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栖凤枝梢犹软弱（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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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泽坐在树枝上，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把玉佩对着月亮，细细地瞧。玉无杂质，颜色均匀，月光透过它，散出一种柔和神秘的光晕，照得人心沉静。
真是一块难求的美玉！
我顺手给白泽系上，美玉配兽中君子，果然相得益彰。我正乐滋滋地欣赏白泽用粉色的肉爪玩耍玉佩，忽然风起夜阑，树叶悉悉索索地掉落下来。抬头一看，师兄一袭青衣，已立于月下枝头。我轻拍白泽的头，嘱咐它：“别把玉佩给弄坏了，不然以后不准进我房间。”
我跃到地上，负手而立，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师兄，咱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妹，从来都没真正切磋过。今夜，天美，地美，师兄美，可不是一个比试的绝好日子。我们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若是一会儿我输了，我就把玉佩还给你，要是侥幸让我赢了，我还是把玉佩还给你，只是你从此得喊我一声执素师姐，可好？”
师兄皱眉，说：“胡闹，你在胡说什么，师妹便是师妹，哪是一个赌注就可以随意改变的？”
我嬉笑：“师兄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输，你又不是非得叫我师姐不可，只要一会儿打赢了我，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还给我。”飘飞的玉带，遗世的容华，师兄似将万物踏在脚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透出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我呆呆地望着他，直到白泽轻咬我的衣袖，我才恍惚回过神来，挑眉命令白泽：“白团，把玉佩给我吞了！”
白泽嘴里发出呜咽之声，看看师兄，看看我，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师兄悄无声息地落地，他的目光略柔了柔，说：“师妹，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只是这玉佩非比寻常，你必须把它还给我。你若是真得觉得闷了，我去同紫微星君说，让师父陪你下山游玩。”
我气道：“紫微星君连师父的话都不听，怎么会只凭师兄的一句话就放我下山，师兄这是欺我无知，存心糊弄我吗？”
师兄神色一黯，不说话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拈了几片树叶，化叶为针，朝师兄射去。数枚银针从他耳畔擦过，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头也懒得抬，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更别说有过丝毫的害怕。
他是料准了我不会伤他，才这样不躲也不避！
我取了穿云弓，凝灵气为箭，警告他：“师兄，这一次我可要来真的了。”
他神色不变，脚步却是渐渐移开，准备随时躲闪。我终于有些满意，却还是料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与我比试，所以一开始，我只是胡乱朝他射出几箭。
兄身形轻盈，脚步又稳，躲闪得十分漂亮。他手中的清随剑却始终未曾出鞘，我的箭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漆黑的夜空愣是被我的箭射得犹如火树银花，恍如白昼。
刹那时，浩瀚的长空被一个巨大的黑夜笼罩，月华被掩，，周遭的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耳畔传来隐隐龙啸，我感到手上一紧，未曾看清，师兄已将我拉到身侧。白泽跃到我身边，他们两个默契地将我护在中间，皆是神情凝重，紧张地望着天上那巨大的阴影。
阴影越聚越拢，随后化作一道明亮的白光，从半空坠到地上。于浓烈的夜雾中，晏寰一身落拓的缁袍，如同夜的鬼魅，微笑着走了出来。我的心中一紧，想要推开白泽看清楚，师兄死死地扣住我的手，将我越发往他身后藏。
晏寰笑得优雅，眼底却如同一块慑人的冰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这些日子，我也派过不少手下来瑶碧打探，可是每一次，他们都回禀瑶宫守卫太严，无法轻易潜入。今夜，我只是偶然兴起，想要亲自来探一探这里的情况，没想到却逮到两头走散了的羊羔，你说，你们这可是自投罗网？”晏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师兄问他：“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只想做两件事，第一件便是......”说到这晏寰嘴角上扬，故意放慢说话速度，一字一顿地说：“要你的命。”
“那么第二件是什么？”晏寰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师兄身形一顿。
我不自觉地握拳，眼睛死死地盯着晏寰，我一咬牙，还未等他话，就不顾师兄的阻拦，挡在他身前，我大声质问他：“晏寰，你凭什么要杀我师兄，你凭什么！”
晏寰并不生气，反倒问我：“你问我凭什么杀他，难道你不知他的身份？不知我与他之的仇恨，只允一人活在这世上？”
我怒道：“你胡说，师兄根本不认识你，又怎么可能和你结下仇恨？你只是想杀人而已，何必编出这么荒唐的理由骗我？”
晏寰冷笑，“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怜，可怜，你也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这般挖心挖肺地对他，却换来他刻意的隐瞒。这样忘恩负义的师兄，你又何必要拼着性命护他？倒不如和我联手杀了他，也好报了上辈子那一副仙骨，九枚彻骨钉封住心轮的的仇！”
“你说什么！”师兄跨前一步，神色震惊。
“哈哈，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我们三个人竟然会落到这样见面不识的地步！”晏寰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师兄，充满了不屑与愤怒。
