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5 节 ...
-
莫恋尘迷惑,指着蒋心陶的鼻子,“你后悔了?”
心陶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在唇边,微笑着摇头,说:“我不言悔。”
恋尘满意了,她想一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又不晓得哪里不妥。她又问:“为什么突然关心谁主动谁被动的问题?”
心陶凝视着恋尘,她心里其实也只有一个想法:莫太太还是很了解她的女儿。
恋尘抱住她,幽幽的说:“就算你当初不主动,我早晚还是会主动的,我只是害怕一开始就要输…。”
心陶取笑她:“原来只准别人输,不准自己输。”
“被喜欢的那一方永远不会输。”恋尘抬起身看着心陶,竟然固执的大发娇嗔:“是我先喜欢你的,你若也喜欢我,主动一下你又不会怀孕!”
心陶笑了:“我还真的希望会怀孕,生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然后好好修理她。”
逗得恋尘吟吟的笑,心陶情不自禁趋前去吻她,那一刻她竟然彻底把莫太太来找过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其实,一些事对心陶来说,真的不重要,不管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在千回百转之后,她还是要爱她,像是冥冥中早注定了一样。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会反复问自己同一个问题:这个女孩,真的会属于她吗?
若她真的属于她,她又何德何能?不得不想,一定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老天待她真正好,她一定要加倍珍惜。
心陶只是觉得,她从小到大极少交上好运。
如果是恋尘先喜欢她,那么她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恋尘的呢?也许,是打从恋尘一见她就笑,是那晚她哮喘病发,恋尘慌乱地为她找喷剂,是她在车里因为咳嗽恋尘给她递上围巾,是她在餐厅穿过攒动的人头突然看见恋尘把依依抱在怀里亲吻她,是她拿着小铃铛和围巾追到电梯门口,是她在酒店大堂误以为恋尘已有男友,是她开始妒忌阮珍珍拂袖而去的那些时刻开始…
那么多的一刻组成了一条大大的锁链,牢牢的把她的心套住。
心陶知道自己从不是那种思想和行动一致的女人,她的行动总是比思想慢一步。有一度,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和恋尘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
朱应爱之后,心陶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跟女人牵扯在一起,她本能的逃避过,最后却是落得欲拒还迎。
如果那天在对岸从教堂回到旅馆时,不是她主动牵住了恋尘的手,也许她们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没有人知道….
恋尘突然说:“喂喂喂,你在想什么?”
心陶回过神。恋尘叫起来:“哎呀,馅饼都凉了!”
心陶探一探那个已经放在桌上的褐色纸袋,发现还是暖和的。
“怎么突然想到要买韭菜馅饼?”
恋尘嘻嘻笑:“当然是要唤醒你甜蜜的回忆啊。”
心陶笑着接过馅饼,狠狠咬一口,却好像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恋尘看着她,皱起眉头问:“不好吃?”
心陶心头涌上百般滋味,却仍然点点头,“好吃。依然是我最爱的韭菜馅饼。”
心陶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分外艰难。
十七岁父亲用拐杖教训她的那一会,她就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没想到十年后她却面临更大的挑战。
她却一直的相信缘分这回事,属于你的总要来,不属于你的自然会走,而感情一旦开始了就难以回头,除非不爱了不要了,大家才好聚好散,局外人若不愿意站在当事人的立场深入体会,总会天真的以为这是可以收放自如的事。当然这样洒脱的人也未尝不是没有,只不过不会是她蒋心陶。
莫太太也未免太看得起她。
恋尘转身到厨房洗手,回来边看表边对心陶说:“我赶时间,得走了。”
“今天不跟我一起回家了?”心陶已经习惯恋尘每隔一晚都到她家吃晚饭。
恋尘已经去到门口,说:“明晚才去,赶着上机场跟同事拿一份资料,他八点飞机,明天一大早还得到半月弯的楼盘去一趟。”
心陶向来抗拒工地,心里觉得不安,“这也在你的工作范围内?”
恋尘掏出车匙,“没办法,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告假,也不能计较太多,承包公司的一些做法跟当初合同里的协议有出入,我们已经接到不少客户的投诉,要尽快解决。”
心陶拉住她的手,“去工地要特别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你。”
恋尘倒觉得任务不算太难,“放心吧,其实房屋早已建得七七八八,只差一些后期的工程,我不会在空地逗留太久,速去速回,到时给你电话。”
心陶一直难以认同恋尘的这份工作,却未曾向她透露半点。
半月弯高级公寓发展项目目前被炒得火热,心陶自然也听闻过——新颖的房屋设计,居高临下,那些楼宇的建构巧妙的形成一个半月弯的形状,故而有此命名。楼盘不久前公开发售,公众反应热烈,争相预定,爱米就是其中一个。她曾向心陶透露,公寓一旦落成,就会举家搬迁,成为有房阶级。
心陶回到家,灯也不开,和衣躺在床上。到了这一刻,整个人放松下来,才觉得心情百斤重,她试图闭上眼睛,让脑袋放空。
门没关,依依闯了过来,借着走廊的灯光,走到她床边,不停的用小脸在妈妈肚皮上蹭啊蹭的。
心陶搂住她,问:“依依怎么像只小猫咪了?”
