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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喵,沉默与烦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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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忍冬突然哑了。
他僵直地站着,迟味也这么沉默地陪他站着,两个人似乎在玩什么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斟酌好词句,乍一开口,嗓子还有些哑:“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听到关门声才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故意租我家旁边的?”
迟味的眼睛干净,陈述直率,似乎她刚刚不过是问穆忍冬今天天气怎么样。
“迟味,这房子要百万,我现在是户主。”穆忍冬低头看过去,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然。
“你觉得,只是为了接近你的话,我买套房是不是太下血本了?”
“哇......”
穆忍冬看着迟味点点头,他期待的目光只撞上了铜墙铁壁。
女孩明显没有参悟出他的言外之意。
迟味在听到回复的一瞬间就卸下了防备,重回一派轻松,她自顾自迈步走向次卧,边走边感叹:“大厂工资原来这么高啊......”
穆忍冬说不清自己此刻是庆幸多点还是失望多点,他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笔直地跟着女生走进次卧。
不过短短几步路,他却觉得,努力忽视房间里的一切摆设和前面穿睡衣的女孩,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小猫的安危上,是一件很难的事。
还好,医生如约打来的视频电话拯救了他。
穆忍冬蹲下来,在医生的指导下拿着手机左照右照,十几分钟后,得到医生没事的初步诊断后,两个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一口气完,空旷的房间重归一片寂静。
小猫被折腾了一通,此刻瘫在窝里一动不动,图图也好像已然进入了梦乡,这时,他们突然同时意识到,如今的屋里,只剩下他们这对互为前任的孤男寡女了。
穆忍冬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手里的手机,下意识就想逃离:“那我先走了。”
“诶,你要不要喝杯姜茶?”
一时间,两人同时开口,话出了口,又同时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听到男人的话,迟味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正要主随客便、欣然送客,就看到眼前的穆忍冬突然顺从地停了脚步,板着脸,颇为严肃回她——
“嗯,可以喝点。我确实有点着凉,而且我家没有姜。”
哦,家里没有姜啊。
迟味再次点头,很理解似的,带着穆忍冬回到客厅,随便拿了个杯子,从保温壶里给他倒了杯姜茶。
倒完水扭头,迟味就看到了一个有点凄凉的背影。
男人就站在沙发边一动不动,目光直愣愣地望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已深,她本想让穆忍冬尽快喝完离开,但此刻,看着沙发边上绷直着脊背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让客人站着喝茶好像也不是个待客之道。
尤其这个客人,还是为了救猫猫才着的凉。
“坐吧。”迟味软了心肠,“慢慢喝,不够我这里还有。”
穆忍冬如遇大赦,得到许可后,他接过迟味手中的杯子坐下,隔着好远,辛辣刺鼻的气味就笼了过来,他强忍着恶心,轻轻噙了一口杯中的姜茶。
一股暖意从喉咙蔓延到指尖,男人攥着拳,一股劲儿喝完一整杯,喝完后他突然觉得,刚刚挥之不去的冷意好像真的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谢谢你的姜茶,我觉得暖和多了。”
见他喝完,迟味满意地点点头,正想起身,却发觉穆忍冬仍旧坐在沙发上,倒让她有些不太方便主动赶客。
迟味强行让自己回想了一遍刚刚他救月牙时的狼狈,又想了一遍刚刚他进门时对于自己疑问的反驳,这才摆正了心态,再次有信心做一个好的主人。
然后就听到穆忍冬再次开口,脸不知怎么,有些红:“其实,我是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男人不走果然是有原因的。
想想今天她无偿奉献的那些东西,迟味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像某个猫猫不满的表情包。
薅她羊毛还薅上瘾了!
“什么事?”不管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好主人,此刻,迟味的脸色还是阴沉下来,她坐在单人沙发里,表情有些不耐。
“我怀疑你们是不是对博主这个职业有误解,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迟味,你能不能之后,多信任一点我?”
