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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系统已绑定,宿主云清玩。】

      机械的忙音慢腾腾地在耳边响起,云清玩缓缓掀开了眼皮,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谁在说话?”他嗓音有些低哑,视线尚有些模糊,却已下意识朝四周望去。

      触目所及,并非龙宫中熟悉的雕珠辉映,而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叫卖,远处,临时搭起的戏台正上演着不知名的曲子,引来阵阵喝彩。

      他正坐在一棵老树下,背靠着树干,身上穿的也不是惯常的云纹仙袍,而是一套料子普通的布衣。

      云清玩怔住了,这是哪儿?

      正在这时,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3,欢迎来到九音王朝。】

      云清玩坐直了身体,这回他听真切了,不是耳朵捕捉到的声波,而是意识层面的直接传达。

      他眨了眨眼,捕捉到提示音里最关键的信息。

      “九音王朝?我这是到了人界了?”

      【是的。】系统的回答简洁肯定,随即又以平淡的语调,开始了详尽的说明。

      【天道有序,仙途有常,每隔一段仙年,天律便会择选仙官,封印其法力,投入凡尘,经历命定之劫难。】

      【您此行正是下凡历劫,化为了一名清贫的曲艺学徒。】

      系统一板一眼地叙述着,云清玩虽只听了个大概,心头却是豁然一亮。

      现在这情形,与他在天庭禁书中读到的简直一模一样。所谓劫数便是磨难,而眼前这个系统,想来就是那劫难的颁布者,所有命定的考验皆由它而定。

      想到这里,云清玩不忧反喜,嘴角的笑意再难抑制,逐渐荡漾开来。

      龙宫的天规森严,他早就对那冰冷的天庭腻烦透了,一直向往着书中热闹自在的人间。可仙凡有别,他曾不止一次跑到负责掌管各界通道的龙丞相那里,软磨硬泡就想求个下凡的机会,却始终都没成功。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次就这么下来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云清玩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盘起腿,眯起眼,感受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人间日光,心情好得似乎要飞起来。

      管他劫难不劫难的,事到临头再说,好不容易下来了,这白捡的快活日子,必须要好好享受!

      系统003看着他美滋滋的表情,也是第一次遇到心态转化如此迅速,且方向完全跑偏的宿主,不过它没有感情,没办法吐槽,只能继续按照既定程序,发布了任务。

      【宿主云清玩,主线任务已激活:掌握并传播昆曲。】

      【任务当前进度:零。】

      任务?昆曲?

      云清玩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透着十二分的不屑。

      “我劝你趁早换个宿主吧。我这人平生最大志愿就是好吃懒做,更何况天生五音不全,学不会。”

      【系统与宿主灵魂绑定,一经确认,不可更改,更不可解除。”003的回应道,声音冰冷。】

      云清玩撇了撇嘴,随即耸了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那就都在这儿耗着呗。你发布你的任务,我享我的清闲。咱们看看,谁耗得过谁。”

      他打定主意不动弹,只要不做事,便遇不到麻烦。难不成那所谓的劫难,还能凭空掉下来砸着他?

      系统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经再次评估,宿主属于废柴摆烂终极状态,常规激励手段无效。】

      云清玩嗤笑一声,翻了个身,心想这破系统总算有点自知之明。

      然而下一秒,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地继续。

      【现启动最终执行方案,主线任务分段拆解。第一部:掌握昆曲《牡丹亭·游园》全曲并公开演绎,时限一天。】

      【若任务失败……】系统的声音顿了顿,清晰无比地落下最后一句话。

      【宿主将遭受嗓音失效惩罚,即永久失声。】

      失声?

      云清玩腾地一下站起来。

      对于他这种天生爱说爱闹的人来说,这简直比立刻叫他魂飞魄散还要难受!一天之内学会昆曲?这破系统是铁了心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云清玩攥紧拳头,恨不得把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拖出来揍成废铁。可四下空空如也,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

      “算!你!狠!”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眼下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个懂行的人现学现卖了。

      这么想着,他便站起身,可刚抬步,前方就骤然静了大半。

      方才还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们齐齐收了声,一双双眼睛凶神恶煞扫过来,其中一个壮汉已经攥着拳头朝这边走来了。

      云清玩心头一咯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怎么回事?他刚到这人界,也没招谁没惹谁,就摊上事了?

