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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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茜沉入了人生的最低谷，无以排解。
她一向自诩坚强，理智，却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堵得厉害，堵得她什么dou吃不下，渐渐呼吸都困难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一丝痛出来，把她前些天刻意麻木的神经激活，细细密密如同鞭笞般的苦折磨着她，即使把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也无法缓解，即使泪流满面也无法冲淡。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竟然那么重要。
韩市长的千金，大约就是那天，那个一脸装纯却不断挑衅的女人？当初那飞刀恐吓一点都不冤枉她！
她在邮箱里看到她甜笑依偎少侠的照片的那一刻，觉得当初一刀戳下去才解恨。
她的反常状态大家都看出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连着哄骗欧阳等人和她酗酒一个星期以后，楚楚工作室每天一半人都是醉的，酒气冲天，为了防止业务受到大的影响，楚楚工作室变成楚楚酒吧，合伙人之一高雅休完产假带着孩子来上班，卡着腰把所有人从头到脚臭骂了一通，才镇住场子。
有人欢乐有人愁。
大约该事件里面，最高兴的就是小黑胖子李永刚同学了，作为一个对楚云茜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早就把嫩草吃老牛这个艰巨的事业作为人生头等幻想的家伙，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立刻以饱满的热情，积极的态度，无可比拟的厚脸皮，每天在楚云茜楼下蹲点，以排解她烦忧，体贴她的心绪为借口，给她送饭，陪她喝酒，带她去所有适合培养感情的地方消磨时光。
大部分时间楚云茜懒得理他，他就生机勃勃地在楼下喊口号骚扰。
“茜茜，茜茜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楚云茜，我喜欢你喜欢的睡不着觉！”
“茜茜，楚云茜，月亮代表我的心！”
“楚云茜，总有一天我会感动上帝的！”
“楚云茜，看我一眼会死啊？”
“楚云茜，楚云茜，楚云茜，楚云茜——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众人听了都乐，小伙子挺痴情，还挺有才的——同时还真希望这个傻小子的出现，能够减轻楚云茜的创伤。
以前的少侠也这么无耻又无赖地粘她，如果是以前这种情景，大约她已经按捺不住下楼去揍人了——楚云茜忽然想起少侠被打得狠了，扯着嗓子说狠话：“我操，楚云茜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女人，那一天你把老子打跑了，看你上哪儿再找回来！”
她这么想着就傻笑一下，笑完了却觉得心里更难受了，跑都跑了，找个屁。
这么乱七八糟过了几天，一直强壮得像匹野马的楚云茜生病了，发高烧倒在床上起不来，最早发现她的是傍晚时分饿过头的欧阳，急得一头白毛汗。
生病了要送医院他还是知道的！但作为一个柔弱艺术家，欧阳完全扛不动比重很大的楚云茜，作为一个自闭症患者，欧阳茫然不知所措，忽然听到李永刚那小公鸡打鸣一样的叫声：“茜茜，楚云茜，你在家吗？”有如天籁，赶紧招手示意他上来帮忙。
李永刚和欧阳带楚云茜去医院看急诊打点滴——幸好也不过就是严重的流感而已，医生很笃定地说，身体太健康多年不流感的人，中招了反而会看起来很严重，退烧养几天就好了。李永刚松了口气的同时，出于小心机并没有提醒欧阳通知楚云茜的家人和其他朋友，欧阳这种孤儿也没有这个意识，反而庆幸有李永刚帮忙。
整个晚上，李永刚忙着拿药、和医生交涉，联系人找舒服的地方输液，和护士确认输液的、口服药名以及各种细节、注意事项，然后还要出去买水、买粥和饭，甚至跑去超市买了个小被子给楚云茜捂上。
忙得脚不沾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欢欣鼓舞......反正欧阳已经看傻了，并决定自己绝对不能生病。
他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欧阳寸步不离的看着楚云茜，暖着她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盯着输液瓶子精准计算液体的速度（这样就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了），等快输完的时候去叫护士换药时，自闭症患者竟然还鼓足勇气和护士核对一下人名和药剂的名称，十分令半死不活状态的楚云茜欣慰。
也不知道李永刚这么忽悠的，硬是在大晚上蹭了一个单人的病房把楚云茜塞进去睡，说是嫌她跑来跑去加重病情，自己熟门熟路打热水给病人擦脸（被拒绝），拉开陪护的小躺椅陪夜，看得欧阳一愣一愣的。
李永刚让欧阳回去：“你回去吧，晚上病房就让一个人陪护。”
欧阳十分犹豫不决，不肯走，吭哧吭哧却不说为什么。
李永刚乐，这哥们其实挺仗义：“走吧，你还怕我把她怎么着了吗？切，蓬头垢面的谁稀罕。”
欧阳看看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楚云茜，继续沉默......
