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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太不知疲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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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啊，你这臭小子能起这么早？”
马向海两眼微眯地调侃着他。
“不起这么早怎么能听到你说我坏话。”
魏落生自然地在门边倚靠着，回答的音调十分慵懒。
洛粥看着二人间轻松的互动，心情也变好了稍许。
她很早就能感受到魏落生和众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看着洛粥因为担心而仍然微蹙起的眉头，马向海拍了拍胸脯同她解释着：“台风天在这个季节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真的没什么事。”
“房子虽然塌了，等这雨过去重建就是了。”
说完还指了指在洛粥身后一副悠闲模样的男人：“到时候你这小子必须来帮忙啊。”
魏落生边打哈欠边比了个“ok”的手势。
告别了马向海，洛粥便想先稍稍整理一下塑料袋里被水泡过的东西。
其实这里面的一切也谈不上有多重要。
只是它们紧紧地环绕着过去，同她人生的上一段旅途相关。
所以昨晚听到它们被泡了水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惘然。
这张她自己用了多年的工牌，有塑料壳子的保护倒是受到影响程度最小的一件。
上面的照片当时嫌麻烦一直没去换，还是她毕业时“满腔热血”的那个笑脸。
魏落生走到洛粥的身旁，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着自己能否围观。
洛粥想起眼前人开始的那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很大方地点了点头。
好奇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倒是睁得开了。
“想看就看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是因为上班的时候太过孤独还是太失去自我。
那些哪怕仅仅是微末的快乐也会被她收集起来。
比如实习生的时候终于喝到了老师请的奖励咖啡，那张小票便被她小心翼翼地剪下贴在便签纸上一直妥善保管着。
比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年会上抽到的二等奖，那张千元的购物卡本尊也在一个专门买的卡套里装着。
还有什么好不容易被主管表扬的策划案、第一次给金主贡献了百万热度的稿件……
洛粥总有些什么办法收集起这些能让自己看起来过得还不错的一切。
这些也是她收到裁员通知后从公司带走的一切。
她真的不是有多么热爱这份工作，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来之不易了。
在这个长辈一心指挥着她拼稳定拼脸面的时代。自己曾经真的一心沉溺于其中，给自己拼了个灰头土脸。
魏落生看向那张完美能印证自己推测的工牌。
那时候就是这个有着和工牌上的笑容一般无二的女孩抱着一大堆待处理的加班文件撞在自己身前。
那时候工牌上的字还是“新媒体实习生”。
现在已经是“新媒体B组组长”了。
好吧，用“现在”这两个字也不太对。
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十秋文化确实是首屈一指的大厂，是龙头新闻媒体下的娱乐公司。
那压榨的环境和窒息的氛围如是存在着，却仍有无数人甘之如饴。
实习生能在开到凌晨的庆功宴被迫加班到头晕目眩和自己相撞，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至于发现洛粥给自己当时的作品写黑稿，也是这之后的事。
“需要烘干吗？我有专门的机器。”
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流露出的细密情感，不自觉地提出了一个尚且可以挽回的方案。
洛粥却摇了摇头。
她最后选择扔掉了除了工牌以外的一切。
算是正式告别了那个只知道朝着世俗的好前进，误以为那就是自己想要的、曾经的自己。
两个人再见面是在六个小时之后。
洛粥已经完成了自己第一个视频初步的脚本，换上了一身自己的衣服。
她正在客厅里按照电脑视频的教程调节着自己摄像机的参数，努力地做着拍摄前的准备。
雨势将歇，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出门拍点东西。
虽然抱着让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步履放慢的心态，但洛粥似乎还是无法全然接受自己真的慢下来。
见到男人走下楼梯，洛粥从屏幕前抬起头打了个招呼。
魏落生换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显得整个人很有精气神。
头发没有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么凌乱，已经被重新打理服帖。
见洛粥似乎有把出门时间前移的打算，魏落生主动先开了口。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虽然说是询问式的提议，不过某人已经开始挽起袖口，颇有种真要出发的架势。
洛粥不禁好奇起魏落生到底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为何给人一种抓住一切机会接触外界的感觉。
昨天还是自己主动提出想让他带自己转转，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得到洛粥点头应下的回应，魏落生便从门口的收纳柜里拿出了两件雨衣。
他在洛粥稍显惊讶地表情中拉上拉链，叫她在门口稍等片刻。
不多时，魏落生从一旁的车库里骑出了一辆彩色的小电驴。
一个身板溜直的帅小伙面无表情地开出了一辆冒着粉红泡泡的载具。
怎么说呢…这二者的气质非常不符。
洛粥实在是按耐不住打开自己的相机记录下这幅画面的冲动。
见她已经打开相机，轻眨着眼请求般地看向自己，魏落生就是莫名地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又想起了昨天觉得觉得洛粥像个小动物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小动物…
“放心，这纯是朋友间友好的记录，没有别的用途。”
洛粥还不忘给自己解释一句。
“没事，我不介意。”
魏落生递给洛粥一个粉色的头盔，示意她可以坐上来了。
他开电驴开的很平稳，速度也不算快。
洛粥努力打开着全部感官，想用最饱满的状态迎接着正式开始的拍摄。
沿着长长的海边公路一路向下，眼看着褪色的云朵渐渐远去，拿着始终保持记录的摄像机的手能感受到细细凉凉的雨丝。
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当时是怎么从马叔那里来到这边的瀑布崖壁的？”
“就走路走过来的，”洛粥把相机换了个手拍摄，“导航有点问题，我在土路里迷路了好一会儿。”
她是一副并没有把过程的艰辛放在心上的模样。
从小岛的那一边硬生生走来这一边？
魏落生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人。
该怎么评价这个人？太不知疲惫了？
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一直是这副为了某件事绝不放弃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动物来着….