      壮汉步步紧逼,粗重的呼吸带着酒气喷过来,到他跟前猛地停住,二话不说挥拳就砸。云清玩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脸颊火辣辣地疼,踉跄着退了两步,嘴角瞬间破了皮。

      好啊,无缘无故就敢揍你龙爷爷!

      他火撞头顶,撸起袖子就想还手,却被壮汉一把揪住衣领,骂道:“想跑?刚才挨揍没记性?欠钱不还还有脸在这闲逛!”

      云清玩脑子一嗡,随即更来气了。难怪他头疼得像被八百头驴轮流踢过,原来不止是魂魄刚归位,还摊上了个欠债的烂摊子被人揍了,这原主真是穷得底朝天。

      云清玩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嘎嘣响,心想今天非得让这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龙颜大怒。可余光一瞥,心凉了半截,另外两个壮汉也抄着手走过来,三人呈合围之势堵得严实,一对三根本讨不到好。

      云清玩眼梢转了转,指尖下意识蹭过衣带,忽然触到一处硬物凸起。他心头一动,飞快掏出来,竟是个巴掌大的油纸药包,裹得紧实。

      这随身揣着的小药包,十有八九是迷药。他眸光一沉,指尖飞快拆开纸包,趁着壮汉骂骂咧咧的空档,扬手就将药粉往前撒去。

      白色药粉簌簌落在壮汉脸上,不过片刻,对方眼神便开始发直,晃了晃身子轰然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一旁两个同伙见状,立刻怒吼着扑上来,云清玩却早有准备,矮身避开攻势,转身就跑钻进人群,瞬间便没了踪影。

      “借过借过,哎哟我的脚!麻烦让让,您这瓜皮扔得真有准头……”

      云清玩像只逆流而上的鱼,在充斥着汗臭的人潮里奋力扑腾,好不容易寻着个窄缝钻出来,来到一旁的空地上。

      他弯腰大口喘着气,抹净嘴角渗出的血,待胸腔起伏平稳才想起正事,抬眼便往热闹处扫去,忽然看见前头巷口立着个老头。穿了件水蓝戏衣,手里举着块木牌,正扯着嗓子吆喝,嗓音里带着些唱曲人的清亮底子。

      云清玩眼睛一亮,快步凑过去,脚步刚落在摊位边,就被一只枯瘦的手从旁拽住衣袖。

      摊后那老头见有生意上门,立刻站起身扬起笑脸,可视线落在云清玩肮脏的衣服上时,笑意瞬间褪去。

      他收回手,嫌恶地在戏衣下摆上反复拍打,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扭头坐回小马扎上,一言不发。

      云清玩攥了攥衣角,察觉到对方的嫌弃,可求人学艺终究矮一截,他压下不适,放软语气道:“老爷爷,看您这模样,定是精通唱曲的行家,不知您可否收我为徒,教我昆曲?”

      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木牌,指节敲得咚咚响。

      云清玩顺着他的手看去,木板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清晰。

      【唱一段十文,教一段三十文】

      他读完,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挤出几分窘迫的笑:“我眼下实在没攒下钱,不过我手脚利索,能帮您打杂,什么闲活都能干,您看能不能……”

      “讨嫌!滚滚滚!”话没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老头抄起木牌,朝着云清玩身前挥了挥,唾沫星子横溅:“没钱就别来凑热闹!哪凉快哪待着去!”

      木牌边缘擦过云清玩的胳膊,带出一阵钝痛,云清玩眼底的温和褪去,眉峰皱起,语气也硬了几分:“老头,不教便不教,犯得着这么赶人?还动手动脚的!”

      老头压根不搭理他的反驳,绕开摊位上前一步,枯瘦的手直接推在云清玩肩头。

      云清玩没防备,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被推回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老头还嫌不够,叉着腰瞪他,满脸鄙夷:“我这儿教的,皆是当朝典乐在民间亲选,待诏入宫的清音良才,就你这破嗓子,听着就不是学曲的料,不如多寻些活计,换口实在饭食才是正经!”

