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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除夕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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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
夜幕像一口倒扣的、巨大无边的黑铁锅,将山峦、城镇、连同其间所有明暗交错的人心与算计,一同严严实实地笼罩。没有星月,只有远处城市方向偶尔升腾起的、稀稀落落的烟花,在厚重的云层下炸开一团团转瞬即逝的、病态的绚烂,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没,只留下几声沉闷的、仿佛被捂住嘴的呜咽,和一股随风飘散的、淡淡的硫磺硝烟味。
青林寺的除夕夜,本该是另一种光景。
往年的这个时候,寺院里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隐隐。大殿里香烛高烧,梵呗悠扬,僧众们齐集,举行庄严的“辞岁普佛”仪式,感恩过去一年佛力加被,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山门虽闭,但那份属于宗教场所特有的、祥和而充满希望的氛围,仍能穿透夜色,温暖着周遭的山林,也让一些无法归家或心有挂碍的香客,远远地望着那一片灯火,获得些许心灵的慰藉。
然而今夜,偌大的寺院,却笼罩在一片异乎寻常的、令人不安的寂静之中。
殿宇的轮廓在黑暗里沉默地矗立着,只有大雄宝殿檐下象征性的两盏长明灯笼还亮着,在凛冽的夜风中无助地摇晃,投下晃动不定的、昏黄的光晕,反而将那些飞檐斗拱的阴影拉得更长、更扭曲,像蛰伏的巨兽张牙舞爪。各寮房的窗口,大多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也显得有气无力,仿佛随时会被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掐灭。
斋堂里没有往年的“团圆”素宴,只有值日的僧人默默分发了简单的馒头和咸菜,大家各自端回寮房,草草果腹。空气里没有食物的香气,只有一种冰冷的、混合了灰尘和压抑的气息。没有人高声谈笑,甚至没有往常晚课后的低声交流,僧人们行色匆匆,见面也只是匆匆合掌,眼神躲闪,便低头快步走开,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种反常的寂静,源头是今天午后,明澈下达的一道紧急指令。
指令由李执事亲自传达至各寮口:因近日寺外“治安情况复杂”,为保障寺院安全及僧众清净,除夕夜除必要的值夜人员外,其余僧众晚间尽量留在各自寮房,减少走动。取消集体辞岁普佛,改为各人在寮房自行诵经祈福。山门提早落锁,加强巡查。若有异常响动或发现可疑人物,不得擅自处理,需立即上报。
理由冠冕堂皇,“保障安全”。但敏感的人都能嗅出,平静水面下那汹涌的暗流。慧明称病不出已近半月,广净近日行踪诡秘,广清广远如同惊弓之鸟,寺内关于库房旧账、关于慈航会余孽、关于某些“外面关系”的流言蜚语,从未停止。再加上前几日,净心下山办事回来,脸色发白,低声向明澈汇报了什么,之后明澈的神色就愈发沉静冷峻……种种迹象,都预示着有什么事情,正在逼近临界点。
除夕,这个万家团圆的夜晚,对青林寺而言,却像一个被无形之手拧紧了发条的定时炸弹,滴答作响,令人心悸。
此刻,明澈独自站在监院禅房的外间。他没有点灯,只是推开了一扇窗,任由冬夜刺骨的寒气长驱直入,冲刷着他异常清醒的头脑和微微发烫的皮肤。他的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投向寺院东北角的方向——那里,是僧寮区,再往后,便是后山,以及那片笼罩在历史迷雾和产权疑云中的五亩“林氏地”。
沈墨传递过来的最后一份资料,就在他手边的桌上。不再是复印件,而是一张用铅笔素描的、极其简略的地形示意图,勾勒出那片争议地块的轮廓、上面的老建筑位置,以及一条用虚线标出的、通往山后的、几乎已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旁边有沈墨清秀的字迹:“据老档案记载,此径疑为旧时林家往来山后祖坟之路。现状不明。”
这条小径,是沈墨“档案”拼图中,最新的一块,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一块。
它指向的,不仅仅是土地的产权,更可能触及某些被时间掩埋更深的、属于私人的过往。祖坟。林氏后人。如果这条线索为真,那么“林氏后人”就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名词,而是可能真实存在、并且与这片土地有着直接情感和法理关联的活人。
他们会是谁?现在何处?对这片被寺院“代管”了几十年的祖产,是何态度?毫不知情?默默容忍?还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甚至等待时机?
