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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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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遇险
江月从没走过这门,当时也没多想,将披风往头上一罩就跑了出去。谁知她脚下却是一滑。
江月情不自禁歪了身子寻找平衡点,没想到又踩空了,心里当时便已大乱。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木梁,发现身体不滑了,这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江月就被吓懵了。难怪觉得胳膊这么疼,原来她是从山坡上滑了下来,身体几乎是吊在空中。
景山东、西、北三面都砌有爬山磴道,偏生这南边陡峭得很,因为平时没人走,完全没有人工修缮的痕迹。
江月抬头看去,原来后门的通道不知什么时候损坏了,除了这摇摇欲坠的护栏什么都没有,只是光秃秃的一片黄土地,被雨水溅得泥泞不堪。
想起刚才的脚印,难道……十七已经掉了下去?
江月被自己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不轻,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心里一慌,她的手就松了几分。
感觉到身体的下坠,江月连忙打起精神,紧紧抓住那不知能撑多久的护栏。
她不敢往下看,但也能将情形猜个大概。景山上树多,这会儿虽然都是光秃秃的,但好歹不是空无一物。就算她摔了下去,也不至于送命。
只是摔断腿脚,或者刮花了脸……那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江月便咬紧了牙,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去。
雪上加霜一般,天际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将周围照得恍如白昼。
江月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担忧,只听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过一阵,好像就响在耳边。
饶是江月胆子不小,这时也是心慌不已。只是因为下着大雨眼睛痛,才没有放声大哭。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又喊了一路十七的名字,江月早已疲惫不堪。她强撑着保持意识,可是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仿佛野兽咆哮一般,又好像伶俐的刀子刮在脸上。
江月痛得想去揉脸,刚要松手,手腕上忽然一紧,被人紧紧地拽住。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第一次看到崇安露出这样艰难的神情。
印象之中的这位表哥,呆板无趣,整日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想到这里,江月忽然笑了起来。看到崇安,仿佛就已经安全了似的。
谁知崇安不仅没有拉住江月,反倒被她下坠的力量一起拉了出去。原来这泥地实在太滑,又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崇安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只是靠身体紧贴着地面,才没有被拖下山坡。
江月觉得,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他拽断了。虽然如此,她却没有往上一分,反倒是崇安被她一点点地拉了下去。偏偏四周没有能借力的东西,崇安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还没有放弃,她却已经有些乏力地闭上眼睛,轻声道:“崇安哥哥,我不怕。”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松手,我死不掉的。
崇安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反倒更加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咬牙道:“你不怕就好。一会儿我用全力拉你,如果不成……我们就一起顺着山坡滚下去。记得护住头。”
江月其实只是嘴硬,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怕这么高的山。
听了崇安这么说,她心里虽然想拒绝他这样冒险,嘴上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因为这种慢慢地滑入深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就好像凌迟一般,不给人一个痛快。
崇安因为用力过度涨红了脸,状况一塌糊涂,还不忘低声嘱咐她:“别放手。千万别放开我的手。”
因为雨水的原因,崇安和江月的手都很湿滑,要握住需要比平时大好几倍的力气才行。
见江月轻轻点头,他的眼睛忽然变得一片清莹,如同秋日的湖水,安谧,宁静。
危风猎猎,电闪雷鸣之中,江月的身子悬在空中,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她走过的岁月不长,却已经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知道生与死的意义。
生死关头有一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拉住你的手,还有什么不满足?
就像她当年哭晕在祖母的灵前,乌雅府内人人各怀心思,只有她的弟弟乌雅祁紧紧攥住她的手,让她知道广阔天地间,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江月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只觉腕上一痛,双手仿佛要从身体分离出去一般。她痛得忍不住尖声大叫了起来,这声音却在一瞬间便被滚滚雷鸣掩盖过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在泥地上,累得一下都不想动弹。还是崇安先坐了起来,他见江月面无血色,便将双手分别从她脖颈处和膝下绕过,打算横抱起她。
江月双眼紧闭,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暂时平复下心情。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崇安竟然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是想要抱起她,可……
见崇安双眉紧皱,江月这才察觉不对,轻轻抽出他的手,还没仔细看,她便已经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她连忙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一脸认真地道:“表哥你放心,我没事,可以自己走的……”
崇安微微笑了笑,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二人相互扶着往那殿阁中走去。
见外头的大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的样子,江月帮着崇安褪了披风和外袍,用力拧干了才套上,以防他冻坏了落下病来。她的胳膊其实也很痛,只是没有像崇安这样严重。
这时候再看崇安的手腕,已经肿得吓人了。江月咬咬牙,声音里透露着某种坚决:“你在这里别动,我估摸着那两个小厮也该带了伞回来了。我去寿皇殿叫人来,你的手必须尽快医治……”
他抿唇浅笑,轻声道:“你应也快体力透支,又何必逞强。不如我们坐在这里等。景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
江月犹豫了下,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再次陷入险境。可是她生性不愿欠别人的,如果崇安今日真的为了她残了双手,她要怎么偿还才好?
她心思一转,还是决定冒雨冲下山去。谁知刚一拿起披风,就听崇安柔声道:“江月,我很冷,拿火石生一下火吧。”
温柔的声音,让人如何拒绝他的请求?何况崇安原本红润的唇真的已经变紫,隐隐还有些泛白。江月不敢再看,听话地从他怀中取出火石来,又到殿后寻了些干草,可是……
崇安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不会用?没关系,我教你……”
在崇安的悉心教导下,江月姑娘终于生好了火。看着不高的火焰,除了暖意,江月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满足感,好歹这是她第一次生火呀。
崇安看着她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淡淡笑道:“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
江月坐在他对面,白净的面容被火光映上了一抹娇红。她轻轻白了他一眼,眸光流转:“那你就变一变表情啊,为什么总是笑?”
崇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江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在高门世家还能按照自己的真性情活着。”
就像同行的孟玲儿和七姑娘,哪一个不是带着各自的面具以求自保。
她撇撇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盯着那时不时跳跃着的火苗看。也不知是因为刚刚脱险浑身无力,还是因为这难得的温暖,江月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崇安马上便发现了她这样子,怕她倒向火堆烧到自己,连忙挪了过去。谁知正好赶上江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歪倒在他怀里。
他被她压住了手臂,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江月听他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被拉回了点意识,朦朦胧胧地眯起眼睛来。
崇安趁机温声劝道:“江月,这里凉,不要睡。”
江月哪里肯听他的,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便这样沉沉睡去了。
崇安无奈,只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全身都已湿透,也没办法给江月披件衣服,只能指望这火堆能尽快把衣服烤干。
他其实也已经疲倦至极,只是为了留意外头的动静一直强撑着。
好在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他便听到自家小厮阿鲁的呼喊声。
崇安情急之下高声应了阿鲁一句,怀中的江月似乎是被吵到,明显不安起来。她闭着眼睛,在他怀里扭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转醒。
他低眸看着她长长的羽睫,像新生蝴蝶的翅膀,一开一翕,很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