魏落生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开始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刮着脑海中的回忆。
这种总是睁着一双忽闪又执着的双眼，不知疲惫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的动物…
两个人先去到岛西见到了村长他们，在村长家里吃了个午饭。
饭后马向海带着二人去到了坍塌的民宿小院里看看情况。
洛粥提出自己也想来帮忙，大家就这样决定等天彻底放晴的时候选个好日子再开始重建。
雨随着渐暗的天色越来越小，小岛似乎终于恢复了趋于平静的模样。
魏落生就是在这时提出要带洛粥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已经废弃的灯塔，就在距离村子的不远处。
水雾并没有全部散干净，从山下看去能勉强看到蒙蒙的光亮。
“为什么会把灯塔建在这个位置呢？”
洛粥爬山爬得有些气喘，但全然也没有停下地想法。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就是登顶之后会看到值得的景色。
至少应该能保住魏落生这半个本地人的头衔。
魏落生一边走在前面顺带清理着台风吹折后拦人的树枝，一边回答着身后人的问题。
“这是村里的大家第一次商量建设的，那时候没有专门的工程师。建完之后才发现坐标算错了，没办法真正起到观测海面的作用。”
“完工时他们开的会我也在，眼看着大家前一秒还在相互吵架，后一秒就纷纷大笑了起来。”
魏落生带着洛粥慢慢地爬向塔顶，给她讲述着这里过去的故事。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有些讲述往事时令人沉浸于中的宿命感。
洛粥边听边想着村里人那一张张带着温暖笑意的面孔，也不知道从哪里燃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绪。
自己或许需要回去好好梳理下。
魏落生先洛粥一步走到塔顶的平台，云淡风轻地模样就好像他感知不到累一般。
洛粥半弯着腰，轻抚着膝盖喘着气。
“事情发生过后最重要的不过是面对它的心态罢了。”
他微微侧过身去，彻底让出了云雾散去的一切景象。
那不远处婆娑的树影摇曳，整个美好的村庄在各自亮起的灯光之下显得无比生动。
台风过境，村民们都出门三五成群相聚，微咸的风中好似捎来了那句明天见。
好像能无限地望见更远的地方一般，远到山的那边、海的尽头。
她看着眼前人无言地看向这一切，如水潭般平静的眼眸中好似也荡漾开了一瞬间的涟漪。
二人目光再次相触的瞬间，洛粥绽放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一边用摄像机记录着眼前的一切景色，一边开了口。
“其实我不是接受不了一下子失去工作…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一下子失去了目的地。”
洛粥开口的音量渐弱，被迎面的海风灌进了好多坦然的情绪。
魏落生没回答些什么，只是那样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闭上双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不过，我想我重新找到起点了。”
她弯起的眼眸中就那样清明地倒映着眼前的一切，就那样笑着看向魏落生。
魏落生微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不过最后，一切的思绪也只是化为了嘴边的一丝笑意。
前景辽阔，人生如梦。
洛粥满脑子都是这八个字。
那天回去后，她便熬夜剪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视频。
将自己第一次经历台风的感受、被陌生人帮助的善意、暂住和灯塔的故事都放了进去。
视频的最后，她这么说着。
“我在这里找到了我人生新的起点。”
“路罗岛告诉我的第一个道理是，在自然灾害以及一切的困难面前，人与人间的帮助会成为彼此的屋檐。”
而同样在桌前熬着夜画稿的魏落生终于在某个电光火石间想起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薮猫。
洛粥像一只独行前进、姿态优美的薮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