只喝着酒,对此兴致缺缺,告诉我,他没遇到过感兴趣的人。
      峥儿在此之前也是那般,如今却也愿和我聊些心事。他求我替他寻找那个叫陈肆的孩子,将他的特征都细细说了,还画了画像,给我看了那孩子送他的翡翠锁。他要找个面首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孩子听上去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着的,皮肉细嫩养尊处优,还是独子,抢来倒也可以,但总不会是一个可以任他养在后院的身份。我说你可想好了,正儿八经将人抬进府给了名分,便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你了。峥儿听了只是颔首,道,他一早便想好了,只要这个人。
      那也好,左右是个人。我无所谓,但还是顺口问了句,为什么是他?
      峥儿抬头望着我,那双灰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妈妈,他不止能听得懂我说话。他完全理解我,他完全赞同我,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时我每天都期待着醒过来,我想看着他,我想和他说话。我能和他从破晓聊到深夜,而就算不开口,互相看一眼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我与他心有灵犀、意气相合,我独一无二,他天下无双,我们合该是一对,我只要他。
      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
      我说知道了,我看见他就给你绑回来。他说不行妈妈你别把他吓到了。我说哦,心里寻思着给你绑就不错了,打晕了带回府让玄祈哄去,某干不来那细致活儿。
      但我自始至终没见过那孩子。时逢乱世,他在哪里丢了性命也不稀奇,我的峥儿或许终究无法等到那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了。
      与峥儿见面后,没过多久,他便找到机会灭了教主满门。百姓口耳相传,都道这新教主是个更恐怖的魔头,将一手提拔自己至高位的教主满门虐杀,尔后但凡有人推举教中哪位长老继任,隔天推举人和长老的脑袋都会出现在议事堂的桌子上。年纪轻轻的护法就这么在一众人的胆寒中坐上了教主之位,他也终于卸下铁面,露出了真容。传言道这位新教主俊美异常,听说了魔头的传闻,淡然开口:“即日起,不尊称本座为魔尊者,割了舌头挂到海上,晒干了喂鱼。”
      这下天宿魔尊的名号响到了京城,他以雷霆手段收服天宿七城的事也被传了好几个版本。京中百姓都开始恐惧这位魔尊会不会疯到一路向北见城就打,一时间人心惶惶。倒是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天宿七城现在握在峥儿手里,东方临海的地区都在他的控制下,战事也终是可以缓口气,大哥迟早能平定西北的动乱。
      至于魔尊什么的,杀都杀了就给自己找点乐子,这名号听着不错。我半夜跟玄祈说咱孩儿现在可是魔尊了,玄祈愁得念了半个时辰的经。
      计划是早有的计划,但如今峥儿心里能轻松些,想来那个叫陈肆的小孩把峥儿开导得挺好的,成亲时候我得给他塞两个红鸡蛋。如果他跟峥儿玩得来,应该也会笑的。妙极,镇国公府将只有玄祈一个不爱笑的老古板。
      那之后不久,祐哥儿和闻安长公主等人终于出山,轩辕剑派献出天地灵石,他们研发的阵法终于能破解叛军的蛊阵。某是许久没打过不必束手束脚的仗了。不足三月,我带着岳家军跑到哪打到哪,我自己都记不清收复了多少座城池,只记得回京时,百姓夹道欢呼,军旗迎着阳光随风飘扬,再过十年,某还是那个玄甲白马一骑绝尘的少年郎。
      某说什么来着,军队的魂是会随主将而改变的,我带的兵看着就是畅快,小兔崽子比不了。
      进了宫,见到了长公主。闻安比起进山修行前长高了不少,我们坐在一起闲谈,聊了许多国事,也不免聊了几句私密事。
      “阿棠姐姐,”闻安说,“喜欢一个人,是否会因为回忆而不断美化,继而再也忘不了呢?”
