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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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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只留下一片沉闷的昏暗。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清浅、温润，却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像被困在这方空间里的主人一样，找不到出口
林沐野坐在床沿，背脊挺得很直，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只余下一片沉沉的阴影。他生得极美，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极具冲击力的美。眉骨高挺，鼻梁笔直，唇线清晰，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张足以让任何人失神的脸
可偏偏，这张脸的主人是个Alpha
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信息素是兰花香。清冽、干净，带着几分属于植物的沉静，完全不像其他Alpha那样，信息素往往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宣示自己的主权。也正因如此，再加上他那张脸自带的、仿佛能将一切都纳入羽翼之下的保护欲，不知有多少人在第一次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时，都误以为他是个Omega
林沐野对此从不在意，以前不在意，现在……更不在意了
他就那样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目光空洞地落在不远处的装饰架上。架子上放着一盆水仙花，翠绿的叶片舒展着，顶端缀着几朵白色的花，花瓣纯净，花心是淡淡的鹅黄，正安静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清浅的香气
这香气，曾经是他很喜欢的。干净、清爽，像初春的风，带着希望的味道
可现在，这味道却像一根细密的针，一下一下地刺着他的神经，让他从麻木的状态里，一点点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窗外的日升月落被隔绝在外，他能感知到的，只有这方寸之间的空气，和那无处不在的、属于林安泽的气息
水仙花……林安泽最喜欢的花
就像林安泽的信息素，也是水仙花味的。浓郁、霸道，带着Alpha独有的强势，一旦释放出来，就能轻易地覆盖掉他的兰花香，将他整个人都包裹、笼罩，让他无处可逃
就像现在，这盆水仙花，也像林安泽一样，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主权，提醒着他所处的境地
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了上来，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那麻木的外壳瞬间碎裂，露出底下翻涌的恨意和痛苦
林沐野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几步冲到装饰架前，眼神里布满了猩红的戾气，看着那盆水仙花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砰——”
一声巨响，他伸出手，狠狠一推
装饰架晃动了一下，那盆水仙花应声而落，摔在坚硬的地板上。陶瓷花盆瞬间碎裂，泥土混着清水泼洒出来，翠绿的叶片被折断，洁白的花瓣沾满了污泥，狼狈地散落在地，那清浅的香气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驱散，只剩下一片狼藉
做完这一切，林沐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缓缓地蹲下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目光再次变得空洞。他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盆和残败的水仙花，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报复后的快感，也没有破坏后的悔意，只是一片死寂的茫然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底一点点往上爬，渗入骨髓，可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卧室门外
林沐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那死寂的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下一秒，门锁转动，“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林安泽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习惯性地先往床上看去，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林沐野正赤脚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头发凌乱，身上的睡衣也有些褶皱。而在他身前，是碎了一地的水仙花和泥土
林安泽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瞬间褪去，脸色沉了下来，冷得像结了冰。他反手关上了门，“砰”的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同时，一股浓郁、霸道的信息素猛地从林安泽身上释放出来
是水仙花的味道
比那盆花浓郁百倍、千倍，带着Alpha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将林沐野身上那清浅的兰花香彻底覆盖、吞噬
林沐野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看向林安泽，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厌恶
林安泽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狼藉上，又转回到林沐野的脸上，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什么打碎它？”
林沐野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林安泽的身影，也毫不掩饰地翻涌着浓烈的恨意。那恨意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林安泽，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林安泽强压下心头的刺痛和翻涌的情绪，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为什么？”
林沐野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一把甩开了林安泽伸过来想扶他的手
“恶心罢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的干涩，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砸在林安泽的心上，“你不是说我能干任何事情吗？打碎一盆花，不行吗？”
他顿了顿，看着林安泽因他的话而微微变化的脸色，眼神里的嘲讽更浓了：“还有，收起你这恶心的信息素。我闻着就想吐。”
林安泽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攥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站起身，转过身背对着林沐野，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带着恨意的目光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闹够了吗？”
林沐野没有回答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空气中那两股互相排斥、互相冲撞的信息素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林沐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没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安泽，你应该去死。”
