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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宜妃见康熙含笑的目光看着良妃,心里有些没趣,下意识的瞥了惠妃一眼,见她正若无其事的磕着瓜子,心里更加窝火。

      “皇上,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她撒娇的向康熙叫了一声。康熙回望她一眼,未置可否。见她眉宇间有一丝薄怒,知道自己对良妃太注意惹她吃醋了,只是淡淡一笑。

      太后瞧出了他们几人的情形,向良妃道:“你过来给我瞧瞧。”良妃忙上前。太后细细的打量她,见她把手藏在身后,有意道:“把手伸出来我瞧瞧。”良妃略一犹豫,畏缩的把一只手伸到太后面前。太后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了她的手,叹道:“可怜的,手上全是针眼儿,以后在我这里可以少受些苦。”给太后看过之后,她赶忙又把手藏到身后。

      “你叫什么?”太后随意问了一句。“回太后的话,奴婢名叫秀秀。”良妃恭谨回答。太后点点头,“这名字不错,人如其名。哪一家的?”

      良妃心里一颤,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身世,下意识的偷偷瞥了康熙一眼,却遇上他鼓励的目光,于是大着胆子向太后道:“奴婢家里是觉禅氏。”太后思忖片刻,悠悠点头,“正黄旗。”她又打量了良妃一眼,就让她退了下去。

      从这以后,良妃便笼罩在幸福的光环里。康熙一直很喜欢她的纯朴善良,有兴致的时候也会教她读书写字,甚至把常用的一方田黄石印章送给她。

      皇八子胤禩出生后自然要上皇家的宗谱和玉碟,康熙想同时册立皇子生母为妃,让内务府去细查良妃的身世。谁知这一查,竟让康熙大为震惊。良妃一直说自己是旗人,其实她是蒙古人。

      乾清宫暖阁里,康熙指着御案上的卷宗,向良妃怒道:“你居然敢和朕撒谎,一直说自己是旗人包衣之后,其实你是蒙古人。”他怒视着她,见她面色瞬间苍白,像风中秋叶一般瑟瑟发抖。

      “皇……皇上明鉴,并非奴婢有意欺瞒,是奴婢的阿玛已经为奴婢改了宗籍,奴婢确是旗籍。”良妃吓得花容失色,忙为自己辩护。

      康熙正在气头上,认定她是有意欺瞒,指着她道:“难怪皇额娘总说你像一个人,哼,原来你竟是朕的皇姑马喀塔公主的女儿。朕不嫌你低贱,你倒想把朕玩弄于股掌之上。”

      良妃泪流满面,只是摇着头,“皇上,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够了,朕不想再听,滚回辛者库去。”任凭良妃如何苦苦哀求,康熙始终不为所动。

      很快,康熙下令将皇八子胤禩交由惠妃代为抚养,其生母良妃本是辛者库贱妇,遣回辛者库服役,不得接近胤禩。良妃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尘埃。

      十九年后,因胤禩年近弱冠,康熙念及胤禩,才又下令将良妃从辛者库释放,册立为妃。此后多年,康熙便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再也不复当年的宠爱。

      想到此处,良妃心如刀割。那十九年,要不是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她早就一死了之。她在世上所有的牵挂,无非是康熙胤禩父子。康熙虽然无情,她却总记着他的好,记着当年短暂却难忘的岁月,身为女人,那样的恩爱足以令她回味一生。

      她从不敢恨康熙,也不埋怨命运,她知道上天待她已经不薄,她觉得是自己不配拥有那个男人的爱。甚至有时想到胤禩,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样优秀的儿子,要不是因她出身低微,孩子又怎么会背负着辛者库贱妇之子这样的骂名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康熙在乾清宫里看到霁月送来的红漆匣子,正纳闷,打开一看,里面是自己那方田黄石印章,惊怒之后陷入深深的悲哀。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朕恩断义绝么,她凭什么这么不把朕放在眼里?康熙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

      那个傻女人,总是用最极端的方式给他出难题。先是隐瞒身世,再是十九年心甘情愿的待在辛者库服役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肯说,前些日子不知抽哪门子的疯竟下毒害人,这些事,他都容忍了,她还想怎样!这会儿,竟连当年的信物也退还,看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胤禩一条心与他为难。

