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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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口沫横飞讲了许久，好容易停下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干了的嗓子。莫声谷等了半天总算抓住个空，聚起周身气力努力分辩，“老先生你，你误，误……”那老者不等他说完连连摆手，迭声道：“别逞能别逞能，眼下你说不得话，不用你吩咐，医者本分，老头务必尽力加以救治！”却全错会了意。
莫声谷额头青筋乱蹦，心想老子性命事小，名声事大，正要再张口，忽然门口嘎吱一声响，一道人影已闪身而入。
来人正是阿离。她顾不得卸下背上包裹先到榻前探看，待发现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抬眼只见莫声谷投向自己的目光颇多诧异，嘻嘻一笑，伸手将头上小帽摘下，道：“我就高兴扮大男人不成么？”说罢忍不住又笑了。原来她青衣小帽做了身男子打扮。
阿离掸起袖子在脸上用力蹭蹭，将层厚重黄粉拭干净，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红，又快步推门而出。莫声谷尚在奇怪，她却已再度转回屋内，手里拎了一条又窄又密的棉毡，掩好房门后将毡子朝杌上一搭，拍拍手道：“这下可轻快多了。”
她初进门时身形粗壮，此时又复窈窕，莫声谷看在眼中心内明白，眼下城内必然情势汹汹，这少女不得已才改容易形。
阿离向老郎中问道：“他眼下可好些了？”
老郎中摇摇头，见她脸孔一板，慌慌的接口,“可也没坏些。”
阿离瞪了他半晌，噗嗤笑出声来，“你怕什么？你要治好了我会送你好多好多银子，要治不好……”她笑容黯淡下去，脆脆的声音仿佛裂成无数碎片，“治不好我总不会真宰了你家那只狗子就是。”
莫声谷听她声音凄恻，心头不禁一动。
那老者呵呵一乐，接过包裹打开来瞧，但见各色药丸琳琅满目，微吃一惊。
阿离眼尖，瞬间已捡出自己所赠的药丸，向那老者晃了晃，“是不是这个？老头……老头先生？”
老郎中接过，凑近鼻间嗅了一嗅，皱起眉苦苦思索起来。
阿离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一颗心吊上了半空，等了半晌见那老者捻须摇头，“这药丸本是解热除燥，所以有黄苓等物，偏生又有灵芝等补方子，想来该是为了解燥郁内伤而特制，想来方子定然精妙得很，用来治这位相公身上原来的伤倒是再对头也没有，可他后面中的这掌却是阴寒之至，二者全然相冲，若再用这药怕是伤上加伤，必死无疑。”
阿离一听之下，登时慌了手脚。她虽然聪明机警，又跟着金花婆婆漂泊江湖时日不短，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巴巴的冒了风险将包裹取来，满心指望都扑在了上面，却不料亲耳听到“必死无疑”四字，顿觉头脑一片昏茫，周遭刹那间缥缈模糊起来。
老者见她脸色煞白，情知自己话说得太重吓坏了这小姑娘，道：“不慌不慌，这还有些其他难得的丹药。”
阿离定定神，一连声道：“是是是，你看你看，这有好多药呢。”却不知说给这老者听还是自己。
老者点点头，“不错不错，我看看，晤，这是少林小还丹，这是峨眉青莲三心露和紫荷散，崆峒的九银丸，冰芝雪乳，昆仑的百年雪莲膏，华山派的护心丹，呵呵，这是他武当派的清心散……”
他絮絮叨叨了一堆，阿离年幼，又情切关心，并不深想。榻上莫声谷却越听越惊异。原来当日灭绝师太所赠丹药被宋青书一股脑塞进他包裹中，这其中颇多各门各派珍藏灵药，便是莫声谷大半不识，只挑自己熟稔的小还丹和三心露服了，这老者若是寻常大夫，又如何能如此一丝不错信口道来？待听到一个“他武当派”，心中更是一震，望向那老者的目光一瞬十分犀利。
老郎中恍若不察，清点完药后略略思索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阿离闻声一惊，颤声道：“你，你，你叹什么气？”
老郎中叹道：“老头子这下可打了自己的老脸啦，刚才还说怕是多半不中了，没想到包里还藏着这么些好东西，单一样是不成，不过几样重新配了，再加上你家相公内功底子好，身子骨又壮实，多半没事。”
阿离大喜，脸上霎时闪过一层明亮之至的光辉，连连问道：“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见那老者点头称是，当下喜悦无极，嗔道：“你还唬弄我，呸呸！臭老头，黑心肝！还说……”此刻终于记起老者刚才的话，饶是她素来洒脱，也不禁红霞扑面，指着那老者愤愤的道：“什么，什么相公！他才不是……呸呸！再瞎说拔掉你舌头再宰了你的狗，哼哼，一道卤舌一道红烧狗肉，正好给姑娘下酒！”
那老者高举双手，满脸皱褶都挤在一起，“姑娘饶命！”
莫声谷憋屈已久，听到阿离骂人，只觉前所未有的悦耳动听，阿离骂一声他就在心里应一句：该！该！该！满肚皮的闷气刹那间撒得干干净净。
那老者偷眼撇撇阿离，见她柳眉倒立，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直欲喷火，若非头发太长，怕是根根头发都要炸立，不禁啧啧称奇：如今这世道也不知刮什么邪风，这帮小丫头小小子一个一个都学那死鸭子嘴真真的硬。不好，老头说错了话，要是再呆下去保不齐真要吃卤舌头啦，当下只道要去厨房熬药，也不等阿离应声便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出得门去。
待门外脚步声远，莫声谷勉力开口：“阿离姑娘，你可告诉这位老先生我是武，武当中人？”
阿离在还在咻咻生气，听得他问这一句更增恼怒，叱道：“武当派又怎么了,你是武当派就很了不起么？我为甚么要告诉他！想得倒美，难不成告诉了他还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不成？”
莫声谷被她一顿挤兑倒不生气，暗想：这老郎中果然是不识寻常人物，只是从步态身形上全然看不出来，为甚么又要这般惺惺作态？嗯，要不要知会这小姑娘一声？回想那老者举止，却看不出丝毫恶意。
他想来想去，到底张嘴道：“姑娘……”
阿离狠狠瞪他一眼，“你不老实歇着逞强乱说什么？哼，本姑娘偏不高兴和你说话！”说罢气哼哼靠了窗边坐下，只把背影甩给他。
莫声谷望着她纤巧的背影但觉一头雾水，全然摸不着头脑她在为甚么生气，却比最艰深的武学问题还要难解，
他微微皱眉，骤然之间脑中灵光一现：对了，刚才那老郎中胡说八道，我一时气紧没有来得及开口，小姑娘必是生气了，再者她重重骂了一番，我也觉得很是出了口气，不过我、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有感谢，委实大大不该,她气也是应该。嗯，一会攒足了力气定要郑重称谢才成。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所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