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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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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设定了记忆回复吗？”我问梅塞蒂斯。
“那是当然，他会梦见自己进入盒子之前遇到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以及究竟是谁，否则解释起来不是很累吗？”梅塞蒂斯笑了笑。
“不过那时我不在你身边，还得向他解释我和你是一样的。”
“不知道这孩子会有什么反应，我好期待。”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我问。
“还不太清楚，至少也要到明天吧，西利尔，”梅塞蒂斯转身拉住我的手，“你比我聪明，想个办法，打击一下摩亚的精神，让他不会马上想到反抗。”
“这个并不难，”我看着地上的盒子，“有它就行。”
梅塞蒂斯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是个好主意，你这个冷酷的家伙。”
冷酷……吗？
生命延续的太久，让我已经不明白很多事情，何谓冷酷？抛弃一个爱自己的人，留给别人去玩弄就是冷酷？如果我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会很快忘记他，这就是冷酷？
我从来没有资格成为照顾摩亚一辈子的那个人，没有足够的感情去回应他的执著和单纯，没有对一个爱人该有的感觉。
既然如此，还不如造就一个让我们永远分离的机会。
当初我一直犹豫着想和摩亚分开，却找不到理由。
在春之都被逮捕后，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我被执行死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从那个盒子消失。
如果我侥幸不会被杀死，也无法再和摩亚见面。
后来在上校先生几次三番的冒犯之后，我的耐心和仁慈已被耗尽，决定毁了那个盒子，毁灭里面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摩亚。类似的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个盒子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里面的生命也一样。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从那孩子的身边消失。至于他的下场，不是我关心的。
可他却又被梅塞蒂斯看中，对此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看来要和摩亚彻底分别，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无所谓，梅塞蒂斯会教他如何服从新主人。
我们不会再和过去一样。
我会成为梅塞蒂斯的协助者。
摩亚捡回一条命，但之后即将发生的事，也许会让他觉得还不如失去生命比较好。
在一个喜欢的人面前被另一个人玩弄，不知道是种什么感受。
不知道明天醒来的时候，他漂亮的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
梅塞蒂斯毫无疑问是个绝世美人，即使一向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的摩亚，都无法在初次见面就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呆呆地抬头望着半卧在软榻上的未来主人。
为他领路的侍从对梅塞蒂斯低头鞠了一躬，离开正殿。
我倚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旁观，等着梅塞蒂斯对他的新宠物说出第一句话。
摩亚穿着绢制的白色衬衣，领口和袖口都打着一层层的摺，一条黑色长裤线条简洁却非常合身，这套干净的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平时他总是穿普通的家居服，很少有人辨别出他漂亮外表下隐藏的东西；而现在。他就像一颗被打磨过的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昨天在水里昏睡了一天，他的脸色好多了，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侧脸，在法庭上微陷的双腮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圆润，白皙的皮肤也透出柔和的粉色，暗褐的头发被细心打理过，柔顺地遮住额头和耳廓。
甜美的容貌，娇小的身形，与生俱来的高贵而不高傲的气质，让他拥有一切被爱的资质。
梅塞蒂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台阶下清丽的少年。
这样的状态看似轻松，却也是一种手段，长久的沉默中，对方会因为无法预测即将发生的事而不知不觉感受到压力，容易露出破绽和弱点。
摩亚不明白梅塞蒂斯的奇怪举动，站着站着就觉得累了。他悄悄回过头，想把视线投到我这里来。
“不要动。”梅塞蒂斯开口了，柔和的声音在正殿里回荡。
瘦小的身躯猛然一抖。
梅塞蒂斯低头轻轻地笑起来，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摩亚。”
“西利尔帮你取的？”
听到我的名字，摩亚没有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
回答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意味，也许他还不知道要怎样接受真相。
“谁告诉你的？”
“刚才那个……类……”摩亚似乎很不喜欢“类”这个称呼——尽管这个称呼也属于他。
“那就好，”梅塞蒂斯开心地笑起来，“不需要我们再为你解释什么了。”
梅塞蒂斯并不关心别人的想法，也不在意摩亚对自己的身份究竟有什么感想，他只想知道是否有需要自己做的事，以及要做的事会不会很麻烦。
他没有去理解别人的习惯，只要自己开心，全世界在他眼里便都是快乐的，反之亦然。
“摩亚，你喜欢西利尔吗？”他问。
对摩亚来说，这是个很残酷的问题。
否定的回答是欺骗。
肯定的回答，是得不到回应的梦想。
摩亚没有说话。
“以后不许再喜欢他，不要再爱他。”温和的语气，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
尖利的刺扎个不停。
“要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否则你会很难受。”
“至于西利尔，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你应该赶快学会这一点。”
摩亚回过头，远远地看着我。刚才还站得笔挺的身姿，现在看来却无力地几乎要瘫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模样却告诉了我一切。
你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吧？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
既然如此，还是让这个希望一直是希望吧。
有希望，或许能让你活得更久。
摩亚并没有什么话能够回应梅塞蒂斯，却会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表面拼命压抑的沉静，掩饰不了内心的波涛。
“最后还有一件事，”梅塞蒂斯波澜不惊的声音，让摩亚又是浑身一震。
“为了断绝你逃跑的想法，有必要让你的故乡消失，让你无处可去。正好，在那个地方有人冒犯了西利尔，他很生气，不想再看见那个盒子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看到，你喜欢的人究竟是怎么毁灭你喜欢的家。”
摩亚的眼睛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等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刻。
我之前还真怕自己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软下心肠，改变那个决定，幸好没有。
正殿的中央放着一尊细长的玉石台，高及胸口，中央凹陷，那个我和摩亚曾经待过的盒子就在里面。我走过去拿起它，又拧动台壁上的旋钮，兰色的火焰立刻蹿了出来，轻快地跳动着。
四方的盒子呈现出死寂的黑色，毫无生命力。
不知道机关的人发现有两个囚犯突然消失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他们也没有机会去思考这件事了。
因为他们的一切在我将时间停止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
“不要……”摩亚像梦呓一般轻轻喊着，双眼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小世界。
在永恒的停滞中毁灭，也就等于这个世界里的生命从未诞生。
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感到痛苦。
这是我能给予他们最大的仁慈。
我把盒子扔进蹿着火苗的石台。
“不要！——”摩亚尖声叫着冲过来，却被梅塞蒂斯的双手紧紧环住。
“消失即是虚无，”我对他说，“当这个盒子消失的时候，它的过去和将来就不存在了，它只是一段记忆。”
真实和虚幻，并没有绝对的界限。
“……你为什么……为什么……”晶莹的泪珠从摩亚的眼角滚落下来，沿着腮边，洒落到地上。
“这是你我告别过去的仪式。”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