      康熙在暖阁里转了几圈儿,不得要领,忽觉天旋地转,缓缓躺到暖阁的炕上歇着。脑海中,想起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一年冬至节,天下着鹅毛大雪,玉穗儿才五岁,敏妃带着她和胤祥到乾清宫给康熙请安。玉穗儿告诉他,路过惠妃宫外看到一个女人往里张望,见到人来,吓得转身就跑,结果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玉穗儿坐在康熙膝上,很可爱的皱着眉道:“我想笑,额娘没让我笑。十三哥笑了。”她用小手指指胤祥,胤祥向她扮鬼脸。康熙见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逗她道:“你笑人家,人家也会笑你。看这辫子,梳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康熙见敏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问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惠妃宫外窥探?”敏妃正斟酌着,玉穗儿摇着康熙的胳膊道:“我知道,皇阿玛我知道。八哥叫她额娘,我听见了。”康熙闻言脸色一变,缓缓将玉穗儿放下地,让胤祥带她去玩儿。

      他看向敏妃,敏妃这才道:“是她。大冷的天,穿的单薄,弱不禁风的真是可怜,又在雪地里摔倒,臣妾已经派人送了寒衣给她。”她本想再说几句,又怕康熙不快,便沉默不语。康熙沉思半晌,望着殿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忽道:“你跟朕去看看她?”敏妃点点头。

      两人坐了肩舆去辛者库,快到时,康熙吩咐太监们远远的跟着,他和敏妃踏雪而行,不想给人知道他俩来了。

      远远看到良妃穿着笨重的棉袄棉裤,提着两个水桶到井边打水,冰天雪地里,脸和手都冻得红红的。水打上来之后,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提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去。

      康熙远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自语道:“她力气还挺大。”敏妃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打着伞站在他身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康熙也侧目看她,敏妃秀眉微蹙道:“物伤其类呀,皇上。”语气虽然温婉,康熙却能听出她话里的责怪,却也不便说什么。

      敏妃见良妃提着水桶踉跄了一下,似要滑到,忍不住向前跑了两步,却被康熙攥住衣袖。“你也说物伤其类,又何必给她看到你这样尊贵,让她自惭形秽呢。”康熙面色清冷,敏妃看不出他喜怒,他转身而去,她也只得跟着他而去。

      很快,康熙就下令让良妃离开辛者库,仍是回到绣作去当绣娘。良妃始终也不知道,康熙和敏妃曾在那个雪天去辛者库看过她。

      思及往事,康熙满心伤感。想着良妃着实可恶,和胤禩娘儿俩一个鼻孔出气,存心与他过不去。他缓缓睁开眼,瞥见御案后的书架上放着一把鹅毛扇,叫太监魏珠进来,把扇子送去给良妃。魏珠不解的看着康熙,康熙却也不多做解释。

      次日,霁月手捧一把染了血的鹅毛扇,惊慌失措地冲到乾清宫,梁九功正从殿里出来,一见她的脸色和满面的泪水,忙上前扶住:“你这是怎么了?”“良……良主子……薨了!”霁月喘着气,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啊!”梁九功大惊,忙扶着她进了东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见梁九功扶着悲伤不已的霁月进来,忙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是怎么了!?”“万岁爷,良主子薨了!”梁九功知霁月已没有力气再回话,只得替她说了出来。

      康熙双目大睁,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再看到霁月手上的鹅毛扇,一下子呆住了。梁九功担心他着急,忙上前轻呼着他:“万岁爷,万岁爷。”康熙猛得醒过来,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脸色渐渐凝重:“怎么死的?”

      “奴婢午膳后一进主子寝宫,就见一地的碎瓷片,地上全都是血……”霁月看着康熙的神色,吓得浑身颤抖。“下去!”康熙猛击御案,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梁九功和霁月都吓得忙退了下去。华丽的宫殿中,只剩下康熙一人。

      洛灵因这两日身子不适,得了康熙的许可,没有去御前伺候,因此良妃殡天的事,还没有人来得及告诉她。此时她正一人在房中赶着绣一双虎头鞋,准备送给绾绾。

      房门猛地被推开,胤禵快步走了进来。洛灵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打趣道:“十四爷可是从没来过我这儿,莫不是走错门了吧。”