明澈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条小径的出现,意味着沈墨的调查,已经触及了更核心、也更敏感的领域。而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将这条信息传递给他,是一种催促,也是一种施压——水已渐沸,盖子还能捂多久?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执事那边也传来了从“老陈茶馆”得到的最新消息:阿彪失踪了。
不是暂时联系不上,而是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前天下午离开老棉纺厂小区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他常去的几个窝点,狐朋狗友,都找遍了,杳无音信。茶馆老板老陈隐约听到风声,说阿彪失踪前,似乎去慧明那里“交过差”,但具体交了什么东西,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阿彪离开时,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而慧明那边,在阿彪失踪后,反而愈发沉寂,连广净都很少去找他了,但那种沉寂,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透着令人不安的诡谲。
阿彪的失踪,像一个不详的征兆。他是慧明伸向寺外的触手,是可能掌握着某些秘密(比如沈墨的身份和调查)的关键人物。他的突然消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携“秘密”潜逃,要么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慧明那边的行动,可能已经进入了更加极端和不可控的阶段。一个被逼到墙角、手里可能握有“炸弹”引信、且已经不在乎后果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澈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窗棂。
他在脑海中,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变量,再一次飞速地梳理、推演。
沈墨的“档案”隐患,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落下,但必须未雨绸缪。
慧明的疯狂反扑,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受伤猛兽,随时可能扑出来,用最肮脏的手段,撕咬一切。
寺内人心浮动,新规初行,根基未稳,广净等人首鼠两端,一旦有变,极易从内部崩解。
林薇的禅修班和周慧的情感依赖,是两条重要的外部连线,但也可能成为被攻击的软肋,或引发额外变数。
叶晚晴对银行线的调查,像一把双刃剑,可能伤敌,也可能在不经意间,划破某些他暂时不想触及的帷幕。
还有那个失踪的阿彪,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去了哪里?他手里的“东西”,是否已经到了慧明手上?如果是,慧明会如何使用?
千头万绪,危机四伏。这个除夕夜,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无数条正在收紧的绞索。
他需要破局。不能被动等待。必须在对手出招之前,或者至少在对手出招的同时,打出自己的牌,搅乱局面,争取主动。
而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那片“林氏地”,和那条神秘的“小径”上。
如果他能先一步,掌握更多关于“林氏”后人的信息,甚至……取得联系,那么他在应对沈墨带来的“档案”危机时,将拥有更多的筹码和选择。
如果他能利用慧明的疯狂,引导其将矛头指向错误的方向,或者在其行动时“恰好”人赃并获,那么就能一举铲除这个最大的内部威胁,并借此进一步整顿寺内。
如果他能稳住林薇和周慧,确保这两条线不被轻易斩断或利用……
无数个“如果”在脑中碰撞。他需要做出选择,一个大胆的,甚至冒险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来到禅房门外。
“咚咚咚!”敲门声很轻,但很急。
“进来。”明澈关上窗,转过身。
门被推开,李执事闪身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他脸色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慌。
“明澈师父!”他几步走到明澈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音,“出事了!”
“慢慢说,什么事?”明澈的心微微一沉,但语气依旧平稳。
“是……是周慧周施主!”李执事急促地说道,“大概半个时辰前,她突然跑到山门外,情绪非常激动,哭喊着要见您!值夜的僧人拦着她,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清楚,只是反复说‘有人要害她’、‘要见明澈师父救命’。看她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有点……神志不清了。净心当时也在附近,赶紧把她劝到客堂,给她倒了热水,但她还是哭个不停,浑身发抖。净心让我赶紧来禀报您!”
周慧?
