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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女孩的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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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困在一座爱的井下,一个望着她,一个望着井外,一个出不去,一个不愿出去。
费朗,和他们比,我们好自由。
——2014.02.25 许知瑞
许知瑞阖着眼感受天空由暗渐转光明,又慢慢刺眼起来。
熬到闹钟响起,她舒了口气坐起来,身体在床上,而意识却飘在半空俯瞰了一夜昨日画面。
起床后,她翻了翻包便冲到唐夏主卧门口,准备借件衣服,她没有带多余的行李。
敲门后等里面的人窸窣收拾了会,许知瑞假装漫不经心地轻扫了一眼,不出所料一室狼藉。她进去挑了件高领白毛衣配上贴身牛仔裤和及膝靴,显得又辣又年轻。唐夏揉着乱糟糟的脑袋,说:“我也想单身,泡男人真自由。”
刚说完便被秦朝阳捞过去狠狠地揉了一通,非礼勿视,许知瑞快步走出房间带上门,低头整理衣角准备出门。
费朗躺在床上也没睡好,一夜朦朦胧胧始终没进入深睡眠,一边恼火田蜜的出尔反尔,心下对此毫无对策,一边生气许知瑞的自我放逐,晨光刚亮,耳朵敏感捕捉到外面的动静,他下床推门,见许知瑞已梳妆打扮完毕,正对着门口的欧式镜子照,看样子是要出门,“知知去哪儿,今天周末。”
许知瑞没看他,对着镜子理了下头发,“帝国大厦。” 语气冷淡。
费朗假装没注意到她一副懒得搭话的模样,继续问她:“一个人吗?”
“难道你要陪我吗?”许知瑞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他。
“你一个人的话我陪你去好了。”他手仍搭在门把上,只要她一点头,立刻就转身换衣服。
许知瑞竟语塞,又好气又好笑,“费朗,上个月刚跟田蜜去过,那种地方一辈子去一次就够了。”
费朗口内牙齿轻咬住唇肉,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目送她悠悠出了门。
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发丝上,流连在她头也没回的背影,直到门啪地关上,阳光楞映在门上,不知所措。
许知瑞关门后站在豪华的门前,手抚着铜门把没松手,方才他失落的眼神牢牢印在脑海,心倏地猛揪了一下,复又愧疚起来,费朗那么无辜,他只是人好,自己为什么要那般呛他。
在这个故事里她始终是个小丑。
小丑居然开始反击男女主角开始抢戏,观众都会觉得不像话吧。她得赶紧收心,既已决定不再默默地幕后献丑,也不至于要去到台前那般失控丢丑还妄图抢戏。
下到酒店大厅后便见师景煜长身玉立,一身黑色风衣没把他隐在高大英俊的外国人中,反而将他凸显的格外养眼,华人气质毕现。他把一份面包递给她,等她吃完一把揽过她,搂着她走出旋转门,好似情侣。
许知瑞提议坐大巴去纽约,师景煜自称自己不懂只管跟着她,可却在她找错站台时把她拉回对的地方。
就这样玩了一天。一路上师景煜轻松自在幽默得体,许知瑞无比感激他的绅士,也给了自己和异性相处时无比自在的体验。他们还用法语对了几小时话,赌谁先对彼此说中英文就输,许知瑞心知这游戏对他容易却对自己有利,便认真投入游戏,竟也没多寒掺,交流顺畅。
纽约的积雪未化,又逢今日天阴,可气氛太融洽,两人在室外边走边说,丝毫未觉寒冷。
她用法语问:“为什么是来华盛顿第二天才来找我?”
师景煜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一句,她用中文思考后觉得他的答案很有意思:“怕太累了,掉链子。”
两人相视一笑,倒也无关风月。
天空拉上黑绒幕布,许知瑞耐心告罄,实在扛不住法语,他俩用中文流利地交流起来。
还是母语最舒服。
一顿牛排西餐后,师景煜餐布擦了擦嘴问,那个本来要成为你男朋友的男孩,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么叛逆的行为。
许知瑞默然,其实费朗什么都没做,只是她想太多,给这段无始无终的故事强行添了开头并自作自受地落了悲剧收场。
“是我自作多情,他一直在他的故事里安分守己,是好学生,好男朋友,好朋友。而在我的故事里,我拼命爱他,拼命幻想他,我放大了他的一切,是我错了,是我强迫他了。”
是她突然告白,而费朗不忍她难堪,明明不用他负责,可硬是扛起责任,明明不用他自责道歉,他却一直默默自疚。
是她太自私了,用自己的感情绑架他。
可暗恋就是这样无奈,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对不起,费朗。
纽约的晚风掺杂了异乡的风情,伴着街灯,他们沿着商区散步。师景煜轻锁眉,佯装不爽,“所以你找刺激找到我这儿来了?”