李永刚：“这是医院，隔壁还有人呢，护士定时来查房，不让两个人以上陪护，你走吧。”
欧阳看看楚云茜......
李永刚失笑：“喂，这女人比母老虎还厉害，你不知道？”
楚云茜睁开一只眼瞪他一下，果然余威不减：“欧阳回去吧，自己打车行不行？”放心了的欧阳这才走路了，医院这种高密度人群聚居地，真可怕。
就剩下两个人了，一会儿熄了灯，只有门上小窗户依稀有点走廊上的灯光投进来，李永刚厚实的身板心满意足地挤在又窄又硬的躺椅上，把外套脱下来凑活着一搭，扭头看着朦胧光线下闭着眼睛的楚云茜。
果然是有情饮水饱，他想起段誉说自己最快乐的地方是一口烂泥井——对于他来说，大约就是这个漂浮着来苏水味的病房里，一把能把腰硌断的躺椅了。
楚云茜并没有睡，打完点滴烧暂时退了一点，头脑清醒了开始抱怨：“我又没什么事情，还弄个住院，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死了。”
见李永刚没有声音，扭头看一眼，那家伙眼睛放射出来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实质一般，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差点儿温度再烧上去：“喂，我说你——你——”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家把你扛医院里救回来，你缓过气来就和人家说你不是我那盘菜，挺不仗义的，可是不说仿佛更不仗义，楚云茜想了半天，又开口：“我说——”
“唔，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让我别自作多情呗？”李永刚这种心宽体胖的人永远都很乐观：“没关系，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自己乐着呢。”能靠这么近和你独处，以后撞得头破血流又如何，且美着呢。
“其实我——”
“嘘，永远别把话说早了，楚云茜。”
“我真的——”
“这姑娘真没有公德心，再不睡觉就吵着别人了哈，睡觉睡觉。“他笑嘻嘻打断她，欠身帮她整理一下被子，就十分愉快的闭上眼睛表示困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煎熬中的欧阳终于鼓起勇气给楚云茜家里打电话了，言简意赅地表达事先想好的，写下来的台词：“楚云茜昨晚住院了，＊＊医院＊＊号房。”一个字都不多说。
楚爸楚妈问不出啥，脸色发白的跑医院里看心肝女儿，这死孩子最近情绪低落，谁知道能出什么状况啊！
去医院看到楚云茜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恰逢去打早饭的李永刚走进来，左手两份小米稀饭，右手鸡蛋包子小咸菜，嘴里叼了两个塑料勺，憨厚的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治愈能力十分高。
俩老的对视一眼，不动声色观察，李永刚憨厚的脸下是贼精的心，当然知道表现的时间到了，打了招呼以后，就十分体贴又十分自然地张罗楚云茜吃饭，愣是把那最简单的病号餐搞的像吃大餐一样隆重。
吃完饭又麻利的收拾干净了，腼腆看着楚爸楚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样子，干脆跑一边给早上打扫房间的护工打下手拖地去了，搞得小护士连连道歉。
接下来的谈话里，憨厚有余，机变不足，很快被套出了各种个人情况，表现出一个家世良好的厚道孩子应有的素养。
楚爸很欣慰，楚妈暗自点头，都想起少侠来，在心中反复比较，虽然那个嘴甜人殷勤，长得有模有样，但是哪里会干活啊，估计连扫把怎么拿都不会，反而要女儿事事照顾他。现在想想，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么可能会照顾好女儿嘛！
楚妈再有意无意闲聊了几句，发现这个憨厚的孩子，竟然不是想象中来自一般人家的，白长了个土包子脸却竟然是书香门第显赫出身，意外之喜下更加顺眼了。唯一美中不足还是比楚云茜小，可架不住这孩子长得老相，倒更像楚云茜她哥。
仅从一个上午，楚妈对他的称呼就知道她的态度了，从‘您’到‘小李’到‘永刚’，等到出院的时候，直接变成：“刚子有空就和茜茜一起来家吃饭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刚子！楚云茜都觉得肉麻，摸着胳膊上得鸡皮疙瘩，婉转提醒她妈年龄差距：“妈，人家‘小李’还是大学生呢，学业很紧的，哪有空！”