“俊沅，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究竟等了多少年？在血河池底的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象我们的相逢，我多么渴望与你再在九霄之上大战一场，可你如今还配与我交战吗？我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样不可一世的天君俊沅居然可以沦落到这般田地，修为低微，根本不值一提！”
我万万想不到，如此孱弱的师兄竟然是天君转世！难怪他历劫与人不同，别人只需一道天雷，一道地火便可脱胎成神，他却要忍受十道天雷十道地火，这样的天劫只可能是对天君的考验。
难道......我真的有一个天君师兄？
我暗中去瞧师兄的神情，师兄依然镇定，只是被晏寰羞辱后，脸色显得很苍白。他命令白泽：“带着玉佩，去找师父与紫微星君。”
白泽身体一弓，朝着九霄冲去，晏寰未曾阻止，他转头来看我，说：“素素，你说你这辈子可不可怜？投生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凡人，到处受人欺负不说，竟连上辈子的仇人都忘记了。你上辈子被他软禁在常羲殿，给他当了几万年的妃子，到头来，他把你的仙骨都抽走揉碎，封住你的九心轮，让你永生永世都做个无爱无欢的苦命凡人。那种痛苦和恨意果然是随着轮回转世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上辈子，我竟是被师兄害死的，这一切都是我所不能想象的。我觉得恍惚，天旋地转的晕眩，仿佛上一刻，我和灏朗还只是简单的师兄妹关系，到了这一刻，什么都变了，他成了历劫的天君，而我成了转世的天妃。
晏寰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他想我恨师兄，要我帮他杀了他吗？
偶然间，我与师兄的目光撞到一处，我说不清他的眼睛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似震惊，似悔恨，似......欣喜？那样多的情感搅在一起，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睁开来。我的心情难以平复，却也知道不论我与师兄晏寰上辈子有什么样的纠葛，我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我毅然而然地挡住师兄身前，仍然说：“晏寰，我说过，不会让你杀他！”
“师妹......素素.......”他似乎在犹豫如何叫我，我始终不看他，亦不后退半步。
只听晏寰怒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的师父吗？我告诉你，别说是白执素，就算你还是陵素，若是我高兴，我一样......一样可以杀了你！”仿佛是错觉，晏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到了他的力不从心。
我竟然忘了，上辈子，我若真为陵素，那我便也是晏寰的师父。
晏寰彻底发狠：“今日，我要用你的鲜血，祭奠我死去的族人。我要你的天下，要你的四海八荒沦为浮尸埋骨的人间炼狱！”
晏寰终于出手，纵使师兄修为再高，终是上神与仙的差别，别说克敌，根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更何况晏寰并非是一般的上神，他是唯一可以与天君俊沅匹敌的神，或者说是让天地为之色变的魔。
血色浸染的衣袍，如夜中肆意吐苞的红莲，妖艳而触目。师兄单膝跪地，勉强用清随剑支撑住身子，他的身上早已满是窟窿，摇摇欲坠，却不屈服。我举起穿云弓，倾尽一身的修为，幻出羽箭，对准了晏寰。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般犹豫，那般迟疑，无论怎样挣扎，就是迟迟不敢放开弓弦。
“这样的情景你可觉得熟悉？一万年前你便也是这样用箭对准了我，然后穿心一箭，把我的心都射得空空荡荡。”
他的眼，他的笑，他表现出来的杀戮都显得悲凉，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下泪来，不为身受重伤的师兄，却是为他。
“若是我说，我要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带你走，你可愿意跟我做？我想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不然，早在一百多年前，你就改死在我手上。”
我一愣，“你带我走做什么？”
他苦笑，“一万年前，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如今，我只是再想听一听你的答案。”
一滴，两滴，泪水接连不断滴落下来，彻底朦胧了双眼。
我却只能回答他：“不，我要救我师兄。”我终于松开了扣紧的弓弦，银色长箭射了出去，他眼里的悲凉立刻荡然无存，轻而易举地躲过我的箭，身形一闪，转眼落在师兄身前，掳了师兄离开。
我茫然地望着乌云密布的黑夜，轰隆的人声笼罩头顶，天兵恰时赶到。师父与紫微星君领着天兵去追晏寰，没有人看我一眼，我在原地呆愣了很久，下了决心，驾云去追晏寰与师兄。
晏寰与师兄被围堵在瑶宫的华琚殿上，受制于晏寰手中的师兄，没有人敢过分接近他们。晏寰手里的师兄已毫无气力，任凭晏寰扼住他的喉咙，并无一丝一毫反抗，他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我驾着云缓缓驾落在华琚殿之上，晏寰嘲笑我：“就你现在的修为，也还是想救他？”
我冷着脸，并不做声，手中寒光一现，匕首握在我手中。我慢慢对准自己的心口，掷地有声地说：“你说过，我身上被你施了双生咒，若是我死，你也得死。你要是不放开我师兄，我就自尽，大不了我再转生一次，说到底还是活着，你却不同，神死了，连魂魄都散得干干净净！”
晏寰未动，我的手下渐渐用力，疼痛钻进我的心里。
晏寰一愣，随之大笑，他的笑声融进空旷的夜里，一阵夜风扬起，吹乱了他的乌发。他的脸庞在月下虚空幻灭，他的笑声让我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悲，只见他终是甩下师兄，化龙而飞。
“你一定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缭绕在我耳畔，挥之不去。
师兄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艰难地朝我走来，他一次次跌倒，却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孤月挂空，他的周身涟散着一股清冷之气，他的眉眼如星，浓烈的黑色在瞳中流转，似要把我卷他的世界，我的心情被他的目光所牵动，他上来缓缓搂住我，什么话也不说。
月夜下，我们的一举一动落在许多人眼里，但师兄并不在乎，而我也恍惚觉得，那一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和师兄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栖凤枝梢犹软弱（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