      云清玩扶住旁边的马车才站稳,胸腔里的火气直往上冒。

      他确实五音不全,可今儿一没开口唱,二没抬手跳,这老头就一口否定,未免太过霸道,想他堂堂龙族太子,何时受过这般折辱?

      云清玩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理论一番,哪怕揍这人一顿解气也好。可对方是个年纪大的老头,真动了手,旁人只会说他欺负老人,说不定还会被讹一笔,论嘴皮子,他也未必能占着便宜。

      他垂下头,脑中念头飞转,忽地灵光一闪。再抬眼时,只挑眉看了那老头一瞬,没再废话,转身快步离开。

      老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重新坐回摊位后,继续吆喝着。

      ——

      巷子的阴影里,云清玩走在青石板上,眼梢飞快扫过两侧墙墙根,那里斜倚着几根竹竿,上面搭着几件粗布衣裳,他随手扯过一件,闪身躲进阴影里,也不讲究,直接套在身上。

      料子虽旧,好歹干净。他低头理了理衣襟,再将头发随意束了束,便从暗处踱了出来,混入街市的人流。

      云清玩在城中绕了半个钟头,才在一座气派的酒楼前停下脚步,他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走了进去。

      堂内热气扑面,人声鼎沸。

      说书的,唱曲的各色声响混杂着酒菜气味,织成一片浮华的喧嚣。云清玩一身半旧布衣,毫无人多看他一眼。他目光在堂中逡巡,掠过那些高声阔论的商贾,最终落在靠窗一张清净的桌子旁。

      那里只坐了一人,神色平和,眉眼疏淡,不似寻常酒客那般浮躁,周身透着一股与这喧闹格格不入的静气。

      云清玩嘴角微微一勾,便走了过去。

      “这位官人,怎的独自一人喝酒?”他在桌边站定,声音不高不低。

      那人闻声,只略抬了抬眼皮,长睫微动,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掠,便又落回杯中的液体里,并不搭话。

      云清玩也不恼,自顾自厚着脸皮在他对面坐下,手搭在膝上,摆出一副坦诚模样:“官人仪表不凡,气度沉稳,想必不是寻常人物。在下冒昧,可否向您打听点事情?”

      年轻郎官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并未立刻驱赶。片刻,杯中酒尽,他才放下杯子,喉问道:“何事?”

      有戏!

      云清玩心下一动,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敢问官人,可知当朝典乐大人……是何等模样?可有什么特征?”

      那郎官闻言,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不起波澜。他开口,声音也一样样清冷:“典乐大人出入,常以轻纱覆面,寻常人等,未曾得见真容。”

      面纱?

      云清玩眉头皱了皱。

      这倒是个麻烦。他上哪儿去弄什么面纱,还得是符合典乐身份的?

      他这边心思急转,对面郎官却似看透了他的踌躇,竟放下酒杯,手往桌下一探,取出一个青布包裹,推到云清玩面前。

      “拿去。”郎官语气平淡无波。

      云清玩愣住了,盯着那包裹,心头瞬间拉起十级警铃。

      天上掉馅饼?还是烫手山芋?他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指尖触到柔软的布料,里面似乎叠着衣物,还有一层轻薄的什么,云清玩拆开看居然真的是面纱和一身行头。

      他抬头,想从对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只看到懒得解释的漠然。

      管他呢。

      面纱和行头近在眼前,报仇的机会就在这一线之间。他心一横,手下用力,将包裹抓了过来系好,入手颇有些分量。

      “多谢。”云清玩拿起包裹起身便走,步伐又快又稳,转眼便没入酒楼喧嚣的人影之中。

      待他身影消失在大门外,那一直静坐的年轻郎官才缓缓转回视线,并未看向门口,而是微微偏首,朝身侧不远处一道垂着竹帘的隔间望去。

      竹帘缝隙后,一道模糊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

      ——

      云清玩揣着东西快步出了酒楼,脚步一抬便扎进窄巷,奔逃间指尖翻飞,利落套上华贵官服,素纱一扬覆在面上,遮住大半容貌。一路疾跑穿过多条街巷,喘着气重回方才的街口,目光扫过,果然见那老头还守在原地。

      他扬着下颌,刻意放缓脚步,身姿挺直,迈着沉稳步子上前。

      老头举着写满字的木牌,半眯着眼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睁眼,待见来人面纱遮面,华服缀纹,身形气度竟与传闻中的典乐分毫不差,霎时浑身一僵,蹭地站起身,眼珠子瞪得滚圆,声音发颤。

      “玄……玄大人!”

