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雾源苗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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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手写的《雾源苗寨游客须知》
1：拦门酒必须喝，但敬酒者是戴银冠的年轻男子，请务必滴酒不沾。
2：寨里的人赠与的任何礼物都请婉拒，尤其是贴身物品。
3：夜间若听见窗外有振翅声或脚步声，请立刻检查门窗是否锁好并假装熟睡。
温馨提示：
若不幸违反以上任何一条，且发现自己开始无端梦见同一个人。
那么，恭喜你，你已被选中，请勿再试图离开雾源苗寨。
唐栖读完这张夹在旅游手册里的泛黄纸条，嗤笑着丢给身边的小助理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玩剧本杀的呢！”
“还是手写的？字迹倒挺好看。”
唐栖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膝盖上轻敲，“看来你这次找的旅游团负责人挺有趣啊，还弄这些规矩吓唬人？难道不遵守打算囚.禁游客？真当咱们是三岁小孩啊？”
小助理警惕地将纸条仔细折好，塞进随身腰包的夹层，压低声音提醒：“栖哥，谨言慎行。”
“你还有半年就能解约了，可不能再因为什么负面消息上热搜，这一个月你实在憋不住也得憋住，千万别得罪任何人。”
唐栖比了个“OK”的手势，却还是不服哼哼了一句，“……故弄玄虚。”
小助理叫李嘉嘉，刚毕业不久，跟了唐栖快一年时间，她做事细致，与唐栖在工作上十分契合。
她说着，把行程规划表递给了唐栖：“栖哥，你先了解一下，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四百公里，我们估计要晚上才能到了。”
唐栖接过那张打印整齐的A4纸，草草扫了几眼。
无非是常规的行程安排、直播内容、注意事项，与那张手写纸条的“神秘条规”格格不入。
他顺手将行程表盖在脸上，“到了叫我。”
李嘉嘉还在观察车窗外的路况，点头：“好。”
唐栖，自媒体人。
二十岁时与一家名为【天亦】的MCN公司签约，从直播主播做起。
短短五年，他从搞笑段子主播转型唱跳主播，再到如今的旅行主播。
能在这家公司坚持接近五年，誓死不缴违约金的，只有他一人。
理由很简单：他穷，没钱交。
况且他学历不高，除了这份工作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这五年虽然过得极为辛苦，好在凭着敬业的态度和独特的个人魅力，收获了一批真爱粉丝，目前全网粉丝数已接近三百万。
......
“只能送到这儿了，前面车子进不去。”司机熄了火，示意他们下车。
唐栖从浅眠中醒来，透过车窗望去，远处山坳间隐约闪烁着几点灯火，更远处有橘红色的光晕摇曳，夹杂着模糊的喧闹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唐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抓起随身背包跳下车，山风立刻裹挟着湿冷的雾气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嚯！这地方够原生态的。”他被风吹的眯起眼睛打量四周。
路边连盏像样的路灯都没有，只有几根歪斜的木杆上挂着老式灯泡，在风中晃晃悠悠，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斑。
远处的植被茂密得近乎蛮横，黑影幢幢，仿佛藏着无数双注视他们的眼睛。
李嘉嘉付了车钱，那辆商务车便快速掉头离去，尾灯的红光逐渐被浓雾吞噬。
“两位是唐先生和李小姐吧？”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唐栖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暗蓝色苗族对襟上衣的中年男人举着煤油灯走来。
男人大概有四十多岁，看上去十分热情，笑着说：“我是本地的导游，以后叫我阿贵就行，欢迎来到雾源苗寨。”
“您好，我是唐栖，这位是我助理。”
握手时，唐栖注意到阿贵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粗大变形，典型的山里人。
唐栖微笑着解释：“今天只有我们先到，团队那边路上出了点问题，应该明天才到。”
阿贵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晓得，晓得，等他们来了随时联系我，我先带你们去办理入住，跟我来。”
他举灯走在前面，唐栖和李嘉嘉跟在后面，脚下的路是青石板铺的，缝隙里长满了湿滑的苔藓。
抬眼望去，两侧的吊脚楼在黑暗中矗立着，对于他们常年在繁华大都市生活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不适应。
“那边好热闹啊。”李嘉嘉指着远处那片晃动的火光，“是夜市吗？”
阿贵解释：“不是的，不过寨子里的人还在商议，以后还是有打算做一条夜市的，你们来得巧，赶上了喜事。”
“寨子里有姑娘结婚，男方来接亲。”
李嘉嘉明显有些兴奋：“那我们等会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等安顿好了我带你们去转转，不过啊......”