      “应该不会。”我说,“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看透他。”
      我想起丞相府还是尚书府的时候,我刚回京城,跳到树上晒太阳。那棵树上的梨是真好吃,我天天躺在树上啃梨子,听着树下院落里,那个漂亮小孩抱着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弟弟,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坐在秋千上摇啊摇,我的梨啃了一个又一个,我吃饱了,他也回去了,我听见他说,祐哥儿,你要快快长大。
      于是每年回京,那个祐哥儿都会长大一点儿,抱着他的小孩,也在逐渐长成更漂亮的少年。我啃着梨子看着他教弟弟用剑。有点本事,但不多。文雅飘逸的剑法,真上了战场,浑身上下都是漏洞。教完剑,他站在院子里诵诗,一双灰眼睛映着星光。他说祐哥儿,我们会让人间变得更好,我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真的假的,要不然先来某的镇国公府住两天呢。
      我上去就把人掳走了,那个祐哥儿哭得贼吵。某关了他几日,最后还是先帝出面,好说歹说劝我把祈公子放回去的。他那会儿就单薄清瘦,被我关着时连口水都靠我硬灌,看上去更是可怜,然而那双从下至上瞪着我的眼睛仍然明亮。我掏了掏耳朵。我说小子,某在西北打仗,就是为了让大伙安安稳稳地吃饱饭。下回,别让我再看见一个瘦猴说自己有什么救世的雄韬伟略。梨树那么大,饿了就摘两个梨子吃。
      再之后,隔了好几年,某才再次回京。玄祈十五岁称相的奇闻早已传到了西北,他那些伟大计划也算开展了第一步。见面时我说恭喜,随手抓了他的袖子,他红了脸。宴后,他专程来找我,认真道,他每一餐都有吃饱,他如今也很高了。
      是比我高点儿,但那又如何。我说你知道某的名声,这回再把你掳进镇国公府,便不要想着出来了。
      他看上去有些惊慌,但总是对我抱着能跟他讲道理的错觉,认认真真地跟我说他会下帖子来拜访。我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接朝着宫道喊了一声某要抢人不必备轿子了,随后把玄祈当米袋一扛,翻墙就跑。
      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单薄的、从温暖古板的老臣世家诞生,刚学会仁义礼智信的理想,还没来得及了解人间险恶,就失去了所有长辈的雏鸟。我问先帝能不能把他赏给我当面首,先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给我俩赐了婚。
      我问他,你同意吗?
      他垂着眼,小声说,同意的。
      想到这儿,我对闻安道,甭想了,某婚姻幸福是因为某与麟息天赐良缘天生一对。
      她那时只是笑。
      后来,在京城的火海里,她在我背上,死气沉沉。我将她带回轩辕剑派,她倒在地上,绝望无比。
      “我为什么不是皇帝啊,姐姐。”她声音嘶哑,双目泣血,“我生下来就是五皇子……江山理应是我的,祝盈也理应是我的妻……”
      “成王败寇,你没抢过他。”我说,“先帝一早就怕你了。”
      明帝在位期间开疆拓土,治下残暴,铁石心肠,冤案从来都不少,除了岳家,她谁都怀疑。当然,她不是不想怀疑岳家,但她意识到动岳家的结局只会是换个皇帝之后,她就偃旗息鼓只会对着别人发癫了。昭帝被他妈打压得没有一点气魄,当然也怕这个最像他亲妈的女儿。
      “阿烨一直与我关系最好。”闻安轻声道,“我想着,要与他堂堂正正地斗一场,为了皇位,为了祝盈,为了……我们的母妃,我们一定要斗这一场。
      “可是没啦……都没了。再没有景朝,再没有公主和太子,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看着阵法开,看着千年皇城倾覆,看着遍地焦土。
      真乱啊,所幸京城百姓没什么伤亡。
      蛊毒发作我才意识到不对,芮行给我把脉时,他脸都青了。他说岳将军,您也中毒了。
      我说诶,我有一计。
      既然某身体强健,现在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将那些姑娘小子身上被种下的蛊毒都引到我身上,这样只死我一个,大家就都没事了。
      哭,哭也没用啊,一个两个的,都按我说的办。
      我身体还是太好了,十几条蛊虫钻进我体内,我都没什么感觉。二十条,三十条……饶是我也开始痛了,这些痛苦逐渐难以忍受。但如此体魄,某真是天生的悍将。
      在那之后,立刻把我烧了才是正解。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比划给他们看。然后我便看不见了,能听见火折子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火油味儿,我似乎看见一个小女孩儿,飞奔着扑进我怀里,大约是幻觉。
      这样离去也挺好。我想。火再大些,要熊熊烈火,不能负了某岳盛烈之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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