“师兄,你知道什么最难过吗?”许知瑞抬头看他,眼里映着一株孤独的光点。
“什么?”
“求而不得。”难过死了,有首歌又土又洗脑,歌词是“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别人听了一笑置之,她却能懂那种苦苦艾艾,如果人可以有几千年活,而诚心又能应验的话,她应该会为一次圆满求一次。
师景煜停住,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我不觉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知瑞双手托起衣摆坐下,期待地说:“好啊。”
中央公园散步遛狗夜跑的人不断从他们身旁经过,师景煜用他低沉的声音讲述了一对年轻男女的故事。
一开始许知瑞以为他在讲他自己故事,后来才发现不是,师景煜不可能那么温柔。
故事里,男孩女孩在高中里是好朋友,男孩喜欢女孩,可女孩很单纯不通男女情.事,于是男孩默默陪伴,等女孩明白自己的心意。
有一天女孩过马路愣神间一辆车子即将要撞向她,男孩眼疾脚快拼命保护了她,却把自己的双腿留在了车轮之下。男孩家里很有钱,可女孩家里很穷,男孩家人从监控回看事故,认定女孩也要为事故负责。
女孩哭得很伤心,可男孩当时昏迷,无法安慰和拯救他心爱的姑娘。男孩的哥哥发现男孩日记里、草稿里都有他喜欢女孩的痕迹,见男孩的腿没保住,便提议让女孩陪伴男孩走完这一生,并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若她点头,便可免去追究和赔偿。
女孩当时才十七岁,知道点头便可以不再被市民指指点点,家里也不用债台高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男孩清醒后很难过自己的残缺,但知道女孩陪伴自己一生很单纯地恢复了心情,开始准备后期复健。
男孩家里支助女孩的家庭和她的学业。可她上了大学男孩才知道,这段关系有多么不平衡,原来陪伴也不能满足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爱欲。女孩很漂亮,在学校自然有众多追求者,男孩哥哥一一清扫,并警告她自重。女孩在不断接触成人的世界和诱惑后开始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草率。她出国留学后,男孩发现她对他的陪伴有了一些抗拒,他知道她终于懂情爱了。
明白女孩可能要离开他,知道一个年幼的承诺不可能绑住她一生。男孩激烈地抗拒甚至想过轻生换女孩解脱,最终他求得家里同意不再约束女孩的人生,给她自由。
可女孩慢慢明白男孩的付出和失去,也越来越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于是她放下自己的情爱坚持要履行诺言陪伴他一生。
他们两个人,被困在一座爱的井下,一个望着她,一个望着井外,一个出不去,一个不愿出去。
这个故事好像和许知瑞记忆里某段内容重合了,她含泪讶异地回视他:“那个女孩现在在美国读书是吗?”
一阵凛风吹过,她才发现自己竟满面泪水,方才她好像听到了吕木心的故事。
师景煜帮她擦眼泪,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没挪开,“是的,在美国。”
“师景煜我错了,我还评价了她的感情,现在才知道我没有资格。”许知瑞想起那天吕木心站在窗口哭泣,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原的背影直至消失,她真幼稚,完全不了解吕木心的隐忍和牺牲还白痴般指手画脚乱点江山。
“你认识她?”
