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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姻缘·木屑】 ...

  •   用完了饭,两人说笑着往房间走。
      赵勤的房间在最东,温延和厉也城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中间小隔了一段,而后才是莫愁与展昭的。
      上了楼梯,莫愁转过身跟展昭说着话,面上带笑,倒退着往前走,正路过她身侧的门口,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凄凄厉厉的女子的哭声。他俩相视了一眼,皆停下交谈,伫足而立。
      侧耳静听之时,从屋内又断断续续发出打骂的声响。忽然有一声清脆的撞击,想必是茶杯打碎了。
      莫愁直觉有些不对,食指凑过去就准备戳破窗纸,展昭拉住她,默默摇头。
      这声音若她未猜错应当是方才从侧门进来的那对母女所发出的。难怪就看见那女人身体这样不好,原来是被他男人打的。
      莫愁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展昭:“他在打人!”
      “我知道。”展昭轻轻叹了口气,“小西,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之事,我们没有理由插手的。”

      莫愁咬咬牙,瞪着他:“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
      “……”他默然不语。
      这里比不得她的世界,男尊女卑,既是嫁做人妇,被打被骂也只能忍气受之。虽是一纸休书可以解决的事情,但真做起来,又有谁敢这般坦坦荡荡呢……
      “走吧。”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展昭只好轻声唤她。
      莫愁回过头,担忧地看了那门一眼,方跟着他进了屋。

      *

      是夜。
      烛焰左右摇曳,桦木桌上整齐摆放着布巾与各类大大小小的药瓶。

      “嘶——”
      莫愁疼得龇牙咧嘴,险些没从位置上蹦起来。
      “大哥,你轻点!”
      “这伤口愈合之时都混着衣裳了,不下重手不行。你且忍忍。”快刀斩乱麻才是处理伤口的最佳方法,展昭不理会她,飞快地撕下合着血的里衣,再抹上药。
      “不是有教过你如何上药的么?怎么还是乱来?要是伤口发了炎,惹得闹风寒了,一时半会儿又不得好。”
      腰上背上小腹,一共加起来有五六处剑伤,好在不深,即使如此也看得他心头微惊。

      莫愁低低地嘟囔着:“背上的伤我哪抹得上药啊,还不都是那个姓温的,早知道就不叫他帮忙了。”
      这一字一句声音虽小,但展昭耳力何其之好,半个字不漏听得明白。
      “你让王爷替你上的药?”
      莫愁难得诚实一回:“因为他说如果背上的伤再不止血的话就会化脓的,我自己又够不到只好麻烦他来了……大哥,你是不知道,烧刀草抹上背来疼得跟火烧似的,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你伤口上狠狠摁了一下,比撒盐还……”
      她正没完没了说着,展昭下手突然加重了力气,伤口上被他狠狠摁了一下,那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当即就叫出了声。
      “大、大哥,你杀妻啊?!”
      莫愁眼泪哗哗地移开身子,转头瞅着他,却对上展昭一脸冰寒,那表情,竟是比上次在石山道外抓着她跑出来时还难看。
      嘴里像嗑着冰碴子一般:
      “你麻烦他替你上的药?”
      “是……啊。”莫愁被他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以至于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没了底气。

      展昭冷眼看着她,伸手把衣服搁在她面前:“药换好了。”
      莫愁莫名其妙地捡起深衣来,穿上,展昭背对她,熄了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睡到最里侧——以往,一向是她睡里侧的。
      “大哥,你那么早就睡了啊?”
      展昭没理她,莫愁自讨了个没趣,摸索着走到床边,也缩进被窝里。想了想,习惯性的预备去抱他,展昭却提早吩咐:“刚换了药,不许来抱我。”
      “……”
      莫愁收回手,对着他后背抿了抿嘴。

      “大哥,你生气了?”
      没人答话。
      “大哥,我错了。”
      依旧没人回话。
      “大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虽说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是何处惹了他,但总之说这句话准是没错。未料到展昭还是打死不理她。
      “大哥……你睡着了么?”
      见他这样,莫愁闷闷地转过身,挪着挪着挪到床沿。于是,两人中间便隔了长长地一段空隙,冷风灌进来,不由得让她抱紧了双臂。
      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儿,莫愁睡不着,又回头,所见的还是展昭的后背。她愈加觉得委屈,干脆起身来穿上衣服,推开门往外头走,由于眼睛看不见,出门时还碰了门槛,闹出些声响来。

