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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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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子本就不大，拢共三十几口人，大多是四五十岁往上的老人，守着几亩方块田过活。村里算上小刚，统共就五个半大孩子。
熟悉了这方块世界后，这群孩子还兴奋得在院子里乱窜，扯着嗓子嚷嚷。
“这不是迷你世界吗！我熟啊！”
“哈哈哈，全世界变成迷你世界，我将是唯一的光！”
“待会看我一剑一个野人！哈哈哈哈哈。”
那会儿他们拍着胸脯，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这满世界的方块都是为他们准备的游乐场。
可此刻，院外僵尸那声“嗬——嗬——”的低吼刚钻进来，几个孩子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瞬间僵在原地。
先前叫的最凶的那一个攥着木剑的手直哆嗦，指尖的像素颗粒都在发颤，方才挥剑的意气风发半点不剩。
旁边更小的孩子直接往大人身后缩，连头都不敢抬，方才还喊着要当“救世主”的嗓门，这会儿连哭腔都憋了回去。
低吼越来越近，像破风箱在抽气。
先是一道青灰色的像素影子贴上门缝，紧接着，一截僵硬的手臂猛地拍在白桦木门上。那手臂皮肤斑驳，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指尖的方块颗粒粗糙得硌眼，每拍一下，都发出咚、咚声。
门后有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僵尸的头颅慢慢凑过来，歪在肩膀上，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深黑的像素块。它喉咙里滚出浑浊的低吼，鼻尖几乎蹭到门板，一股混杂着腐土和烂叶的腥腐味，顺着门缝钻进来，众人捂住嘴，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它好像闻见了活人的气息，拍门的动作越来越急。
“咚——咚——咚、咚、咚咚”
熔炉里的像素火苗倏地跳了一下，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几个孩子攥着木剑的手簌簌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白桦木门终于撑不住了，一只普通僵尸踉跄着扑进院子，绿色像素皮肤沾着泥污，破烂布衣耷拉在身上，一条红色锯齿血条悬在头顶，跳着20点生命值。
“是普通僵尸。”潘浩宇沉声开口。
话音未落，小刚已经攥着木剑冲了上去。
刷——
一剑劈空，带起一阵风。
来不及闪躲，僵尸的爪子已经刮到眼前。小刚只觉视野里红光一闪，身上飘起淡红色的受伤粒子，却没半点痛感。他下意识低头，自己的10颗红心血条，瞬间暗下去3颗。
“注意蓄力条，攒满再劈！”
小刚咬着牙顿住，盯着木剑前端亮起的微光。等蓄力条攒到顶端，他猛地挥剑——木剑结结实实劈在僵尸肩上，啪的一声闷响。僵尸头顶的血条应声掉到16点，淡红色像素粒子簌簌飘出。
僵尸喉咙里爆出嗬嗬的低吼，爪子再次挥来。
小刚侧身躲开，借着势头反手一剑，血条再掉4点，只剩12点。
几个回合下来，小刚的动作越来越稳，每一剑都精准落在僵尸身上。
最后一剑劈下，僵尸血条彻底清零，化作点点绿光飘进小刚体内，地上只留下2块腐肉。
潘浩宇示意小刚补充饱食度，刚刚已经科普过，饱食度满格会自动回血。
看到小刚单杀僵尸，众人都有些兴奋。
后面又撞进来几只僵尸。众人有样学样，攥着木剑蓄力、劈砍，竟也稳稳当当全部解决。
一个婶子杀完最后一只靠在门框上，兴奋得手舞足蹈，“看见没！咱也会打怪了！”她转过身，对着几个老姐妹挤眉弄眼。
眼见天快亮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突然，“滋滋滋……”一阵细微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婶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里，压根没在意，正扯着嗓子跟人显摆：“我跟你说啊，这打僵尸就得——”
话音未落，“boom”。
巨大的爆炸声撕裂了整个院子。
院墙被炸出一个狰狞的缺口，焦黑的像素块混着泥土飞溅，浓烈的硝石味呛得人眼泪直流。
潘浩宇刚刚在走神，计算着食物的消耗，思考着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那“滋滋”声在他耳边滑过，却被他当成了熔炉里像素木炭燃烧的杂音，完全没在意。
直到震耳欲聋的爆炸。
他猛地抬头，心脏像被重锤砸中。
门口的位置空了。
方才那个婶子，解决完一只僵尸正站在门内炫耀，此刻却消失不见，爆炸粒子散去后，除却部分物品，原地只剩一个两格深的弹坑，和一个玩家的头。
那是玩家死亡后的掉落物。
“奶奶！”一个小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晃晃悠悠的向弹坑走去，却被旁边的大人拉住。
虚无的像素尘埃飘落，幸存的人们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被彻底撕碎，换上了死一样的惨白。
小刚手里的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颗玩家的头，又看看潘浩宇。
