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写 ...

  •   窗外的雨还在下,岑晦的脸色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中显得更加苍白。母亲的名字像一道诅咒在屏幕上跳动,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手指更加冰冷。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陌江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别接...求你了...”他的声音细若游丝,整个人缩进陌江楚的怀里,仿佛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陌江楚轻轻按下静音键,手机终于停止震动。但下一秒,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一条接着一条,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晦儿,妈妈知道你在那里。”
      “那个男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回家吧,妈妈需要你。”
      “你是岑家的独子,你父亲的遗产还有一堆手续要办。”
      “别让妈妈失望,好吗?”

      岑晦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手机从陌江楚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像受伤的幼兽般呜咽:“不...不...”

      陌江楚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是典型的创伤反应,陌江楚再熟悉不过——他亲眼目睹岑晦第一次发作,是在三年前的暴雨夜,那时他们还是音乐学院的同学。

      “没事的,她找不到这里。”陌江楚低声安抚,但自己心里也没底。

      岑晦的母亲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丈夫意外去世后,她将所有期望和压力都转移到了独子身上。岑晦的天赋本应成为他的翅膀,却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她知道...她总是知道...”岑晦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雨,“就像父亲出事那天,她也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两年前那场车祸,岑晦的父亲坠江身亡。警方判定为意外,但岑晦一直怀疑其中有隐情。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天他因为和母亲争吵,没有如约去听父亲的演奏会。如果他去了,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那不是你的错。”陌江楚坚定地说,这是他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岑晦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陌江楚从未见过的光芒——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带我走,”他抓住陌江楚的衣领,“带我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陌江楚愣住了。他的工作、生活、一切都在这里。但他看着岑晦眼中的绝望,所有理性的思考瞬间崩塌。

      “好,”他听见自己说,“我们走。”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像一场梦。陌江楚辞去了钢琴教师的工作,退掉了租住的公寓,变卖了大部分物品,只留下两箱必需品。岑晦则像个幽灵般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有当陌江楚询问时才会点点头或摇摇头。

      他们订了最晚一班去南方的火车票。出发前夜,岑晦难得地睡了个整觉,醒来时甚至对陌江楚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我们会好起来的,”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岑晦轻声说,像是说给陌江楚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也许海边。我可以教小孩弹琴,你可以...”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母亲,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岑晦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陌江楚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死灰般的苍白。

      “不...”岑晦喃喃道,手机从手中滑落,“不可能...”

      “怎么了?”陌江楚抓住他的肩膀。

      “母亲...她在医院...”岑晦的声音空洞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她说如果我不立刻回去,就永远别想见到她了...她吞了药...”

      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雨刮器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声响。窗外的城市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灰色的水彩画。

      “掉头,”岑晦对司机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去中心医院。”

      “晦儿,你确定吗?”陌江楚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岑晦转过头看他,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我逃不掉的,”他说,“从来都逃不掉。”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岑母躺在单人病房里,脸色苍白但神志清醒。看到岑晦,她嘴角扯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你来了,”她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护士告诉岑晦,他母亲确实服用了过量安眠药,但剂量不足以致命,更像是“一个绝望的呼唤”。听到这个描述时,岑晦的表情让陌江楚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接下来的两周,岑晦每天在医院和陌江楚临时租住的短租房之间往返。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候陌江楚半夜醒来,会发现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的黑暗,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跟我说话,”有一次陌江楚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岑晦靠在他怀里,良久才说:“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和母亲吵架,如果我去听了父亲的演奏会,如果我能更早发现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矛盾...一切会不会不同。”

      “那不是你的责任。”陌江楚紧紧抱住他。

      “可是那份录音...”岑晦的声音几不可闻。

      陌江楚的身体僵住了。岑晦从未对他提起过什么录音。

      “什么录音?”他小心翼翼地问。

      岑晦转过身,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和痛苦。“父亲出事前一周,我在他书房发现了一支录音笔。里面...里面有他和母亲的争吵,关于我的未来,关于钱,关于...父亲的抑郁。母亲说如果他敢毁了这个家,她就毁了他最珍视的东西。”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变得格外响亮。

      “你告诉警方了吗?”陌江楚问。

      岑晦摇摇头。“母亲发现了我知道这件事。她说如果我告诉任何人,包括警方,她就会公开父亲的...秘密。她说那会彻底毁了他的名誉。”

      “什么秘密?”

