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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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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刺骨的河水灌入周作的口鼻,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恐慌的四肢乱划。
零星的记忆像“电影片段”不断的闪现在他眼前。
一会儿是温辛温良含笑的脸,“这不好吧,毕竟他也是很努力才考上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哎,对平民很难得的。”
一会儿是顾朝宴冷漠的叹息,“温辛,你还是太善良了,连他这种人都能放进眼里。”
一会儿是梁贺琰不耐烦的咂舌,“死了就死了呗,谁让他和温辛作对。”
周作猛的大喘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又做梦了,梦见了那段真实的记忆,梦见那段被轻描淡写的摧毁,又被垃圾一样丢弃的人生。
梦里真实的溺水感受让他脑子变得混沌,连下床找水喝都踉跄了好几步。
他呼吸粗重,手指神经质的痉挛起来。
温辛、顾朝宴、梁贺琰……
他反复的咀嚼着这三个人的名字,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手机屏幕发出微光,周作盯着手机上顾朝宴和梁贺琰的名字,蜷在沙发上不断地啃着自己的指甲。
窗外天光大盛,周作活动着僵硬的四肢起来收拾东西,橘黄色的阳光把他漆黑的影子拖得很长。
今天是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国家级一等奖答辩的日子,他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学校专门派了一辆大巴接送周作等人去参加答辩,巴纳德小队也跟着一起去答辩现场当观众,随行去观看的,还有顾朝宴和几个快要毕业的学长。
大巴车上人不多,巴纳德更是坐的距离周作很远,周作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答辩前十分钟,豪斯曼教授给周作整理了一下西装,“温,你一定要稳住,你的抽签位置不太好,太靠后了,那个时候评委们大多都已经疲惫了,你得让他们眼前一亮才行。”
周作嘴角抿的很直,作为团队的主答辩人,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说其他,他眼睑微合,不断在心里回想自己的答辩稿,思考该怎么样凸显表现力。
梁贺琰和林海年坐在周作旁边焦躁的搓手、跺脚,比他这个主答辩人还要紧张。
随着幕布外的掌声落下,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第十三号团队,‘温辛’小队上台答辩。”
周作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上了台。
他扫视台下的评委,其他评委要么眼神空洞,要么略带微笑,谁都没有真正的注意他,但只有主评审,几乎用厌弃的眼神看着他。
台下的巴纳德嘴角勾起一丝阴狠的笑容,等着看周作的笑话。
周作直视着主评审的目光,他神色沉静、目光笃定,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PPT页面定格在核心模型架构页,周作的目光扫过全场,他开口,声音清冷而富有穿透力,瞬间刺破了礼堂内沉闷的空气。
“各位评审,这次我们小队选定的是竞赛B题,我们的模型,解决的不仅是‘如何预测’的问题,更想要解释清楚‘为何如此预测’……”
仅第一句话,就让几位疲惫的评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讲到了之前所有队伍都没有讲到的“为什么”的问题。
周作没有按部就班念稿,而是直接切入最精妙的决策树优化算法,白板笔在他手中如同指挥棒,复杂的数据流被拆解成优雅的图示。
当讲到核心创新点,他甚至随手写下一行简洁的推导式。
“传统方法在此处会产生过拟合,而我们的解法是……”他转身,笔尖划出流畅的弧线,“引入一个与时间序列相关的衰减因子,具体形式如下。”
台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评委猛地向前倾身,掏出眼镜戴上。
但主评审皮尔斯教授始终面色阴沉。
现场极少有人知道,他是巴纳德的舅舅,也是校内以“憎恶特权学生”闻名的顽固派,巴纳德赛后的哭诉早已让他认定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东方学生,是个窃取他人成果的骗子。
周作答辩完,以一个十分谦逊的姿势站在讲台,等着评审们的提问。
皮尔斯第一个抓起话筒,他没有问技术细节,而是声音冰冷地陈述,“温同学,你的模型中有三个关键参数的处理方式,与三年前MIT未公开的实验室预印论文高度相似,而据我所知,那篇论文的作者,目前正受雇于梁氏集团旗下的数据分析公司,巧合的是,你的队友也有一位姓梁的人。”
他顿了片刻,用更加嘲讽的语调问,“你的‘国家级一等奖’,真的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吗?”