明澈眼神一凝。在这个节骨眼上,周慧突然失控跑上山,还声称“有人要害她”?是陈永富余党的威胁?还是……慧明那边,真的开始对她的软肋下手了?通过什么方式?恐吓信?跟踪?还是更下作的手段?
“她现在人在哪里?”明澈立刻问。
“还在客堂,净心陪着她。我已经让两个稳妥的沙弥守在客堂外面,也吩咐了,今晚山门加强戒备,任何陌生面孔都不准放入。”李执事回答。
“慧明那边有什么动静?”明澈追问。
“没有。寮房门一直关着,灯也黑着。广净……刚才我过来时,好像看见他在寮房区那边探头探脑,但一看见我,马上就缩回去了。”李执事说道,语气担忧,“明澈师父,周施主这个时候出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想调虎离山,或者……制造事端?”
“很有可能。”明澈点头,大脑飞速运转。周慧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思绪。这很可能就是慧明计划中的一环——利用周慧的脆弱和对他的依赖,制造混乱,吸引他的注意力,甚至将他引出寺院,或者趁机在寺内搞鬼。
但,这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一个看清对方手段,甚至将计就计的机会。
“走,去客堂。”明澈不再犹豫,迈步朝外走去,步伐沉稳,但比平时快了许多。
李执事连忙跟上。
两人穿过寂静得有些诡异的庭院,快步走向客堂。沿途遇到的僧人,都远远避开,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客堂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周慧蜷缩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身上裹着净心给她披上的一件僧袍,但依旧在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无声地流淌,将脸上的淡妆冲得乱七八糟。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涣散,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无助,嘴里不住地喃喃着:“别过来……别害我……明澈师父……救我……”
净心站在她旁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满脸焦急和不知所措,看见明澈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
“师父!周施主她……”
明澈抬手制止了净心,走到周慧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声音温和而清晰:“周施主,我是明澈。别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谁要害你?”
周慧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在明澈脸上。她像是认出了他,呆滞了几秒,然后“哇”地一声,爆发出更剧烈的哭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有……有人……在我家门口……放……放了东西……”她语无伦次,抽噎着,几乎说不成句。
“放了什么东西?慢慢说。”明澈耐心地问,同时示意净心将水递给她。
周慧接过水杯,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她勉强喝了一口,深吸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一个纸包……用……用石头压在我家门缝底下……我晚上回来……才看到……”
“纸包里是什么?”
“是……是照片!”周慧的眼中再次涌出巨大的恐惧,声音尖利起来,“是……是我以前……和我前夫的照片!还有……还有我上次……在您这里……在藏经阁……的照片!被人……被人从外面偷拍的!角度……角度很……很恶心!还有……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什么?”明澈的眼神冷了下来。偷拍照片,选择性的角度,匿名信——这是最典型、也最下作的恐吓和栽赃手段。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摧毁周慧的心理防线,制造丑闻,并将火引到他身上。
“信上说……说我不守妇道,勾引……勾引出家人……说要把这些照片……寄给我前夫,寄给我的单位,寄给……寄给报社!让我身败名裂!还说……说我要是敢报警,或者告诉别人,就……就有更厉害的等着我!”周慧泣不成声,几乎崩溃,“明澈师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我在您这里就是抄经,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地方静静……我……我从来没想过别的!您要相信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为什么?!”
她抓住明澈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我相信你,周施主。”明澈任由她抓着,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坚定,“这显然是有人恶意构陷,目的不纯。你不要怕,这里很安全。那些照片和信,你带来了吗?”
