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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北港有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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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回来了。”
“我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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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在一场冷进骨子里的秋雨之后，潞港迈入初冬。
泛黄的银杏叶子被雨水打落在地上，风里带了几分萧瑟，严浩翔脖子上裹着鹅黄暖色的围巾，在这样的天气里看起来暖意融融，张嘴说话时候呵出在冷气里弥漫出一团苍白的蒸汽，丁程鑫回头看他，在模糊的雾气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刘耀文回来了。"
“我知道。”严浩翔说。
“你不去看他吗？”潞港最大的掌权人对一切事情都要保持一个笃定的态度，不是很能理解严浩翔现在的犹豫。
看起来很温暖的男生在这个时候和秋风一并变得伶仃，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弟弟……回来了就好。”
丁程鑫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会来找你的。”
严浩翔眼睫颤了颤，指甲在手心用力掐了一下，像是要掐灭自己的幻想一样，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偃旗息鼓，然后转移了话题。
“今年暖冬，估计是个好年辰。”
丁程鑫知道他不想说，于是也将视线投在了不远处的港口码头上。
潞港是运河上游唯一一座内陆城市，这座不算大的港口在今天会迎来今年的最后的一波船只，过了立冬这里便要冬歇，只等来年春日开槽才会再度热闹，码头上的工人热火朝天劳作，只盼着最后一天能多赚些银元，能安稳过冬。
“暖冬北港不闭市，今年估计刘家会管这边的事情。”
潞港码头虽然不大，但是潞州县城的重要通道，战事兴的时候，往来只能靠水路，明着暗着的商队要过港，为了县里的百姓必然要好好盘查，因此潞港自然也不是丁家一家独大，港口三个码头，走明路的商队丁家管，走暗路的商队刘家管，算是整个潞港约定俗成的规则，因此今年北港没闭市，刘家大概会让刘耀文过来管事。
是权力交接的通知，也是为他扫平障碍的历练。
严浩翔捏了捏手里的折扇，“和我没有关系。”
“丁哥，我先回去了。”
丁程鑫却没有如他的愿。
他抬手将严浩翔拦了下来，顺着他的胳膊摸出了藏在袖笼位置的折扇，藏得很深，如果不是丁程鑫了解他，恐怕也不知道他时时刻刻拿着这把折扇。
丁程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严浩翔。
严浩翔垂眸，看向那把在深秋阳光里泛着细碎闪光的折扇。
情绪几乎在一瞬间顶上心口，他手指在温暖的衣服里依旧发凉，指尖抖着覆上去。
扇子是精心琢刻的掐银丝螺钿老玉竹折扇，赭黄扇骨上的螺钿泛着荧光，漂亮的黑漆古衬出秋日暖阳。
这把折扇就是刘耀文送的。
“不熟为什么要贴身带着他送你的扇子？”
“严浩翔，别骗自己了。”
他落荒而逃。
扇子藏在袖子里有些硌手，人都走到巷子深处的时候严浩翔才把它拿出来，灿然夕阳在他背后绽放，可初冬的太阳哪有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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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认识刘耀文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国家远没有如今风雨飘摇，潞港还是运河上下最繁华的港口，往来客商多如牛毛，港口码头的运货工常常要工作到后半夜，整个潞港灯火通明。
虽说这些小工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劳苦工人，但也最容易被人挑唆，当时潞港上下三个码头都归刘家管，在溯州风头无两，几家乡绅也想分一杯羹，因此教唆这些工人，说刘家管事盘剥他们银钱，时局动荡，拿到手里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再值钱，码头上上工的人听不得这些话，不出三日，便开始有规模的闹事。
丁家那时候刚迁到溯州不久，本不欲参与这些乡绅士族之间的龃龉，但好巧不巧工人闹事的那天严浩翔就在码头上，刘家老爷想历练自己儿子，却没想到差点被工人一榔头敲碎了脑袋。
严浩翔随手把人救了下来。
那时候的刘耀文个头还没他高，乖乖巧巧的一个男孩，像是被工头吓到了，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他看，圆圆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着，露出不甚明显的兔牙。
