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扶危 ...
-
宋青书辞别峨眉众人，与师叔一道转回武当。只是和来时逸兴豪飞口若悬河的莫声谷不同，殷梨亭一路寡言，神色阑珊，只有向人打探七师弟下落时才多了些精神气。宋青书看进眼里不自禁替他难过，长夜静思时偶尔会想：以武当派之威名，殷梨亭之端方，如何在生命中坠入这一场苦劫？遇到那人的当初，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他们怎样相知，是否结下相许一生的誓言？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彼此如此决绝？然而这些念头他只在心底略略盘旋便忍不住苦笑：若是真问出了口，不消说，别看老爹慈眉善目，指不定头一个拍死我的就是他。嗯，二师叔反倒好对付些。
一路虽然平安无事,沿途却不见莫声谷留下的任何表记。宋青书就算再沉得住气也不禁焦虑，殷梨亭更是终日惶惶，夜不能寐。宋青书为宽他心，也只能胡乱扯些天南海北的闲话，分一分他的心思。两人相处哪似叔侄，倒如兄弟，宋青书还是大的那个。
到了第九日傍晚两人已到达州，再向南行两日便入了荆楚。两人在客栈打了尖，宋青书见殷梨亭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短短几日这位小师叔憔悴了不少，心道可别找不到莫声谷这边又撂倒一个，当下拉了他出门散心。殷梨亭虽不情愿，但见他少年热切，也不忍怫了他意，便随着师侄一道出得门去。
达州自古便是重镇，待掌上了灯，满街璀璨华盖如云，行人熙攘接踵摩肩。这夜也不知为了什么，更多了些平素不常抛头露面的姑娘家。宋青书微觉诧异，信步片刻，心里陡然一亮，转头向殷梨亭笑道：“敢情今天是乞巧节，咱们倒忘了。”
恰在此时，对面有一家酒楼燃起了火烛，华光水一样慢过，淹没了殷梨亭的面庞。他足下稍稍一滞，声音透出笑意：“确是七夕。”
宋青书佯作不觉，哈哈一笑，“这个节嘛，专给大姑娘小媳妇备的，男人忘了也不稀奇。”
殷梨亭见他小小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由莞尔，纵有万般心事也一瞬丢开去，笑道：“你从哪里学的这副做派？记得在二哥面前收敛些，当心挨打。”
宋青书恬着脸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不管怎么说这大小也算个节，只有咱俩，我不理那么多，六叔，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殷梨亭摇头失笑，“就你赖皮，好吧。不过我不是你七叔，你可不能当着我面喝酒。”
宋青书嘿嘿一乐，拦下行人打听，知道再过两个街口有一家梨白村，端的是百年老字号，在达州最是有名不过，当下兴兴头拉了殷梨亭一路前行。
叔侄俩穿过人群前行，待到了头一个街口，只见高高牌坊处悬了无数花灯，色彩缤纷，精巧绚丽，吸了无数行人驻足赞赏。宋青书几年都不曾见到这般繁华景象，一时看得目不转睛，正在目眩神迷，突然东向传来一阵纷乱，霎那间哭声喊声喝骂声大作。宋青书吃了一惊，转眼就见不远处人群如劈波般分开，随即得得得马蹄声，竟有数骑劲蹄在这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纵缰而行。这几骑来势奇快，有些躲小贩闪不及的已卷倒。
宋青书又惊又怒正欲后退，忽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被四散的人群撞倒，拐杖跌到一旁，她人来不及爬起，嘴里已连声唤道：“盏儿，盏儿。”不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垂鬓小儿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婆婆，婆婆。”一边哭一边手足并用向那老妇人爬去。说时迟那时快，那几骑已冲到了面前，那打头的骑士对那老妇幼儿视若无睹，策马飞过。眼看那祖孙俩就要被活活踏死。宋青书大急，怎奈离得尚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蹄踏落。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极快从街旁掠过，犹如俊鹄经天灵蛇曳水,先一个弯腰捞起那幼儿，身影甫动来到那老妇身边，此刻那最先马匹已撞倒面前。这人不避不闪，陡一扬手拽住缰绳，猛一发力，竟是将那马儿生生扯个转向，同时身体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飞出一脚，踢上那骑士脊背。骑士猝不及防，大叫一声跌到马下。来人反身跃上马鞍，右手抱紧幼儿，左手勒紧马缰，口中希律律一声，马儿奋起前蹄，人字型高高立起，竟硬生生止住去势。
这一切只不过在眨眼间，众人还在目瞪口呆，那马上人已翻身而下，疾步来到那老妇身旁，伸手扶她起身，将那哭得一脸眼泪的小儿交到她怀中，“婆婆，小心了。”声音温和之极。灯火下只见这人长身玉立，一袭灰衫，正是殷梨亭。
直到此刻，街两旁才爆发出连天价的叫好声来。
宋青书奔到他身旁，心中怦怦乱跳，“六叔！”回想适才惊险处，汗流浃背。
殷梨亭拍拍他肩，微笑道：“不打紧。”掸起袖子俯身给那小孩擦脸，又温言安慰那老妇。
此刻那摔倒的骑士已直起身来，后面几人亦驻骑围在他身边。灯火下只见这几人身材高大，一脸彪悍之色.打头那人啐了口唾沫，指着这个方向嘴里骂骂咧咧，突然发了声呼喝，呛踉一声，几人已拔出腰刀。
宋青书见这几骑这般跋扈，本就愤恨难当，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心道：这个世道既然没有王法，那老子就给你执一把后世法律！一言不发挡在这老妇幼儿身前，横剑当胸。
周围人本在看热闹，见势头不妙，胆小的偷偷溜走，胆大的为宋青书加油，还有几个小孩捡起石子向那几人掷去。
殷梨亭这些年飘泊江湖，这等扶危济弱的事做得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又安慰了那老妇几句，待祖孙俩颤巍巍的走入人群中才调转身形，向那几人上下打量几眼，面上凝过一层雪意，冷冷开口道：“你们这些鞑子兵伤了人，难道以为走得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扶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