潘浩宇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没人看见，他那张永远冷静的脸上，血色正一点点褪尽。
他听见了，但他忽略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他的胸口。
一个男人上前捡起那颗玩家的头，递给小女孩。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窃窃私语开始蔓延。
“那声音……我好像也听见了，但我以为是熔炉烧木头……”
“潘浩宇肯定听见了，他不是说自己最懂吗？”
“对啊，他怎么不提醒……”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木镐，指着潘浩宇，声音发干。
“潘浩宇，你不是说你最懂吗？怎么那声滋滋你一点反应没有？”
他旁边几个人也围过来，刚才杀僵尸还靠潘浩宇指挥，这会儿眼神全变了。
“对啊，他教咱们蓄力劈砍，教做熔炉，可自己一次都没上手。”
“怪物全咱们杀的，他站那儿指挥，挺轻松啊。”
“要是他早点提醒，那婶子也不会……”
话没说完，后面几个老人也点头，眼神飘向潘浩宇，带着怀疑。
小刚本来捡起掉落的木剑，这会儿握剑的手停在半空。
他扭头看潘浩宇，又看看弹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想起刚才那声“滋滋”，自己好像也听见了，但下意识就忽略了。可潘浩宇不一样啊，他那么懂，他应该知道……
他爸，村长，站在人群中间，脸色铁青。
他先看了眼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又扫过围上来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在潘浩宇身上。
潘浩宇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指尖全是泥。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说自己走神了？说自己也会犯错？
可那又有什么用。
人死了。
村长咳了一声，往前一步，把人群挡在身后。
“都给我住口。”
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
“昨晚谁杀的第一只僵尸？小刚杀的，谁教的？潘浩宇教的。”
“熔炉谁做的？小刚做的，谁教的？还是潘浩宇。”
“要不是他，咱们现在早喂僵尸了，还在这儿站着说话？”
几个年轻人张了张嘴，想反驳，又咽回去。
可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依不饶，“那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他要是早点提醒——”
“够了！”村长吼了一声，“那你咋不提醒？你不也听见了吗？”
男人被噎住，脸涨得通红，“我、我又不懂……”
“所以你觉得别人该替你负责？”村长冷笑，“行啊，那以后你别跟着潘浩宇，自己去野外试试，看能活几天。”
人群又安静了。
可那种不信任的眼神，还是像刺一样扎在潘浩宇身上。
村长转向潘浩宇，语气缓下来。
“浩宇，你昨晚确实走神了，这事儿……谁都有失误的时候。”
“可你救了大家，这点谁都看得见。”
他顿了顿，又抬高声音，对着众人。
“现在天亮了，怪物烧光了，咱们先把婶子东西收好，该埋的埋了。”
“剩下的事，慢慢说，别急着把救命恩人往外推。”
人群安静了。
有人低头去捡散落的物品，有人把小女孩抱远点。
可那几个年轻人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往潘浩宇身上瞟，带着没散干净的火气。
小刚走过来，手指在剑柄上捏得死紧。
他没看潘浩宇眼睛，小声嘀咕。
“你……刚才干嘛不提醒啊。”
潘浩宇没回答。
他抬头，看了眼村长，又扫过人群。
那些眼神，有怀疑，有埋怨，有恐惧，有依赖。
复杂得让人喘不过气。
阳光终于跳出地平线，像素光斑洒进院子，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村长拍了拍小刚肩膀，转身去组织人收拾残局。
潘浩宇站在原地，心里沉甸甸的。
他看着那个弹坑，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的场景。
如果他早点反应过来，如果他没走神，如果……
可没有如果。
死了就是死了。
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小刚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过了好半天，才小声说：“那个……你也别太自责，毕竟……”
“毕竟什么？”潘浩宇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自嘲，“毕竟我也是人，也会犯错？”
小刚不说话了。
远处，村长正指挥着几个人把婶子的物品整理好，准备挖坑埋葬。
那个小女孩抱着奶奶的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潘浩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等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冷静。
他转身，走向熔炉，开始清点物资。
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