穆忍冬神色有些悲怆,在这个氛围下说出这句话,让迟味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困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她拧着眉头,仿佛听到了穆忍冬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我刚刚看你的直播回放了。”男人垂眸,表情复杂,“我来找你是想看看月牙,但是也是因为,我看了你的直播。”
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才是他今晚一直赖着不走的真实原因。
他斟酌词句,半天才问出了口:“迟味,不过一窗之隔,当时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迟味的表情僵住,穆忍冬的问题让她也有些懵。
对啊,她为什么不向穆忍冬求助啊......?
“穆忍冬是个又高又壮的男人,遇到另一个危险的男人,她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寻求穆忍冬的帮助吗?”
迟味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刺的她自己都有点晕。
面前的女生抬眼望向他,目光中甚至多了些压迫感:“但是我不害怕男人,所以我不需要男人;也因为我不需要男人,所以我不害怕男人。”
穆忍冬脑子本就有点混乱,此刻更是被这绕口令一般的“男人”搞晕了。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些。”迟味笑了,但神情却并不像在开玩笑。
她弯着嘴角,目光停留在穆忍冬紧皱的眉头和不似作伪的关切神情。
他没有在犯男人病。
他可能只是......有些后怕。
“穆忍冬,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就是我的面前出现了危机,而我拿起了我自己的武器。就这么简单。”
最终一瞬,迟味敛去玩味的表情,决定诚实地向穆忍冬坦白她的心声。
“和什么信任没关系,你放心,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好人,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即使我对你说过那些话?”穆忍冬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那时我们还年轻,我也并不成熟。”迟味没想到穆忍冬的心结竟然在这里,表面上不显山露水,实际此刻已经想掐一下自己看看这是梦还是现实了。
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听到穆忍冬对着她忏悔?!
老天奶,她这辈子是不是真的积了很多德?
“我昨天也失言了。”男人似乎不懂什么叫顺坡下驴。
迟味再次递过梯子:“你和裴夏每次对上,两个人都容易不对劲儿,不是一方的错处。”
穆忍冬沉默了很久,迟味也陪着她沉默,像关爱在某方面不灵光却执着不懈的儿童。
这时,那个儿童突然满脸通红,抬头问她:“你真的一直觉得我是好人?”
“嗯。不然你干嘛用业余时间救猫,还专门搞个组织?大厂工作那么忙。”
男人的嘴张开又合,几个来回,就在嘴边的坦白突然被此刻从他心底直接保送的问题顶了机会。
没有征兆,穆忍冬就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那当年,你是为什么和我分手?”
迟味的眸突然写满了警惕,一瞬间,满浸的感性翻台,理性再次掌上船舵。
她直白地盯着男人执拗的眼睛,遵从内心下了逐客令:“穆忍冬,你该回去了。”
“我不能知道?”穆忍冬没动,身子晃了晃。
迟味的心中“咯噔”一声,在她的记忆中,穆忍冬并不是这样一个偏执的人,不过经过今天,她也明白了自己对穆忍冬或许并不了解。
男人如同冰山,她只是个在小舟上远眺过冰山的水手。
她有些烦躁,这种情绪她很久没有感受过,但和穆忍冬重逢不过两天,她就不知道体会了多少次。
“这有意义吗?当时我提出,你答应,早就盖棺定论的事实,现在问原因干嘛,这么不像你。”
“因为你和像我的那个我分手了。”穆忍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些话,似乎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他控制住了这具身体,夺取了他的神智。
而原来的他,只能懦弱地退居二线,晕着头,等待着胜利后一同瓜分胜利果实。
迟味的火气顶到了头,她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穆忍冬在她面前晃了晃。
男人的脸不知何时突然变得通红,望着她的眼睛也逐渐空洞,好像下一秒就会丧失焦点。
“穆忍冬?”
迟味拍了拍他的胳膊,男人没有回复,却晃得更明显了。
她的心内一凛,果断探过身去,抚上男人的额头,下一秒,她就被自己掌心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吓到手指瑟缩。
迟味揽过穆忍冬,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拨通了裴夏的电话。
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在迟味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炊炊?怎么了,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裴夏!”
一声呼喊,裴夏就睡意全无,猛然坐起。
电话那头的迟味带着哭腔,声音不住地发抖,似乎离理智崩盘只剩一线之隔。
“裴夏!你快来我家!穆忍冬发高烧,现在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