阿贵顿了顿，侧过半边脸，煤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折射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不能用手机拍摄，这是寨子里的规矩，得等明天见过寨主，得了准许才行。”
唐栖挑了挑眉，这话有点意思。
按理说，他们公司和当地旅游部门签了协议，是来帮忙宣传的，怎么还有这么多限制？
按照以往的案例，在签署协议后，他的工作是通过直播吸引游客，并在直播间挂售旅行套餐，公司与旅行社按约定分成。
这次的合约里，虽然给他的提成微乎其微，但好在他只需每天完成不小于十个小时的直播，便能结束这一个月的行程，离开这里。
可是如果连拍照都这么避讳，还怎么直播？
但他没多问。
还有半年就能和那吸血鬼公司解约了，这最后一个月，他只想安稳度过。
按照合同要求工作，能播就播，不能播就耗着，就这么简单。
住宿的吊脚楼在寨子西侧，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木料陈香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两张单人床，一张木桌，一盏电灯。
居然有电，有插座，还有卫生间，这倒是出乎唐栖意料。
李嘉嘉立刻检查门窗锁，又仔细查看了床铺。
这是她的习惯，唐栖知道她一向警惕，已经见怪不怪了。
“栖哥，你说刚才那司机，怎么跑得跟逃命似的？”她突然问。
唐栖正从背包里掏洗漱用品，闻言动作一顿：“……有吗？”
“有！我付钱的时候，他一直在看表，还催着我快点。”
“也许人家赶着回家吃饭。”
唐栖不以为意，但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浮了上来，他担心李嘉嘉害怕，安慰道，“没事的，你就住我隔壁，有事喊栖哥，就你那嗓门，一嗓子准能吓跑坏人。”
“你还逗我。”李嘉嘉丝毫没有放松一点。
简单收拾后，两人跟着阿贵朝热闹处走去。
越靠近，喧哗声越清晰。
芦笙悠扬，人声鼎沸，还有酒香混着烤肉的烟气，在夜风里飘散。
婚宴设在寨中央的广场上，几十张长桌拼成巨大的回字形，中间燃着篝火，火星子噼啪往上蹿……
此时，新郎穿着苗族服饰在与他们对歌。
新娘穿着彩色织锦苗衣，衣身刺绣为苗族传统的花鸟、蝶纹，头顶佩戴的银冠，层叠的银花与流苏银链交错。
颈部叠戴多圈银项圈，主项圈为镂空花丝工艺的大银瓠，腕间的银镯与指上的雕花银戒同样工艺精美，随着她偶尔抬手的动作，银光轻闪......