“你应该去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安泽的脑海里炸开。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痛苦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林沐野，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看着林沐野那张写满了恨意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荒芜的废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林沐野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当这句话如此清晰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他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林安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绪。他看着林沐野，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愤怒，有不甘，最终都化作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
“你如果想要孩子，”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可以让你再怀一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沐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更深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燃烧殆尽的怒火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
他几步冲上前，扬起手，就要狠狠扇在林安泽的脸上。那动作快而狠，带着积攒了许久的怨恨和愤怒
可是，就在他的手离林安泽的脸只有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却猛地停住了
他看着林安泽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深藏的痛苦和……期待？他的手像是被钉在了半空中，怎么也挥不下去
就在这时，林安泽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林沐野感觉到一股力量带着他的手，朝着林安泽自己的脸上打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林安泽没有松手，反而抓着他的手，又往自己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低低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你打啊！林沐野，你打啊！打死我！你打死你是不是就甘心了？！”
“啪！啪！啪！”
一声声脆响，像是打在林沐野的心上。他看着林安泽脸上渐渐浮现的红印，看着他眼底那近乎疯狂的痛苦，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将自己淹没
“你够了！”林沐野猛地用力，甩开了林安泽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林安泽，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做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眼神却依旧冰冷如刀：“我是Alpha！我是个Alpha！你听不懂吗？我生不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个意外！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该死！”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晃，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弃
林安泽被他吼得愣住了
他看着林沐野，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听着他说“那个孩子该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想要反驳，想要质问，可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沐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争辩，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对，你说的都对。”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林沐野一眼，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门被拉开，然后又被关上
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咔哒。”
清脆，却又带着一种沉重的绝望，将林沐野再次锁在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
林安泽走了
他知道林沐野恨他，恨到了骨子里，恨到希望他去死，恨到连那个他曾经期盼过有一个拥有林沐野和自己的孩子都能说出“该死”这样的话
他还能说什么呢？争辩吗？解释吗？有用吗？
或许，真的像林沐野说的那样，他该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林安泽的信息素还残留在空气里，那霸道的水仙花味，和地上残留的、被碾碎的水仙花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林沐野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吼出的那些话，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像是撕开了他早已结痂的伤口，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肉
他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近乎无声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无法愈合的伤口
地上，是破碎的花盆，是残败的水仙花，是散落的泥土
空气中，是互相排斥的信息素，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这间别墅的卧室，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困住了林沐野的人，也困住了两个男人之间，那段早已扭曲、破碎，却又纠缠不清的过往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带着无尽的黑暗和绝望，看不到尽头
林沐野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直到脸上的泪痕干涸，直到空气中那属于林安泽的信息素味道渐渐散去，重新被他自己那清浅的兰花香覆盖
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再次坐回了那片狼藉之中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一片沾满污泥的水仙花花瓣。那花瓣曾经洁白无瑕，如今却肮脏不堪，像极了他自己
他闭上眼，将脸埋在膝盖里，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麻木之中
或许，这样也好
就这样麻木下去，不去想，不去恨，不去痛，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心底深处，那一点点微弱的、不肯熄灭的火苗，却依旧在燃烧着。那是对自由的渴望，是对过去的眷恋，是对林安泽那既爱又恨的复杂情感
它像一颗种子，埋在厚厚的冰层之下，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
门外，林安泽并没有走远。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房间里那压抑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呜咽声，心脏像是被反复揉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任由那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把林沐野留在身边，用自己的方式去补偿，去保护，就能弥补过去的伤害。可他没想到，这样的囚禁，这样的自以为是，只会让林沐野更痛苦，也让他自己，在这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越陷越深
“沐野哥哥……”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我该怎么办……你才能原谅我……”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走廊里那盏孤零零的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房间里，林沐野依旧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仿佛要和这片狼藉，和这个冰冷的房间，融为一体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开始降临
而这座别墅里的绝望和痛苦，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