      岑晦闭上眼睛。“父亲...他有另一个家庭。在另一座城市。”

      这个信息像一记重拳击中了陌江楚。他看着岑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秘密如此沉重——它不仅关乎父亲的背叛,也撕毁了岑晦对家庭的所有幻想。

      “所以你一直背负着这个秘密,”陌江楚轻声说,“还有对父亲死亡的愧疚。”

      岑晦点点头,泪水无声滑落。“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如果我说出真相,父亲可能还活着。或者至少...至少他的死会有个清楚的解释。”

      那天晚上,岑晦第一次详细描述了父亲出事那天的经过。雨夜、争吵、母亲歇斯底里的威胁、父亲绝望的眼神,还有他自己因为恐惧而逃离家的懦弱。

      “我跑出去的时候,父亲追了出来,”岑晦的声音像是在梦游,“他说‘对不起,晦儿,爸爸让你失望了’。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陌江楚将岑晦紧紧拥入怀中,感觉到他的颤抖和压抑的哭泣。这个秘密像毒瘤一样在他心中溃烂了两年,而他现在终于把它挖了出来。

      “我们应该去报警,”陌江楚说,“现在就去。”

      岑晦猛地摇头,眼中充满恐惧。“不...你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就一起面对,”陌江楚捧着他的脸,坚定地看着他,“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岑晦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恐惧取代。“明天,”他妥协道,“明天我们去报警。”

      然而第二天,岑母提前出院了。她直接来到他们的临时住处,打扮得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刚经历过自杀未遂。

      “晦儿,我们该谈谈了,”她甚至没有看陌江楚一眼,“关于你父亲的遗产,关于你的未来。”

      岑晦像个提线木偶般站起身,跟着母亲走进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陌江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一小时后,岑晦出来了,面色如常,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但他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音乐的眼睛——现在空洞得像两个深井。

      “她走了,”岑晦说,“我们不用报警了。”

      “什么?”陌江楚难以置信地问。

      “我和她达成了协议,”岑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不会说出录音的事,她会给我一笔钱,足够我们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

      陌江楚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晦儿,你在说什么?你昨晚不是说...”

      “我改变主意了,”岑晦打断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样更好,不是吗?我们可以离开,永远摆脱这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岑晦表现得异常正常。他甚至开始收拾行李,讨论要去的地方,查询当地的气候和租房信息。但陌江楚注意到,他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那是他极度焦虑时的表现。

      更让陌江楚不安的是,岑晦开始回避任何关于父亲、关于过去的谈话。每当陌江楚试图提起,他就会转移话题或干脆离开房间。

      “他需要时间,”陌江楚这样告诉自己,“创伤愈合需要时间。”

      然而内心深处,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转变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周四下午。陌江楚从超市回来,发现岑晦坐在钢琴前——那是他们临时租住房子里唯一的奢侈品,一台老旧的立式钢琴。

      岑晦在弹奏德彪西的《月光》,那是他父亲最爱的曲子,也是他曾经弹得最好的曲子。但今天的演奏支离破碎,错音不断,节奏混乱得像一场噩梦。

      “晦儿?”陌江楚轻声呼唤。

      岑晦没有回应,继续敲击琴键,力度越来越大,直到钢琴发出刺耳的不和谐音。他突然停下,双手悬在键盘上方,剧烈颤抖。

      “她来找我了,”他低声说,没有回头,“昨晚,在梦里。”

      陌江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慢慢走近。“谁?”

      “母亲,”岑晦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她说父亲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她说...是我害死了他。”

      “那不是真的!”陌江楚冲到他身边,“她在操纵你,晦儿,她在用罪恶感控制你!”

      岑晦终于转过头看他,眼中是陌江楚从未见过的疯狂和清明交织的光芒。“如果我说,她是对的呢?”

      “什么?”