“有空！我其实年纪不小了，到学校里来主要是实习，实习！”脸黑的人一笑起来的时候牙特别白，格外实诚，但是楚云茜总觉得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楚妈芳心大悦，直接押送楚云茜回家养病，并且叫上李永刚一起，最后十分友善亲切的呆了一个下午，到了黄昏才依依惜别。
老夫妻两个一扫多天的郁结，看着女儿十分欢喜。
楚云茜受不了干脆不理睬，楚妈自己笑一会儿，又和老头嘀咕：“说起来咱们这个丫头，就是有男人缘，这个李永刚你觉得怎么样？”
老头儿很谨慎：“看着还不错，女大三抱金砖，先就这么混着呗，茜茜有点儿抹不开，你别瞎掺和，再把孩子逼急了。”
楚妈乐滋滋点头称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少侠的例子在，都比较谨慎。
楚云茜一场大病好几天才算养好，再上班时众人看她都眼神闪烁，曾经拍马也赶不上的侠女、牛人，霸王花、母老虎，如今跌落凡尘，有同情的，也有暗自称快的，茶水间里和厕所里是小道消息的集中发散地，楚云茜被豪门阔少始乱终弃，自暴自弃重病住院的消息很快路人皆知。
周末晚上，楚云茜宣告康复，坚定拒绝了李永刚陪她玩儿散心的申请，出去拎了一叠暴力恐怖的碟片回自己那里准备以此消磨时间。
一进屋还没开灯她就敏感的顿在那里，屋子里有熟悉的气息。
等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她看到沙发上熟悉的轮廓，静静面对她坐着，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不说话。
楚云茜最近经历了各种痛，心灵上的，□□上的，她一直不肯正面原因，可这一刻她大约知道痛苦的源头在哪里了。
沙发上的身影不用看也能描画，微微斜靠的姿势显示这个人骨子里的散漫不羁，没有翘起二郎腿，而是两腿分开落地，表示他呆了有一会儿了，没有什么耐性。
没有出声，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成型的思想念头都没有，大约想要表现得坚强冷静一点，笔直不动站在那里，把自己站成一个苦涩的休止符。然而僵硬的手脚和微微抖动的身体却漏了馅——沙发上那个大约也好不了多少，少侠从听到门外脚步声开始，就不由自主咬住了嘴唇。
爱，恨，苦，痛。
骄傲与卑微。
勇敢和逃避。
对于听说她生病的消息，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不能自主的赶过来的男人来说，见到她健康挺拔一如往日，不是放心，而是怨恨。
对于意外见到负心人的楚云茜来说，不只是愤慨，还夹着——楚云茜一辈子都不承认的一丝喜悦。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对峙到对方先瓦解。
窗外传来楚云茜最近已经十分熟悉的叫声：“茜茜，楚云茜，我知道你在呢，你下来还是我上去啊——”
“茜茜茜茜我爱你，就像杨过和小龙女。”
“茜茜，我上去了啊，给人家开门哦。”
平常很耍宝搞笑的口号，楚云茜已经习惯了一笑，今天就特别的煞风景和讽刺。
欧阳也应声从隔壁拍墙：“楚云茜，楚云茜，什么时候吃饭？你们要是出去吃也要带着我。”
“李明结婚你就又换新人了？楚云茜，你过得还真他妈的精彩。”暗影中的男人只是轻轻嗤笑一声，心中却大怒。
楚云茜想反驳，你只有比我更精彩。可是她竟然真的觉得心虚。
窗外李永刚打鸡血一样的声音继续传来：“长发姑娘，快把你的辫子放下来，让我上去吧～”
这声音让少侠再也绷不住了，暴怒着跳起来，抓起桌子上的盆景就要开窗扔下去，楚云茜为了楼下人的生命着想，赶紧拦住他。
两个人在黑暗中搏斗，楚云茜对付他当然没问题，很快就将其按倒在沙发上，少侠蹦跶几下无果，一口咬向楚云茜的手腕，楚云茜躲开手，又差点儿被扯住头发，护住头发又被揪住了领子。
被一个不能真下手又蛮横的家伙近身肉搏，乃交手大忌。
两个人在黑暗中纠缠着，都有些气喘吁吁，不仅仅是因为用力，还有彼此熟悉的身体接触带来的别样感受——逐渐让紧绷的肌肉柔和，让柔韧的肌肉绷紧，攻击的肢体语言改为抚摩，撕咬的唇齿尝试吮吸。