      时候已经很晚,人大多睡下。客栈厅中只点着两盏灯,显得格外昏暗。
      莫愁搓了搓手,呵着气走下楼梯。
      细碎的摩擦声从客栈门口传过来,她拉了拉衣领,好奇地走过去看。
      门边一共有两个人,一人站直立着,蓝灰色的披风散发出凌厉的气息,一靠近就感觉压抑;另一人身材纤弱,年纪尚小,端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木头正用一把小刀削着。四周散落了一地的木屑。
      因听见脚步声,两个人都转过身来,莫愁停下步子,先是看了看温延,而后目光落在那个店小二身上,挠了挠耳根,很是不解:
      “你们……都睡不着?”

      小二摇摇头,对她憨笑道:“客官真是说笑了,这哪能啊,都快子时了。我也就是老毛病犯了,所以出来削木头。”
      “什么老毛病要用削木头的?”
      小二锤着腰,有些困难地揉了揉:“小的年小的时候腰上腿上给斧头砍伤了,这天气一变寒就疼得没法子睡。小人的娘曾教小人,若是实在痛得不能睡了就拿块木头来,用刀片削,一边削一边念那个什么‘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念着念着就会好了。”
      “念这个当真有用?”莫愁从他脚边取了一块木头来,拿在手里翻看。
      “不瞒您说,这还真的有用!小时候咱娘就是这么给咱念的,每每都能好!”小二傻笑了一阵,接着削他的木头。

      横竖现在也是闲着,加之莫愁从小受熏陶,对这种偏方深信不疑,遂掏出怀里的小刀来对准那木块,又瞅见身旁的温延,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他一句:
      “王……温大侠,这么晚了还不睡?”
      温延不咸不淡地回她:“睡不着。”
      “哦。”
      莫愁本也无意顾及他,兴致勃勃坐在小二身边跟着他一块儿削。
      四周安静得出奇。
      温延垂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冷冷一笑:
      “展昭把你赶出来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莫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跟我大哥关系可好着的。”

      “是么?那方才还吵得那么厉害。”
      莫愁先是一愣,随即咬了咬下唇,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温延平静道:“我住在你们隔壁。”
      “……这样啊。”莫愁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他耳力很好,亦或许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差。

      见她不再言语,仍是乖乖巧巧地削着木头。温延喉头微动,那些道歉的话又咽了下去。
      早在听到他们说话时他就有想过敲门来解释一番,但思虑之下,亦觉这旁人的喜怒与他何干?犹豫了许久终是罢了,躺在床上却又一直难以安眠。

      削了一会子,小二似乎是感觉到身上不那么疼了,他扭了扭腰,站起身来:“果真是有效啊……客官,那小的可就先回去了,您若是觉得冷了可以去厨房里拿点热汤来。”
      莫愁嘴里才念完了一遍,匆匆对他道:“好,多谢了。”之后又继续专注在木块上。

      听得远远的关门声,想来那小二也已就寝了。
      温延抬头望了望窗外,明月高朗,山朦风清。

      “你身上的伤既是厉害,不如多去休息,削这东西能起个什么用。”
      莫愁皱了皱眉,手里却没停下:“谁告诉你我是给自己削的?”她认真解释道:“是我大哥有旧疾,我削给他的。”
      闻言,温延身形微微一顿。
      “他那么待你,你还给他削?”
      “我乐意。”莫愁优哉游哉地垂头下,细心地用刀刃割开木块上的凸起处,又得意地补充道,“就是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温延冷冷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侧过身往楼梯上走去。
      大厅里,莫愁还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削着木头,细小的声音仿若虫鸣。莫名其妙的,他心头冒出一丝感慨来,从不曾有过。
      是不是真心待一个人,就会像她这样?那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不知为何,忽的就想起白日里赵勤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小皇叔,我发觉你这几天变了……变得,变得有些人气儿了。

      阶梯走完,他不自觉地朝展昭门前看了一眼。

      *

      夜深,门轻轻被人拉开。
      从二楼一路走下来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可见得此人轻功极好。
      视线一扫,大厅门口,有人蜷缩在地上,睡得死死地,手里还握着一根削了一半的木块。

      展昭轻手扳开她的手指,把那木块拿下来,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触及手脚冰冷冻人。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连生气都能被她搞成这样,他也实在是无法了。
      但愿莫要生出病来才好。

      衣袂扫过,地上木屑翻飞,扬起,然后,落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姻缘·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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