      “那天晚上,”岑晦的嘴唇颤抖着,“父亲追出来的时候,我...我推开了他。我说我恨他,恨他毁了一切。然后他就...他就转身冲向雨中,再也没有回来。”

      陌江楚的心脏停跳了一拍。“那只是争吵中的气话,晦儿。你不是故意的。”

      “但我说了那些话,”岑晦的声音在崩溃边缘,“而他就死了。如果我没有说那些话,如果我没有推开他...”

      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只能抱住头,全身剧烈颤抖。陌江楚想抱住他,但岑晦猛地躲开了。

      “别碰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不配...不配你的爱,不配任何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岑晦的状况急转直下。他几乎不再说话,吃得很少,睡眠更是断断续续。有时候陌江楚会在半夜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的街道,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我在想,”有一次他突然开口,“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像父亲一样,一下子就结束了。”

      陌江楚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不要这么说,”他将岑晦从阳台边拉回来,“我求你,不要这么想。”

      岑晦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太累了,江楚。我太累了。”

      第二天,陌江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带岑晦去看心理医生。他预约了下午三点的门诊,但当他去叫岑晦起床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陌江楚松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晦儿?我们该出发了。”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水声。

      “晦儿?”陌江楚又敲了敲门,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尝试转动门把手,门锁着。

      “岑晦!开门!”陌江楚开始用力拍门,水声依旧持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恐惧像冰水一样灌入他的血管。他后退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门板。一次,两次,三次——门终于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陌江楚的呼吸停滞。

      浴缸里盛满了水,鲜红的液体像盛开的玫瑰在水中蔓延。岑晦躺在其中,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水面已经没过了他的口鼻。他的眼睛半睁着,望着天花板,空洞而无神。

      “不...”陌江楚冲过去,将他从水中抱出。岑晦的身体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有了呼吸。陌江楚颤抖着拨打急救电话,同时拼命进行心肺复苏。

      “醒醒,晦儿,求求你醒醒...”他一边按压岑晦的胸口,一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救护车来得很快,但医护人员检查后摇了摇头。“太迟了,”其中一人轻声说,“失血过多加上溺水...至少已经半小时了。”

      陌江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看着岑晦苍白的脸,那曾是他世界中心的容颜,现在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他握住岑晦的手,那只曾经在琴键上翩翩起舞的手,现在软绵绵地垂着,手腕上狰狞的伤口诉说着最后的绝望。

      “为什么...”陌江楚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模糊的噩梦。警方调查后确定为自杀,没有任何疑点。岑母来认领尸体时,甚至没有看陌江楚一眼。她冷静地处理了所有手续,仿佛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举行,参加者寥寥无几。岑晦被葬在他父亲的墓旁,这对陌江楚来说是最后的讽刺——生时被父亲阴影笼罩,死后仍不得自由。

      葬礼结束后,陌江楚独自留在墓园。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看着墓碑上岑晦的名字,那个他深爱的人,现在只是一行冰冷的刻字。

      “你终于不用再害怕了,”他轻声说,“不用害怕雷声,不用害怕黑暗,不用害怕...活着的重量。”

      他跪在湿冷的泥土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但你把我留下了,晦儿。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夜幕降临时,守墓人发现了他,劝他离开。陌江楚顺从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他最后看了一眼岑晦的墓碑,转身走进雨中。

      那一晚,陌江楚回到了他们临时的住处。房间里还残留着岑晦的气息——他喜欢的洗发水的味道,他最后弹奏的钢琴,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陌江楚打开琴盖,手指轻轻拂过琴键。他从未真正学会弹琴,那是岑晦的世界。但现在,他坐在琴凳上,凭着记忆按下了几个音符——那是岑晦经常弹奏的一段旋律,简单而悲伤。

      手机响了,是岑母发来的消息:“他的东西你处理掉吧,我不需要。”

      陌江楚没有回复。他关掉手机,继续在钢琴上摸索着那段旋律。夜越来越深,雨越下越大,雷声在远处轰鸣。

      他突然想起岑晦害怕雷雨的那些夜晚,他是如何蜷缩在自己怀里,像受惊的小动物。想起他说“你的心跳很暖”,想起他最后的微笑,那么脆弱,那么美丽。

      “我也累了,晦儿。”陌江楚轻声说。

      他走进浴室,那里已经被清理干净,看不出任何悲剧的痕迹。他放水,看着浴缸渐渐注满,想起岑晦最后躺在这里的样子。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就像长途跋涉后终于看到了终点。