“吕木心是吗?巧不巧。”
师景煜惊讶,美国这么小,“是,我就是故事里那个哥哥。我也想让她自由,可她不肯,说要陪景灿一辈子。”
“你弟弟他很爱她吗?”许知瑞涌起好奇。
“很爱,也许年轻的感情很快就淡了,可他在最浓的时候再也遇不到其他女孩,他一辈子只有她了。”师景煜抚在许知瑞颊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他不会放过吕木心的,师家亦不会,只要她真正离开师景灿,她在北京就不可能混得下去,她的家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太平日子。也幸好,她有良心没有这么做。即便勉勉强强,她也必须留下。
许知瑞深吸一口零下寒气,鼓鼓嘴说:“这么比,我这不算什么。”
*
那天他们没有回华盛顿,就在纽约住了一晚,师景煜开了两间房,还笑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跟女孩一起旅游却没住同一间房。
许知瑞和他在酒店门口拥吻道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感激他竟可以如此绅士和温柔。
费朗发消息问她回希尔顿吗。
她说回已经回公寓了。放下手机,她洗了个澡,身体心理全然放松。只是听了个故事却仿佛得到救赎。
费朗,我们就这样吧。
*
师景煜次日下午便飞去巴黎。唐夏在二月底也退房回国了。
许知瑞继续按部就班地学习,异国的学习交流眼看就要结束,她看着手机里这个唐夏介绍的男孩有些好笑。
她发了条语音给唐夏:“唐夏,你真的不靠谱。”语气咬牙切齿,内心毫无波澜。
“怎么了?”她那处声音嘈杂,应该在公共场合。
许知瑞没回复,心里暗暗下决定,以后唐夏再说要给她介绍男的,一定全部屏蔽。这个所谓确定单身的优秀男孩明显就喜欢唐夏,不停侧敲旁击问许知瑞唐夏的神秘男友到底是谁。
单相思误人。
*
在后面的同居日子里,许知瑞和吕木心过得格外和谐。吕木心不会做饭,许知瑞空了会给她变着花儿做中餐,吕木心则会带她出去吃大餐,两人还约好回国一起玩,许知瑞没有提起师景煜,吕木心也只当是迟来的投缘。
有了故事前情的支撑,又经许知瑞有心的观察,她发现吕木心每天都会视频半小时至一小时不等,她忍住好奇没多问。
三月十五日,许知瑞生日那天,她心血来潮给自己买了个蛋糕,手机上官方和私人好友发来很多祝福。她坐在电脑前看了眼费朗的□□头像,他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有祝过她生日快乐。
多好,恋爱期间规规矩矩的男孩。
开门声响起,吕木心回来了,许知瑞拉着她走到蛋糕前邀请她吃蛋糕,说自己生日。
吕木心眼前一亮,“能先别吃吗,我拍张照。”
许知瑞点头,等她拍完蛋糕的照片又对她说:“你坐在蛋糕前挖一口,我给你拍张你和蛋糕的合照。”
吕木心笑眯眯地照做了,拍完便很开心地拨弄手机。许知瑞默默地吃蛋糕,听她玩手机间隙分心说了句“生日快乐”给她。
许知瑞看着她的表情假装不经意地问:“今天也有人生日吗?”
吕木心满脸笑容:“嗯,我男朋友也是今天生日,真巧是不是。”她扒着手机回师景灿短信,国内明明是半夜居然还醒着,得让他赶紧睡。
许知瑞玩笑:“居然跟我一天都是消费者维权日出生,每年生日电视里都在打假。”
吕木心也想起这茬笑了起来,心情一轻松话匣子打开,她讲了师景灿,在许知瑞听来她口中的故事很甜,和师景煜那个苦闷的格调完全不同。
吕木心甜笑着介绍,她的男朋友叫师景灿,特别温暖阳光还博学多才。她有些闷,但常被他感染,他身有残疾但很热爱生活,养了一条拉布拉多,今年已经8岁可每天都必须被师景灿抱着睡。他爱看书,因为不能行万里路所以只能读万卷书,他也喜欢航模,也喜欢设计一些建筑,但他最喜欢她。
“许知瑞,其实陆原走后很久,我才冷静下来,也许我不是喜欢陆原,而是陆原很像健全的他,”吕木心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她,问:“变态吗?”
“不变态。”这个理由很美。
“你知道吗?我回国的时候,他看到我手机里陆原给我发的问候和表白,他忍着哭,让我去跟他在一起。那一刻我才知道,也许我会爱上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但我不会离开他。”吕木心回忆起他眼睛红的像小鹿,不停颤抖着推她走,忍不住又哭了。
她管不住自己在这花花世界里迷失的心,但能够管住自己不再迈向花花世界的双腿。
他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坏,爱上别人。
许知瑞也哭了,她联想到了师景煜讲的故事,无法假装不知这个故事,她问:“那你回国后跟他结婚吗?”
吕木心红着眼肯定地说:“结。一定。” 她大学毕业那年,师景灿刚好也满了法定婚姻年龄,师家曾要求他们结婚,可师景灿不肯说非要等她留学回来再说,她明白师景灿是希望她可以成熟地考虑过后再结婚。
他为她争取了那么多,她怎么可以辜负他。
“一定要请我,我为你们真的流了好多眼泪!”许知瑞泣不成声,她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个男孩和女孩的婚礼,美得像梦成真一样。
虽然许知瑞和费朗的感情在这次美国之行里没有圆满,可是她遇见了另一个美好,即便和她无关,可让她再次燃起关于爱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