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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栗子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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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润盘下来的店面不算大,零零散散就摆放着三四张桌子。上一任户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在二楼额外隔出了两个包厢。
不过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小姐平日都不怎么做洒扫的活,秋笛自然也是舍不得让小姐跟她一起收拾,于是所有的清理工作都给压倒了自己身上。
就这样紧赶慢赶地收拾,荒废的店铺终于是把一楼清出来。
等到秋笛将东西放好在他们平日吃饭的桌子上,再次回到厨房后,她发现周润已经开始做起了下一道菜。
“小姐,我把栗子糕也端出去了。”,秋笛说出口的时候,周润正巧将清洗好的白菜倒入热好的锅中,爆发出了油水相遇强烈的碰撞声。她也不知道周润听没听见,只能随着刚才的吩咐先将东西端出去。
她掐着点将还在锅上蒸着的栗子糕拿了出来,还做作地往上面撒了几粒黑芝麻点缀一番。桂花糕撒桂花蜜,栗子糕应当也撒点别的东西装饰一下。
周润的动作十分麻利,秋笛进进出出厨房几次之后竟已经将今早的菜式做完并打算端出外面。
“小姐,你做的酸菜鱼可真好吃。“,秋笛帮着周润把菜都端出了厨房,坐定之后就夹了一块鱼片放入口中品尝。
鲜、香、麻、辣,陌生的口味却不断触动着她的味蕾,不像是从未相见的口味,而是久别重逢的寻味。
距离店铺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周润对于菜品的改造也是越来越焦急。隔三岔五就得找个借口带着秋笛从家中溜出来试菜。
秋笛这家伙每次都是做什么菜就只会大喊好吃好吃,还把周润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是什么当代第一女厨神。
周润第一次听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京都人对于别的地方的菜系接受程度如此之高。听多几次就知道秋笛这家伙碰见好吃的就忘乎所以,生怕说个不对日后就吃不上她做的菜。
秋笛这边是走不通了,周润便只能自己多翻古籍,多去周围的餐馆观察,将拿手好菜的口味调得更贴近京都人的口味。
江南人嗜甜,传统的桂花糕内里是用糖腌渍透彻的桂花,外面则是一层桂花蜜。但京都人推崇的甜品则是冰酥酪、绿豆糕这一类常见食物的组合。
原先的方案在这方面上估计是统统不能用了。
正巧今早在市集上见到京城中竟也有栗子在卖,周润便想着将蒸熟的栗子碾成泥来替代糖渍桂花的内陷,这样便不会过甜让人无法接受。
她用手指轻柔地捻起一块栗子糕送到嘴边,朱唇轻启,将这一块精致的点心吞入口中。
碾碎的栗子缺少水分,过于干涸,周润在里面加入了些许牛乳与白糖才将其团成易操作的球形。
没想到栗子糕的品味出乎意料,周润将口中残余的糕点用茶水顺了下去,清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再来一块。
“嗯……下次修改一下内陷的甜度应当会更好。”,周润自顾自地说着,站起身来把双手揉搓一番,将残存在指尖的碎屑拍下地,转身便往柜台那里走去。
前任户主的收银台塞满了账簿,或许是认为自己这一家小小的云吞面档应当也是不会招人嫉妒查账,当时搬离的时候也懒得好好清理一番再走。
周润在抽屉里寻找一番,抽出了一本完全空白的账簿给顺手记录下来刚才的想法。
“秋笛,你有没有感觉周围很热啊。”,周润一边写着,一边腾出一只手来贴在自己的脖颈处降温。
秋笛听到周润的提问也很奇怪,现在都秋天了,再怎么样也应当不会热吧。莫非是刚才在厨房忙活地满头大汗,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没有呀。小姐,你是不是刚才忙活地太厉害了,还没歇息下来啊。”
无人回应。
秋笛还以为她是忙着脱衣服呢,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小姐,你前几日风寒才好,身子还没养好呢。今日还在这儿操劳。等会吃完饭就先歇息会儿吧,万一余病未清,又开始发热,老爷和太太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依旧是无人回应。
奇怪了,平日秋笛在周润的耳边絮叨上这么一阵,肯定会被对方想方设法岔开话题,可今日秋笛连说两回都不见周润的回话,这不禁让她有些许怀疑。
“小姐,小姐?你在听吗?”,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前面的铺面里搜寻着周润的身影。
“小姐?小姐!”
周润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头倒在了收银台上,秋笛发现周润晕过去后大喊着她的名字,跑过去将对方从桌面上解救下来。
她们二人的身量差不多,秋笛勉强将周润拖到一旁的凳子放了上去,安置好就开始不停拍打着她的脸颊试图将昏迷过去的周润叫醒。
可是周润完全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甚至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刚才脸上还不太明显的红点迅速蔓延成为一片红晕,脖子和手臂上都肿起蚊子包大小的肿块。
秋笛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就快被这场景吓晕过去。
自十四岁被周父买入府中成为周润的近身丫鬟,她从未见过小姐发过这种类型的病,今日这种忽然倒下的情况更是从未遇到。
一时间秋笛的大脑空白一片,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回去周府搬救兵?
不行,小姐为了躲开老爷和太太,专门挑了一间离周府最远的店面。她今日腿脚并用恐怕都得跑上半刻钟才能回去。
“那还有什么办法。”,秋笛眼眶中的泪水一直在打转,啪嗒啪嗒的眼泪滴到了周润红肿的脸颊上。
“小姐,小姐你醒醒。”
忽而,刚才还在给周润掐着人中穴,试图将周润掐醒的秋笛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对!