台下骤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窃窃私语犹如潮水一般涌上讲台。
巴纳德在观众席上,几乎控制不住嘴角得意的弧度。
皮尔斯对周作进行了比“作弊”更严重的指控——学术剽窃。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周作的身上。
“你什么意思?”梁贺琰一巴掌拍在身前的长形条桌上,愤怒道:“我和林海年确实没做什么,但这次竞赛,是温辛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
“就是,我们是看着温辛……”林海年说到一半,被周作抬手制止了。
“教授,谢谢您关注我们小队的模型细节,我的确是看过那篇论文……”周作说到这儿,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要承认自己的剽窃了。
台下人群轰动,巴纳德带头喊了一声,“败类!”
周作没有理会台下的叫嚣,话风一转,“但那篇论文的核心,是基于贝叶斯优化的参数调整,解决的是静态数据下的过拟合问题,而我们赛题的数据流是动态实时的,两者问题域根本不同。”
台下哄闹的人群蓦然一静。
“我采用的‘相似’方法,是经过彻底改造的流式处理版本,相关变形公式在论文第17页附录有完整推导。”周作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接着道:“教授,如果您仔细对比过,应该会发现,为了适应数据流的非平稳特性,我的公式里有一个关键的正则化项符号是相反的。”
皮尔斯教授高高在上的指责神情出现了一丝皲裂,但他仍不死心,脸色涨的通红的叫嚣,“学术不端最擅长的就是伪造细节,你敢不敢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零开始推导你模型中最复杂的那个模块?”
“当然。”周作抬手示意,请工作人员给他准备两块干净的白板。
他的目光扫过充满质疑、凑热闹或者看笑话的观众席,随后抬手开始落笔,“教授质疑的是参数优化模块,这个模块的核心,其实是一个被我简化的‘多重约束下的梯度下降变形’……”
周作下笔行云流水,讲解也不是枯燥的推导,而是说清楚了每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的想法是什么等等。
等他放下笔的时候,全场早已鸦雀无声。
两块白板上,从最基础的公式,到最终论文里那个简洁优美的优化函数,完整、严密的推导路径,毫无错处。
“这就是全部过程,教授。”周作的声音平静,“其中用到的近似证明和压缩感知的引入,是模型真正的创新点,也是我们论文能获得高分的关键,它们并非来自任何一篇现有论文,而是源于对问题本质的思考。”
“现在,您还认为我有学术剽窃的行为吗?”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周作的面部表情,会发现他现在的笑容里带着恶意的嘲笑,“还是说,您是听了谁恶意的指控,特意针对我?”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台下满脸铁青的巴纳德,“您和巴纳德是什么关系?”
台下一片哗然,在场的几乎都知道,巴纳德在比赛前和周作打过赌,输得一塌糊涂。
就在皮尔斯脸色红白交错,张口结舌的不知道怎么反应时,评委席最外侧,那位一直安静坐着、戴着金丝眼镜的金发男人站了起来。
周作的目光扫过他的座牌——詹森·威尔逊,威尔逊科技公司的总裁,也是本次竞赛最高级别的特邀评委。
“精彩的推导,温先生,你的简化思路和跨领域融合的能力,令人印象深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传遍全场,“我看了你提交的原始论文,其中最让我惊讶的不是结果,而是你在附录里,用短短五行字,对你所用算法可能存在的‘对抗性样本攻击’脆弱性所做的分析。”
威尔逊转向全场,也转向面色惨白的皮尔斯。
“那五行字,显示了温先生对自身成果界限的清醒认知,以及主动寻求突破的科研本能。”他看向周作,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皮尔斯教授,指控需要证据,而我认为,这位同学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深厚的学术功底,这不是一个被推上台面的傀儡写得出来的东西。”
他走向周作,朝他伸出了手,“温先生,威尔逊科技一直为拥有颠覆性潜力的年轻研究者保有席位,不知赛后,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进午餐,详细谈谈你对对抗性样本攻击的防御构想,我们公司,很愿意为这样的探索提供资源。”
“当然。”周作和詹森·威尔逊握了手,收拾完东西后上了詹森的车。
林海年和梁贺琰几乎被整个会场给忽略了,林海年用手肘捅捅梁贺琰,“我老公就这样走了?”
梁贺琰看白痴一样回他一眼,“他什么时候是你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