——正对上苗族「以银为美、以绣为华」
“真好看。”李嘉嘉小声感叹。
而唐栖的注意力，却被另一处吸引。
人群忽然分开一条道，一个身影被簇拥着走来。
青年穿着黑底银绣的苗服，衣摆坠着的银链流苏随着步伐晃动，冷硬银器在碰撞中发出微微脆响。
他颈间也戴了银饰，但不像新娘那样层叠繁复，而是简洁的几圈垂到腰际，恰到好处地衬出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
碎发下的轮廓清俊，带着些许桀骜，眼尾微挑，眸光扫过人群时，有种漫不经心的冷冽。
——「野性」
这是唐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
像是山间未经驯化的风，又像是夜色里悄然绽放的带刺的花。
美得锋利，让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盯着看。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视线，目光朝唐栖这边扫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唐栖莫名心头一跳。
然后，他就被涌来敬酒的人群淹没了。
“远道而来的客人，喝碗拦门酒！”
几个苗家姑娘端着牛角杯围上来，笑容灿烂。
唐栖被热情裹挟，来不及推辞，就被灌了几大口。
酒液辛辣，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他呛得咳嗽起来。
唐栖：“Dōu shè mō”（谢谢）
他用现学现卖的苗语道谢，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微醺中抬头，刚才那个黑衣银饰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只是火光摇曳中的一个幻影。
“那人也是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唐栖随口问旁边的阿贵。
阿贵闻言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谁？”
“就刚才，穿黑衣服，戴银项圈那个。”
阿贵的脸色在火光中微妙地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常态：“没看清，天太黑了。”
“这人，不会也是来这里宣传苗族文化的网红吧？”唐栖嘀咕，“刚才应该拍个照片搜一下的。”
“栖哥，你说什么？”
李嘉嘉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小杯米酒，脸颊微红。
“没什么。”唐栖摇头，目光仍不由自主地搜寻那个身影，却再没找到。
广场上的喧哗逐渐低了下去。
芦笙停了，鼓点歇了，人群自动分开。
几个寨中年迈的人走向中央的祭坛，为首的老者开始吟唱：“Bangx lol leif, dak lol sos……”
“这是在做什么？”李嘉嘉好奇地问。
“祭祖，婚礼的重要环节，告慰祖先，祈求祝福。”
阿贵转过身，“这是寨子里很隆重的仪式，外面来的人不能观看，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
他指了条小路：“沿着这条路直走，看见那盏灯了吗？朝它走，大概一公里就到住处了。”
唐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确实有一点孤零零的灯光，在浓稠的夜色中像一颗昏睡的星星。
他们来到这里自然知道入乡随俗，两人告别了阿贵，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
喧闹声渐渐远去，被虫鸣和风声取代。
路两侧的吊脚楼黑黢黢的，偶尔有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很快又熄灭。
“栖哥，你有没有觉得……”
李嘉嘉挨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自从进了这寨子，哪里都怪怪的？”
“深山老寨，晚上都这样，别乱想了。”唐栖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回到吊脚楼楼下，李嘉嘉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栖哥，现在这个背景还挺不错的，我给你拍条短视频吧？你抖音都一周没更新了，好多粉丝在催。”
唐栖想想，点头：“行，怎么拍？”
“你就站在那边楼梯口，假装刚回来，自然地走过来就好，我拍几个镜头，回去给你剪辑。”
夜色中的吊脚楼确实很有氛围，木质结构在朦胧光线下显得古朴，屋檐角挂着的小风铃偶尔轻响，远处还有未散尽的歌声隐隐飘来。
他来回走了三遍，李嘉嘉蹲在地上，举着相机认真拍摄。
“好了，我看看效果。”
李嘉嘉低头查看相机，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唐栖闻言走近。
“你这腰带……”她放大画面，眉头皱起来，“我记得这套西装是我专门找设计师定的，没有配腰带啊？”
唐栖一愣，低头看去。
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绣花腰带，深蓝底，用五彩丝线绣着奇异的纹样，像是盘旋的藤蔓，又像是某种看不懂的符号。
唐栖完全没有系上这条腰带的记忆。
他疑惑地伸手去拉，指尖触到带扣的瞬间，忽然感到腰间皮肤微微一麻，似有暖流窜过，转瞬即逝。
那感觉太过细微，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这时，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从腰带内侧飘落，无声地掉在脚边的石板上。
唐栖弯腰捡起。
纸是同样泛黄的旧纸，与旅游手册里夹着的那张纸质地相似。
他展开，上面是同样清隽有力的字迹，写的却是汉字：
【山间夜寒，系紧些，防风】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唐栖捏着纸条，抬头环顾四周，夜色浓重，吊脚楼的影子在风中轻摇。
远处祭祖的吟诵声早已停歇，整个寨子陷入一种深沉的寂静。
只有那盏引路的孤灯，还在不远处幽幽亮着，像一只人类窥探新鲜事物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雾源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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