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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一·幽冥旧梦 第二章 雾锁青岚遇梅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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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辞折返时，雾还未散。
苏清鸢正俯身捡拾散落的草药，发间青簪随着动作微晃。脚步声停在院门外，她抬头，看见那道青衫去而复返，寒雪琴横在身前，琴穗在风里轻荡。
白流苏上那点褐色药粉，已经不见了。
“琴穗沾了百草堂的药气。”谢云辞踏入院中，目光落在她发簪上，“需以清露洗净。”
话说得寻常，动作却异常——他将寒雪琴置于青砖地面，琴身侧转，露出背面一道刻纹。那纹路被常年摩挲得温润，在晨光里泛着暗光。
卷云纹。
与青簪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清鸢指尖发凉。
谢云辞抬眼看她：“簪纹何来？”
“捡来的。”她将药篓抱紧些，“不知纹路。”
“不知？”他指尖轻抚琴身刻纹，“青岚宗卷云纹，分三式九变。此纹是第三式，专刻于……”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一道青符撕裂晨雾，直坠院中。符纸触地即燃，焰色青中带霜，在空中凝出几行小字：“残魂袭山脚，伤七人，速归。”
谢云辞广袖一拂，字迹散作烟尘。
他抱起寒雪琴，转身欲走，却又顿住。雾从东边漫来，浓得看不清山路。苏清鸢忽然开口：“百草堂需救人。”
这话说得突兀。她自己也愣了愣，随即补道：“伤者若中怨气，需艾草配竹沥。”
谢云辞沉默三息。
“跟紧。”
二字落地，他已踏入雾中。
山路湿滑，青石阶沁着露水。苏清鸢抱着药篓跟在三步之后，谢云辞的琴音低低响着，每一声都荡开身前三尺雾气。她垂眸看路，脚尖踢到一粒石子。
石子滚到他靴边。
谢云辞弯腰拾起，未回头，反手递来。掌心躺着那粒青石，还沾着湿泥。
“路滑。”他说。
苏清鸢接过，石子温热。
雾愈浓了。琴音渐高，青簪随音微微震颤，簪身竟泛起一层极淡的柔光——光晕晕开雾气，照亮她脚下石阶。谢云辞侧眸瞥了一眼，未言。
山路转过弯，前方传来惨叫。
是青岚宗山脚村落。七八个村民倒在地上，周身缠绕黑气，皮肤泛青。残魂悬在半空，形似人形却无面目，只一张口裂到耳根，正嘶嘶吐着怨气。
它看见苏清鸢时，身形骤僵。
随即扑来。
谢云辞横琴于前，五指扫弦。琴音裂雾如刃，直劈残魂面门。那东西尖啸躲闪，黑气却如活物般绕过琴音，直冲苏清鸢发间青簪。
苏清鸢后退半步，指尖在袖中掐诀。
极细微的青光自指缝渗出——这是禁术起手式，百草堂不该有。她余光瞥见谢云辞的侧脸，他正凝神御琴，似未察觉。
青簪骤然发烫。
烫意与琴音共振，嗡鸣声直冲耳膜。月光下的记忆碎片刺破雾障——他执刀为簪刻纹，指尖微颤，说“卷云护主，愿你平安”，那时的琴音，温得像浸了酒。
残魂已至眼前。
苏清鸢指尖青光将现未现，斜里忽飞来三片草叶。叶色碧中带紫，触到黑气即燃，爆开一团淡香烟雾。残魂惨叫着后退，黑气溃散三成。
树后转出一人。
素白衣，发间别着白梅，花瓣沾晨露。她挎着药篮，篮中满是新鲜草药，此刻正拍掉指尖草屑，笑吟吟道：“这怨气需以紫苏配决明子，单用琴音可逼不退。”
浣花谷服饰。白梅为记。
苏清鸢却瞥见她袖口——那素白布料上，用银线绣着极淡的纹路。幽冥殿的九瓣莲，藏得很深。
谢云琴音未停：“何人？”
“采药的。”女子福了福身，“浣花谷柳轻絮。途经此地，见怨气伤人，顺手帮一把。”
残魂在烟雾中挣扎，裂口忽然张开，吐出人言：
“幽冥殿主……血债……血偿……”
话音落，黑气爆散。谢云辞琴音急追，只绞住一缕残烟，余者遁入地缝，消失无踪。
村民的呻吟声渐起。
柳轻絮蹲身查看伤者，指尖翻飞间已施下三针。针尾颤动，黑气丝丝溢出。她抬头看苏清鸢：“姑娘可带了艾草？”
苏清鸢递过药篓。
两人指尖相触时，柳轻絮小指极轻地在她掌心划了三下——暗号。苏清鸢面色不变，抽回手，却见谢云辞正望着她。
他看见了。
看见她袖中未散尽的微光，看见她与柳轻絮的眼神交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转身查看琴身——寒雪琴弦上沾了点黑气，正缓缓消散。
柳轻絮起身：“怨气已稳，但需连施三日针。我住东三里溪边草庐，诸位可来寻。”
她走时，发间白梅落下一瓣。
花瓣飘到苏清鸢脚边，她弯腰去拾，却听谢云辞道：“你的禁术，从哪学的？”
声音很平。
苏清鸢直起身：“百草堂古籍，自学的。”
“古籍教幽冥殿的‘凝魂诀’？”
她心头一紧。
谢云辞却不再追问。他抱琴转身，青衫下摆那抹药渍还在晨光里显眼。走出三步，忽然道：“残魂目标是你发簪，非你本人。此事未完，你好自为之。”
苏清鸢跟上去。
山路雾气渐散，晨光终于透下来。经过一株老松时，谢云辞侧身让她先行。她擦肩而过，发间青簪忽然又是一烫——
烫意中，寒雪琴身上某处积灰被风拂开。
卷云纹旁，隐约露出一个“鸢”字。
极小，极淡，像是很多年前有人用指尖刻下，又被岁月磨得几乎消失。但此刻阳光斜照，那笔划清晰得刺眼。
苏清鸢脚步未停。
谢云辞亦未言。
只有琴穗在风里轻晃，流苏扫过她手腕，凉得像浸了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