周慧用力摇头,眼泪飞溅:“我……我当时吓坏了,把……把信撕了,照片……照片也扯烂了,扔进马桶冲掉了……我不敢留……我怕……”
明澈心中暗叹。销毁了证据,虽然能理解她的恐慌,但也让追查来源变得困难。不过,这种手段,风格太鲜明了。不像是陈永富余党那种粗暴的威胁,更像是……了解周慧弱点、熟悉她与寺院关系、并且擅长用这种阴私手段攻心的人所为。
慧明。或者,是他指使的广净。
只有他们,才最清楚周慧对寺院、对他的情感依赖,也最清楚用“男女关系”丑闻来攻击一个宗教场所和一位年轻监院,是多么致命而有效的武器。
“你做得很对,保护自己最重要。”明澈安慰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东西已经处理掉了,就不要再多想。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哪里都不要去。净心,你去安排一下,让周施主在客堂后面的静室暂住,准备好被褥和热水。”
“是,师父!”净心连忙应下。
“不……不用麻烦……”周慧慌忙摇头,但眼神里的恐惧并未消退,“我……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我……我不敢一个人……”
“静室很安全,离这里也近。让净心陪你过去,外面也有人值守。”明澈的语气不容置疑,“周施主,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镇定。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他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似乎给了周慧一丝力量。她看了看明澈,又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净心,终于缓缓松开了抓着明澈衣袖的手,虚弱地点了点头。
“李执事,”明澈转向一直守在门口、脸色铁青的李执事,“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您吩咐。”
“第一,马上联系赵清平赵律师,把周施主遇到的情况告诉他,请教他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取证、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诽谤或骚扰,是否需要报警备案。同时,请他通过他的渠道,了解一下近期是否有针对寺院或我个人的类似谣言在暗中传播。”
“第二,”明澈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你亲自带两个绝对可靠的人,现在就去周施主家附近查看。不要惊动任何人,重点是观察是否有可疑人物徘徊,检查她家门缝、邮箱、周围隐蔽处,是否还有遗漏的‘东西’。注意安全,若有异常,立即撤回,不要纠缠。”
“是!我这就去办!”李执事毫不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安排完这些,明澈重新看向惊魂未定的周慧,温声道:“周施主,你先随净心去休息。放心,寺里是清净地,也是讲法律的地方。那些宵小之辈的鬼蜮伎俩,成不了气候。你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周慧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心中那无边的恐惧和慌乱,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她用力点了点头,在净心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步一挨地,朝客堂后面的静室走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明澈脸上那温和安抚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静。
果然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阴毒下作,直指要害。这不仅仅是威胁周慧,更是对他明澈,对整个青林寺声誉的正面攻击。一旦那些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和诽谤信流传出去,即使最后能澄清,造成的恶劣影响和信任裂痕,也将是难以弥补的。
慧明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用周慧作为引爆点,试图在除夕夜这个特殊的时刻,制造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丑闻风暴。
那么,接下来呢?仅仅恐吓周慧,显然不是最终目的。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吸引他注意力、搅乱局面的序幕。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是针对林薇?是针对那辆捐赠的车?还是……直接针对他本人?或者,是针对那片“林氏地”,利用阿彪可能从沈墨那里偷看到或偷听到的东西,制造更大的事端?
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中翻滚。明澈走到客堂门口,看着外面沉沉的、仿佛孕育着无数魑魅魍魉的夜色。
山风更紧了,卷着零星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在窥伺。有疯狂决绝的慧明,有首鼠两端的广净,有神秘执着的沈墨,有可能存在的“林氏后人”,有隐藏在档案迷雾后的“L批示”势力,还有陈永富、王觉伟残存的怨毒……
所有的线,都在这个寒冷的除夕夜,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搅动、收紧。
而他,就站在这漩涡的最中心。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唯有迎战。
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掌心迅速融化,留下一丝冰凉的湿意。
就像这危机,冰冷,无形,却无处不在。
他握紧拳头,将那丝湿意和寒意,牢牢攥在掌心。
然后,他转身,走回客堂,在油灯旁坐下。他没有诵经,也没有焦虑地踱步,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望向门外无边的黑暗,像一尊等待风暴、也准备驾驭风暴的雕像。
他在等。
等李执事的回报。
等赵清平的意见。
等慧明的下一步棋。
也在等……那个或许能打破僵局、或者将一切推向更不可测深渊的——变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紧绷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远处,隐约又传来几声稀落的、有气无力的爆竹声,旋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这个除夕夜,注定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