捣蛋份子李永刚杀到门口胡乱敲门的时候，少侠刚刚找准温暖柔软的嘴唇辗转亲吻，愤恨之下，推开楚云茜几步过去拉开门怒吼：“滚！”
李永刚震惊地看到少侠出现，目光扫过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和微微凌乱的衣服，再顺着漏进客厅的光线看到楚云茜在沙发上坐起整理衣领，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撅进肉里，脸上却是半憨傻的表情：“咦，你来干什么啊，怎么天都黑了不开灯？茜茜在家吗？”
完全忽视少侠的杀气，他伸长手臂按开了客厅的灯，并坚定的往里挤，灯光大亮，那些在黑暗中可以肆无忌惮的情绪立刻无所遁形。
少侠仿佛受了灯光刺激一般微微偏开头，那灯开关安装在门口衣架和墙的缝隙里，不熟悉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看也不看就摸到。
而李永刚趁机突破防线，后着脸皮进了屋，第一时间坐楚云茜身边：“茜茜，你吃饭了没有，我今天听说一家特别棒的饭店，你要不要去吃？”仿佛少侠不存在一样傻笑，完全无视这个人以及那个‘滚’字，还有尴尬的气氛。
楚云茜垂了头：“不了，我今天不太舒服。”
李永刚立刻熟练地摸她额头，顺便替她理一理凌乱的头发，就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太碍眼了，演技真高）：“哪里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楚云茜摇头想摆脱他：“不用，我自己歇一会儿就好了。你走吧。”
而极品牛皮膏药毫不为之所动：“那不行，我要陪着你，我不放心你。”
楚云茜很无奈，抬头去看门口的少侠，他却只是紧紧抓着门把手。
李永刚微微眯眯眼，继续一脸憨厚老实地唠叨：“那你要不要喝点儿水？我摸着你有点儿发烧，晚上想吃什么？饭店下次再去，我给你熬点粥？”
楚云茜：“不用了，你先走吧。”
“那不行，我答应你爸爸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怎么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呢。”
大约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来了，少侠松开门把手，直接走了。
楚云茜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追上去，可是李永刚死命地拉住她：“你干什么，他现在不是你的男朋友了，他都变心了，他是别人的男人了！你不是早就看过新闻了吗？”
楚云茜甩开他：“我还没有亲口问他呢，我要亲口听他说过了我才甘心。”
李永刚：“你以为他来就是想和你旧情复燃的？别傻了，那可是市长千金，他们都在筹备婚礼了，他这个时候来撩拨你，是什么居心？”
楚云茜：“我要亲口问他！”
李永刚：“我不许你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自取其辱。”
楚云茜愣住，片刻后泪如雨下，站立不稳。李永刚揽住她：“他不要你了，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
楼下，少侠默默站立良久，没有人下来挽留他，楼上窗口温柔的灯光，照得他心中一片冰冷。
他抬头仰望紧闭的窗口，窗口上印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影，他喊一声：“楚云茜！”声音几乎是撕裂的。
他喊着：“楚云茜，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一点都不爱你了。”
仰着头，就像曾经在毕业典礼上一样，用告别头也不回的青春时最浓烈感情，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我再也不会爱你了，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吧——”
你听到了我心碎的声音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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