      他拿出一把剃须刀片——那是岑晦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渍。他坐在浴缸边沿,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我爱你。告诉爸爸我也爱他。”

      不等母亲回应,他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刀刃很锋利,划过皮肤时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看着鲜红的血液涌出,滴入水中,绽开一朵朵红色的花,就像那天他看到的一样。

      “这样我们就一样了,晦儿。”他喃喃自语,滑入浴缸温暖的水中。

      水慢慢淹没他的身体,先是脚踝,然后膝盖,腰部,胸口。他想起岑晦曾经说,父亲坠江的那晚,江水一定很冷。而此刻的水是温暖的,像拥抱,像岑晦在他怀里的温度。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渐渐暗去。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似乎看到岑晦站在浴缸边,向他伸出手,脸上带着那个熟悉的、羞涩的微笑。

      “我来找你了。”陌江楚轻声说,握住了那只想象中的手。

      水没过他的口鼻,世界陷入黑暗和寂静。

      第二天早上,房东因为联系不上陌江楚而前来查看。她敲了很久的门,最后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浴室门虚掩着,水从门缝渗出,浸湿了走廊的地毯。房东推开门,发出一声尖叫。

      警方到达后,迅速确认了情况。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与岑晦的死亡方式惊人地相似。浴缸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封手写信,字迹工整冷静:

      “请不要责怪任何人。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没有他,我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如果必须用一个词来解释,那就是爱——那种让人宁愿选择永恒黑暗也不愿忍受一天失去的爱。请将我与岑晦合葬,这是我们最后的愿望。”

      信的末尾,陌江楚用一行小字写着:“死亡不是终点,而是重逢的开始。”

      调查人员注意到,公寓的钢琴上放着一份乐谱手稿,标题是《雨落无声》,署名岑晦/陌江楚。那是一首未完的曲子,只有前八个小节,旋律悲伤而优美。

      在钢琴凳下,警方发现了一支录音笔。里面有两段录音:一段是岑晦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与岑晦描述的一致;另一段则是岑晦的声音,录制时间显示是在他死亡前一天:

      “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江楚,对不起,我尝试了,我真的尝试了活下去。但有些伤口太深,深到连爱都无法治愈。请不要跟随我,请继续弹奏那些未完成的曲子,继续感受阳光和雨水,继续活在这个我曾如此恐惧又如此深爱的世界。记住,我的爱将永远与你同在,就像你曾给予我的温暖。再见了,我的光。”

      显然,陌江楚从未发现这段录音。

      验尸报告显示,岑晦体内有抗抑郁药物残留,剂量表明他至少已经停药两周。而陌江楚体内则检测出高浓度的安眠药成分,他在采取最后行动前服用了足以让他失去知觉的剂量。

      心理学家的评估报告指出,这是一起典型的伴侣自杀连锁反应,又称为“自杀传染”或“维特效应”。生者对逝者的强烈认同和无法解决的哀伤,加上本身存在的抑郁倾向,导致了这场双重悲剧。

      岑母在得知两人的死讯后,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她没有出席陌江楚的葬礼,也没有反对将两人合葬的请求。有传言说她卖掉了城市的房产,搬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那个控制着儿子一生的女人,最终独自面对着余生。

      按照陌江楚的遗愿,他们的骨灰被混合在一起,合葬在城郊一个安静的墓园。墓碑很简单,只有两个名字和生卒年月,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在爱中重逢”。

      下葬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没有雷声。几个朋友和陌江楚的家人参加了简单的仪式。当泥土覆盖骨灰盒时,有人轻声哼起了《雨落无声》的前几个小节——那首他们共同创作却永远无法完成的曲子。

      雨丝轻轻落下,打在新立的墓碑上,洗刷着上面的名字,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段过早凋零的爱情落泪。

      在另一个世界——如果存在的话——也许他们终于找到了平静。没有雷声,没有恐惧,没有沉重的过去。只有彼此,和永恒的爱。

      而在我们的世界,雨继续下着,仿佛从未停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