回春堂!
今天早上她们二人就在街口看到了一家临时支起来的摊位。说是什么回春堂义诊。
死马当活马医了,说是义诊,肯定还是有靠谱的大夫在这里把阵。
秋笛拽过自己的袖口抹干净眼泪,将外套脱下来团成团垫在周润的后腰处固定住对方的动作,便径直冲向街口的回春堂。
“大夫,大夫。我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秋笛一路上跑过来,梳好的发髻都散了几缕头发下来。看到回春堂里面有人,她也不管什么东西,直接就跪在门槛外面哀求道:
“大夫你救救我家小姐,她刚才吃完饭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浑身都冒出了红疹。我求您跟我过去看一眼吧。”
屋内两个人面面相觑,才刚送走几个来这给小孩求药的人,她们来的时候都是一幅哭哭啼啼的模样,却也没有秋笛这么夸张。
秋笛见二人不为所动,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还不够虔诚。于是乎手脚并用地跨过门槛,往屋内二人身旁爬去。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了。您就过去看一眼。”,秋笛拽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衣摆,声泪俱下道。
被她拽着衣服的男人稍稍皱眉,向一旁的男人使去一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询问道:
“能去吗?”
一旁的男人看看秋笛,又看看外面原本打算进来却又被她这番夸张动作吓退的几个人,叹了口气。他若是不放张沛民去帮忙看一眼,这个女人恐怕得在这里呼天抢地上半个时辰,到时候什么任务都完成不了。
思索片刻,男人向张沛民点了点头,给他去后面收拾了一个箱子让他尽可能把她家小姐给救回来吧。
“带我去吧。”
“谢谢你,谢谢大夫,谢谢。救命之恩必定……”,秋笛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动作给打断了。对方将秋笛扶了起来,开口道:
“好了,赶紧带我去吧,你家小姐应该也等不及。”
从街头到店面的距离并不算长,秋笛接过了男人拿着的药箱走在前头带路,刚才的泪痕还没被风干就已经到了。
秋笛引着对方来到了周润面前,让男人给自家小姐诊断一番。
红疹、肿块、昏阙,这是很明显的过敏反应。一般知道自己对某样东西过敏的人都会尽量避开类似的食材,就算是真的在未知情况下吃进去,也很少会到昏厥这个程度。
人命关天,张沛民心中有些别的猜测,此刻也来不及去验证。
他将周润的袖口往上撸,想要给对方把脉查看心脉,却发现面上的肿块已经蔓延到了手臂处。
张沛民心中骂了句脏话,他要是来迟几步恐怕就回天乏力。
秋笛站在一旁,看着张沛民脸上红了又绿的表情,大概也猜到小姐的病症应当十分严重。心中有很多催促的话语想说,嘴上却始终保持缄默。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一句询问的话,就怕自己求来的这个大夫说出一句“不行”的话。
张沛民没有注意到秋笛的不对劲,不然肯定就得开口教训她。明明是她求着自己来的,求来了之后还要觉得自己救不了她家小姐。
摸索片刻,他确定了周润的病因,便从药箱中拿出了一排针,在周润的手上确切了几个穴位便开始施针。
秋笛站在一旁看着对方的动作,心中祈祷着京城中的大夫应当都是卧虎藏龙,再不然就是能人异士,让她随便在路边找到一个大夫也能把小姐的病给治好吧。
随着张沛民最后一根针完成,他松了口气,就着自己半蹲的动作顺势坐到地面上喘着气。
“你家小姐的病不严重,我已经给她施针了。等她身上的肿块都退下去,人也差不多应该醒来。”,他摸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转头向一旁又欲哭起来的秋笛嘱咐道:
“别哭了,你家小姐没事。往日得注意一点饮食才行。今天你是凑巧遇到了我,若是日后还是这样不注意,到时候直接神仙来了也难救。”
“哦,好,好。我日后会注意的。”
他也是被累得够呛,还未来得及吃午饭就被这家伙跑进来呼天抢地,嚷嚷着要去她那里救她小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之后一看,嚯,不赶紧救就得厥过去了,又赶急赶忙地开始施针救人。
好不容易把人救过来了吧,往回一看,这丫鬟又在那偷偷哭了。
张沛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回来。
坏在心软!
早知道刚才就让宋玉珩过来了。
什么硬骨头都让我啃。
张沛民把地上的摊开的针包给拾掇起来,从新放回药箱中。
秋笛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见到对方都已经将东西重新装好,也知道小姐的病应当是如他所说并无大碍了。
她转身去厨房里给还在收拾的张沛民倒了杯茶,另一只手拖过来张凳子让恩公好好歇息。
张沛民可懒得跟她打太极再客气一番,十分自然地就结果秋笛的那杯茶,大咧咧坐到的凳子上。
“你家小姐刚才吃了什么?以前有过敏的食物吗?”
“小姐刚才一直都在忙,应该就吃了一小块栗子糕。喏,就是这个。”
说着,秋笛便将桌上那碟栗子糕递到了张沛民面前,道:
“小姐应当是不过敏的,我从来都没老爷说过小姐会过敏。”
竟然从未过敏。
张沛民将目光重新放到周润的身上。
京城中人,目测应当过了十六岁,市面上常见的食物都应当吃了个遍,今日还会因为一小块栗子糕而过敏发作成这副模样,恐怕是遭人暗算了。
“这碟栗子糕还有其他人吃过吗?”
“其他人?我吃过算吗?”,秋笛问道。
张沛民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的一声惊呼给打断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