严浩翔对刘耀文最早的印象就是漂亮。
他自己孑然一身，长大的这几年走南闯北有不少见识，但像刘耀文这样好看的男孩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眼睛圆圆，眉目流畅，薄唇挺鼻，站在自己面前像极了被人欺负坏了的样子。
不过也确实是被人欺负了。
严浩翔虽然温和，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更何况刘老爷子对他相助颇多，因此对着码头上的小工言辞就有些激烈。
“你们是不是没长脑子？听信别人两句谗言就来这里发疯，要是刘家真不做人，这码头上的工作早都被那些个乡绅揽下去了，哪还有你们挣钱吃饭的地方？潞港往来客商手里头流下来的油水刘家没过问过吧，要是真如了那些乡绅的意，你们连站在刘家小少爷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严浩翔有些动了怒，将刘耀文揽在背后，是一个明显的，保护性的姿势。
因此也没有发现，在自己说话的间隙，身后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近乎不错眼的眼神。
他没听见严浩翔在说什么。
刘耀文满心满眼都是对方情绪因为自己被牵扯的隐秘开心，在盛大灿烂的夕阳下，暖光落在严浩翔头发上，脖颈上，还有锁骨上，他的发尾被染上淬火熔金般的颜色，连带着整个人像是被裹进秋日澄黄.色的阳光里。
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看人看得入了迷，等到严浩翔拉着他的手腕走远了刘耀文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对方拉着的自己的手，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了滑。
“被吓到了吗？”严浩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一直呆呆愣愣，语气有些惊异，“不会吧，真吓到啦？”
这时候的刘耀文个子还没有那么高，严浩翔凑过脸去刚好和人平视，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撞进刘耀文的心脏里。
他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鸦青色的眼睫颤了颤，只有十五岁的小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是暧昧情愫，甚至因为家风他还没在那些事情上开蒙，但骗不了自己的潜意识。
他抬了抬手，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严浩翔看见他没什么反应的脸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突然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情绪，视线飘忽。
气氛骤然有些尴尬。
严浩翔把这一切归咎为眼前男孩那张漂亮的脸上。
任谁看到这样一张脸也很难无动于衷吧。
不过他很快就把情绪调整好，松开一直拉着的手腕，“抱歉，有些自作主张了，你没有受伤吧？”
刘耀文摇了摇头，手指攥了攥。
胳膊上的余温还在，刘耀文不敢贸然去握，肌肤相触的感觉很快消失，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和严浩翔道谢。
“谢谢哥哥。”
这件事没瞒了几天刘家老爷子就知道了，他有些后怕，自己做的事情如履薄冰，他怕影响到刘耀文，又怕心怀歹意的人伤害他，因此和家里夫人商量了下，将人送去了留洋。
那天也是如现在这样，在盛大的夕阳下，刘耀文在巷子口等到了晚间归家的严浩翔，然后将那把扇子珍而重之地送了出去。
小小少年说未来后会有期。
但那时候两人知道，后会有期不过是一种奢望，时局已然不太平，严浩翔孤身一人四处闯荡，又一心报国，或许刘耀文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潞港，甚至死在哪个角落也不一定。
所以严浩翔那些隐秘的情愫并未倾诉。
他不该将这个小小少年带入无尽深渊，刘耀文未来一片光明，他应该站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他能做的，只是站在夕阳的尾光下，看他和橘色霓虹一起离开。
可三年之后，那时的少年却和夕阳一起，出现在了严浩翔面前。
刘耀文站在巷子口，他头顶是惊鸿一现的热烈暖光，越往地平线尾坠落的云层越被染上浓墨重彩的橘，再往上就是靛蓝色的天，夕阳在渐变的颜色里把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少年炽烈的心动。
一半是深不见底的现实。
“哥。”
三年未见的少年人个子居然长得比严浩翔高了半头，结实健壮的人，中山装在他身上挺阔板正，人比小时候安静了不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碎石粒在脚底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严浩翔无法忽视掉的，自己的心跳声，他一时间不知道这几步路究竟是踩在了地上，还是踩在了他的心口。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