      云清玩心头了然,这玄大人便是典乐无疑,刻意压沉嗓音,只低低应了声:“嗯。”

      老头顿时狂喜,哪里还顾得上琢磨他为何孤身无随,一把扑上前死死抱住云清玩的胳膊。

      “玄大人!可算把您等来了!”他慌忙摸出怀中钱袋,将碎银铜钱一股脑全往云清玩手里塞:“这是小老儿一点心意,我学曲数十载,求大人选我入宫献艺!”

      云清玩指尖攥着冰凉的铜钱,强压下喉间笑意,又低低应了声,顺势接下钱财。老头见状更是喜不自胜,仰头便要再诉心意,却见眼前人指尖一动,竟缓缓摘了面纱。

      看清那张年轻狡黠的脸,正是方才学艺那穷小子,老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猛地松开手,刚要破口大骂,云清玩却早已转身撒腿就跑。

      他扎进戏戏台下的人潮里,混在喧闹看客中绕了几圈,确认老头没追来,才扶着墙喘匀气,眼底翻涌着得手后的快意。

      大仇暂了,正事要紧,他必须再寻个靠谱师傅,拜师学艺。

      戏台上锣鼓铿锵,喝彩声震耳,云清玩目光扫过看戏的人群,见一位衣饰素雅的姑娘正摇着扇子欢呼听戏,便凑上前问道。

      “这位姑娘,打扰一下,您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教人唱昆曲的师傅?”

      姑娘正晃到兴头上,被人打断,很不耐烦地回过头:“谁啊!没看见正……”

      后面的话,被啪地抹掉了。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

      眼前的少年郎,身高腿长,站在一群歪瓜裂枣里,白得晃眼,俊得扎心,五官生得极好,眉眼带着点清润秀气,下颚又勾勒出少年棱角。

      姑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嫌弃变成惊喜,再从惊喜切换到甜笑。她捡起扇子,立刻凑近,回道。

      “哎哟~这位郎君生的好俊俏!昆曲我倒略通一二,不知你想学哪一出?”

      云清玩眼珠子转了转,不禁感慨还好穿越过来是人形!这靠脸开路的待遇,确实有点上头。

      他战术性后仰半寸,回想起系统让学的曲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一看就是行家,我也就不瞒您了,想学的正是一首叫《牡丹亭·游园》的曲子。”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唉,就是我这人吧,打小就跟乐曲这东西犯冲,眼下又有急事,必须一天之内学会这首曲子,您看……这能教吗?”

      “一天?”姑娘用团扇半掩着面,笑道:“旁人不行,但若是郎君你嘛……”

      她唰地一下将扇子指向戏台,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戳到云清玩的眼睛:“瞧见没?台上正唱着的,正是你想学的曲子,入门最简单!你这般身姿,咿咿呀呀,扭一扭,味道就对了!”

      云清玩顺着她夸张的动作看向戏台。台上那位角儿正翘着兰花指,一步三摇,腔调九曲十八弯,每个字都像在嗓子眼里转了三圈才舍得吐出来。

      云清玩看得眼皮直跳,只觉得那水袖甩的不是风情,是向他索命的招魂幡。他眼前已经开始发晕,仿佛看到了自己扭成麻花还找不着调儿的悲惨未来。

      但为了不变成哑巴……他狠狠一咬牙,脸上重新堆起视死如归的灿烂假笑:“原来如此!听着……果然简单!那事不宜迟,姑娘,咱们这就开始吧。”

      云清玩正欲寻觅个空地立刻习练,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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