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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上平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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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升平。
仙婢袅袅婷婷跪下,双手将托盘高举过顶,上面一盏补汤正散发着热气。
身旁婢女正要伸手去拿,茶盏骤然炸裂,飞散的碎片将天后保养得宜的手上划出一道细微的伤痕,无视吓得顿时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的二女,天后微微皱了皱眉。
“拖出去,杖毙。”
所谓人命,不过一场轻描淡写的笑话。
“妍媸,好大的火气。”
待人都下去之后,朱雀的声音缓缓响起。
帐幔无风自动,红衣黑发的华贵女子缓步而出,冷冽逼人。
“不过一个小小的贱婢,也值得你为她们开口。”天后的话一语双关,初看起来是指代方才二人,但细细听来却不难发现暗指的另有他人。
“那个贱婢,现在恐怕尸体都已经死硬了。”朱雀冷淡道,“你派出的人,果然和当年一样一事无成。”
鲜红的蔻丹顿时收紧,天后微闭了闭眼,这才道,“若是你看的紧一些,也不会让凤族将人送到凌严眼皮底下。”
两人间虚假的和睦破散不过须臾之间。
各人的痛脚都瞒不过旁人,对她们而言,最容易拿捏的莫过于对方的痛处。
当年朱祈将其卓送给天帝,彼时妍媸还对他们的夫妻关系犹自抱着幻想,这些年来诞生的新生幼儿均无故早夭,兼之凌严宠爱凌曦,她下意识便认为是凌严在暗中指定继承人,于是手段也愈发激烈了些。
可惜最后证明,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你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这么点小事,”挽回了些许颓势,妍媸徐徐抚着指上长长的甲套,言辞间又是高高在上的天后模样。
绫罗虽然被许下了取代凤族的由头,但这归根结底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她不过小小蚍蜉,也敢撼树。
死是注定的事情,也自然掀不起什么波澜。
“那只死了的孔雀的确不算什么,”朱雀漠然道,“但终归还是有点小麻烦。”
天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凤族不是向来是你的辖下,朱砂就算再如何,还能翻得了天去?”
“事关紧要,我不希望在明日有任何差池。”
念及忽然消失踪影的随身灵,朱雀在心内冷笑。
涂青,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掉?现在我暂时没空,待到一切处理停当后,你那内丹才是凶灵黏合间最好的补品。
“这些年来绫罗这丫头给我传递消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后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几声,看到朱雀神情渐现不耐,这才切入主题。
“现在玳凌那一边似乎有些小麻烦,你倒还不如……”
“凤族现在都是些老弱病残,成不了什么气候,”朱雀打断了她,“管好你儿子,不要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不该做的!”
天后笑容微微一冷,,朱雀近日来愈发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性,喜怒无常,若非必要,她还当真不想与这女人谋算。
但是有什么比一个手握利器的疯子更好操控的呢?
“既然你早有主张,何不拿出来说说?”
天后话虽如此,但心内却是另一般打算。
万仙会原本便是让凌曦趁机上位,天帝久不出现于人前,花胤等人又和他不和,不愁会碍了手脚。
至于众仙?不过是墙头草一流,又有何惧。
朱雀那个疯子,还当真以为万仙会是为了给她那个老情人复活?
那要她和凌曦置于何处?既然她等待也足以获取无上的尊荣,为何要将天界拱手相让?
只可叹朱雀心心念念只想着让忘忧复活……那断然不可能!
“明日,我会在朱砂跳祈槃舞的时候动手,届时可能会有异象,天帝这些年来积弱,没有花胤的扶持,想必他也不会存有多少灵力,只要能瞒过那一时半刻,我便助凌曦一同除了凌严。”
朱雀的话让天后心中一惊,有种被看穿的窥伺感。
弑君弑父,在朱雀说来平淡至极,天后转开了视线,“此事暂且不急。”
除了天帝,复活忘忧?
除非两败俱伤,凌曦才有可能上位,更遑论她才是真正想背后执掌大权的那人,此事断然不可。
朱雀看穿了她一般,抬手扔了一包东西给她。
“什么时候换了想法,用这个便是。”
那里面赫然是一包失传已久的无解剧毒。
天帝驾临的时候,天后已经卸妆停当,准备入睡。
他们夫妻二人向来情谊浅薄,若不是担着天后的名头,天帝一年恐怕也不会踏入此处一步。
这些年来天后早已习惯于后宫寂寥的孤寂,乃至于天帝身边流水价般的美人。
若说当年闺阁时或许还有鹣鲽情深的幻想,现在也只剩下了对权势的执念。即便是爱子如凌曦,也抵不过握在手心的权柄更让人安心。
“陛下。”
尽管二人早已许久不曾亲热,但最基本的面子仍是要做。
斥退了众人,天后的手刚才搭上天帝颈上之扣,便被他抬手阻止,“不必了,说完便走。”
天后眼里泛过一丝恼怒,但念及明日,硬生生压了下来,温言道,“陛下何不坐下细细说,此处虽然寒碜,却也比站着受累好。”
她态度无懈可击,天帝也不好不给她薄面。
“明日便是万仙会,该给的,我都会给你,”天帝声音入得天后耳中却是字字惊心,“但是不该有的,也半点也不能有。”
是不能有,不是不要有。
天后垂下眼,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妾身惶恐,陛下为妾身生日,设下如此宏大之宴,妾身又怎会不知好歹?”天后跪在天帝身前,低声下气道。
天帝微微勾起唇角,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妍媸,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陛下……”
“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存不该存的妄想。”天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结发之妻。
这个女人,陪着他一路行来,却在不该有的时候产生了妄想。
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若是当真越了界,他并不介意换一任更听话的天后。
所有人都认为天后才是执掌政事的决策者,但实际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条表面光鲜的狗罢了。
“凌曦不知,你却不会不知。”天帝抬起足,踏上天后流水般铺开的裙裾,“他或许会以为换了风向便足以左右我的意志,你说呢。”
天后面色微变,幸而低下头看不见。
“天界自然是以陛下为尊。”
所有人都以为凌曦和凌虬是中立众仙的摇摆导致的风向变化,却不知这背后是谁放任的结果。
天后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而冒。
这么多年来她忘了自己的这位夫君,当年是如何从血海杀伐中一路走来,对他来说,他断然不会介意将天界全然换血,重来一遍!
“不要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天帝复述了一遍,毫不留情地从她手中碾行过去。
天后面容扭曲,声音却依旧温柔体贴,“陛下,还请留步。”
“明日妾身生日,还请陛下暂且一留,喝一盏妾身亲手所做之汤。”
鲜血一滴一滴砸在厨内,天后回想起白日里朱雀的那句话,面色愈发阴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