      “行了!”胤禵双眉紧蹙,恼怒地瞪着她:“良妃娘娘薨了,八哥听了就昏死过去了,此时正在娘娘宫里,任谁都劝不住,你快跟我去看看。”洛灵吓得一撒手,正在绣的一只虎头鞋掉在了地上,胤禵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钟粹宫此时已布置了灵堂,胤禵和洛灵进来时,胤禩已哭晕了过去。八福晋抱着他不停地擦眼泪,九阿哥和十阿哥急得围在一旁,可是任他们怎么喊,胤禩就是醒不过来。

      “十四爷,把八爷扶起来。”洛灵冲胤禵急急的交代了一句,胤禵依言从八福晋怀里抄起了胤禩靠在自己身上,洛灵抬手扶正他的头,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八爷……”“爷……”“八哥……”

      五个人不停地喊着他,八福晋此时眼里只在乎胤禩的安危,没功夫在意洛灵的存在。半晌,胤禩才缓缓醒了过来。五个人这才松了口气,八福晋一边擦泪,一边道:“爷,你要吓死我,刚刚醒了又晕过去,你不保重自己,可让我自己好啊。”

      胤禩缓缓睁开眼,触目处是满堂的白色和良妃的灵位。他无力地摇了摇头,痛声道:“你们不要管我,谁都不要管我。”“爷!我怎么能不管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八福晋边擦泪边担忧的看着他。

      洛灵搀住用力摇晃着胤禩的八福晋,在她耳边道:“福晋,八爷禁不起这样。”八福晋忙住了手,一双泪眼无助地看着洛灵:“那怎么办?都哭晕两起儿了,再这样,他哪儿受得了啊!”

      洛灵轻轻揽着她的肩,看了一眼悲伤难抑的胤禩:“我试着劝劝他。”八福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虽说她不太信任洛灵,但心知自己的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思忖了半响,只得点了点头。

      洛灵挪步过去,矮下身,对胤禵道:“十四爷,三位爷和福晋先出去等一会儿。”胤禵点了点头,将胤禩轻轻移到洛灵的肩上靠稳,便和九阿哥、十阿哥把八福晋领了出去。

      洛灵抽了衣襟上的手帕,想替他擦擦眼泪,却被胤禩用力推开了:“你走,我不用你管。”洛灵看着他满是疲惫和伤痛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眼泪漱漱而下:“你的痛牵扯着你身边的每个人,难道你也非得让所有人哭死痛死吗?”

      “我痛不痛又有谁知道,以前我不论多难多苦都掩饰着,也只为不让她难过,如今她不在了,我还……” 胤禩说不下去,一切的话都化成泪水不停地涌出了眼眶。

      “我明白。”洛灵在他耳边柔声道:“失去亲娘,那是一种锥心的痛,我明白你无法去忍。只是,娘娘在天上看着,见你如此,她会自责,会不安心,你难道也要让她跟着你一起伤心吗?”

      胤禩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去看良妃的灵位:“额娘……”“你只有好好的,娘娘才能笑着离开,毫无牵挂的走啊。”灵活轻轻抚平他零乱的头发,手帕被他打掉了,只得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娘娘会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胤禩用力地摇着头,强撑着想站起来,洛灵忙用力扶起他,搀他到了香案前。胤禩凄然地看着她,道:“我知道我再怎么哭,再怎么伤心,额娘都不会回来了,以前有额娘在宫里,我感觉到这宫里是我的家,可现在,不是了,这里再不是我的家。”“你还有皇上,他是你的皇阿玛呀。”洛灵劝解道。

      “你不懂,我走的那天,额娘还是好好的,短短几日,她就走了。说给谁谁也不会信!” 胤禩瞪着她怒吼着。“八爷!”洛灵吓得忙捂住了他的嘴,余光扫了扫殿外:“记住,这话你没说过,从没说过。”

      胤禩颓然地推开她的手,仰天惨笑着:“不再是了,这个皇宫,冷得可怕,这儿,再不是我的家了。”洛灵想着他这句话,看着他紧锁的双眉,苍白的脸上一片绝然之色,心中徒升了一丝寒意,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良妃丧礼过后不久,胤禩便因悲伤过度卧床不起,八福晋回禀了康熙,康熙感念他的孝意,特派御医前往诊脉。胤禩自此一直告假,一晃就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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