曼丽跟着走进来,开了房里的灯,说:“小家伙可能要感冒了,鼻子痒一整天了。”
心陶探探她的体温,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却说:“天下没有人会拆散妈妈和依依…。”
曼丽一脸嗔怪的说:“说的是人话吗,你们的关系是一辈子的。”
心陶不由自主的叹气。
“多好的关系最后都有可能破裂,夫妻离婚,情侣分手,那是平常不过的事,脱离亲子关系的,事态就严重多了。”
心陶明白,亲情难以割舍。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去考虑,她无法怪莫太太,亦无法怨她,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依依把梁俊彦那天送的其中一本图书塞到心陶手里,不停的央求她:“妈妈讲一个故事….。”
心陶这时才留意到那是安徒生的童话图书。真好,现在书店的儿童书架上已经很少出现安徒生的图书了。
是因为心陶正在翻图书,曼丽才留意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已经跟之前的不同,“咦,你的结婚戒指呢?”
心陶开始给依依讲故事,是《丑小鸭》的故事,依依安静躺在妈妈身边,专心聆听。
曼丽却忍不住打断她们母女,“这个新戒指还不如旧的那个,我老啦,不会欣赏太时髦的款式,总不可能是自己买来送自己吧,是哪个有心人送的?”
心陶停下来,“真聪明,就是自己送自己的。”
曼丽瞪她一眼,“不说就算了,别敷衍我。”
心陶突然放下图书说:“曼丽,还是你我依依三个人关系简单,简单最幸福…。”
曼丽也知道心陶一直把她当自己人看待,她坐下来,动容的说:“那倒是,依依的爸爸那边没几个亲戚,他又无父无母,人丁单薄,要不然这两年不会没人过来看一下依依,其实这样我们反而少了很多麻烦,但你若嫁给梁先生,就等于嫁给另一个新的家庭,一切要从头开始,他家里有些什么人我们也不清楚,只晓得他有一个妹妹…。”
心陶说:“我没有打算嫁给他。”
曼丽说:“真的没有考虑这个男人?”
心陶摇头。
“年近四十的钻石王老五,不烟不酒不嫖不赌,人家是大好青年。”
“人家不嫖你也知道?你睡他床底?”
“我见的人多,敢跟你打赌。”
“曼丽,他会遇到一个比我好几十倍的女人,我不适合他,我只会委屈了他。”
曼丽注视着心陶,“你哪里不适合他了,又怎么委屈他了?”
心陶跟自己说:也许有一天,她会告诉曼丽为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翌日,天空才露出鱼肚白,心陶已经睡不下,掀开被起床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头有点疼。
在浴室挤牙膏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上光溜溜的,定睛一看,才发现戒指不见了!
“我的戒指呢,我的戒指!”心陶慌张的叫起来。
她完全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把戒指脱下来过,即使依依曾多次因为好奇吵着要戒指玩,她也从未应允脱下给她。
心陶心急火燎,立时冲到楼下,在浴室的排水槽出口处找了一遍又一遍。
正在焦虑的当儿,曼丽走了过来,手里竟捻着她的戒指,说:“找这个小东西是吧?掉在你房间地板上了。”
“怎么会掉了?”心陶迷惑。
唯一可推断的是,她曾经在睡梦中把戒指脱了。突然才想起,昨晚还真的陷入了一场乱梦,所以一觉睡醒才那么疲倦,就像没睡过一样。
先是戒指的不翼而飞让她惊慌失措了一番,再来是开车到公司途中险些跟一辆超车的小巴士迎面相撞,还好她反应快,即时避开意外发生。
心陶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心神不宁的情况极少发生在她身上。
到了《真爱》她才知道,所有不好的征兆,都暗示着恋尘出事了。
一进门口便听见爱米向在场的同事抱怨:“太过分了,云高的房屋从来都是品质保证,可是半月弯的公寓还未完工就倒塌了!”
心陶大惊失色,“半月弯公寓倒塌?是什么时候的事?”
爱米说:“就在今天早上,我在车上听到新闻广播。对了,小陶,我想请半天假到云高了解一下情况,你知道…。”
心陶还没等爱米把话说完便冲进办公室,十万火急给恋尘打电话。
电话虽通,却没人接听。
心陶急出了一身的汗,当下把工作扔下,飞车赶到半月弯的楼盘去。
不是开玩笑,现场的状况令人触目心惊——七八座的高楼,其中一座竟然离奇顺着一个方向倾覆,然而楼体却完整,亦没有影响到隔壁的楼房,就像是一大排倒塌的积木。
现场停着一辆救护车和几辆警车,一大批警员正忙着在执行任务。
心陶一下车便感觉到自己手脚发软,脑海一片混乱,工地扬起的沙尘不断向她扑来,她也不理,只顾着没命往前冲。她不敢相信一直在房地产独占鳌头、名字掷地有声的云高集团也会建造出这种还未竣工就倒塌的楼宇!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事发现场已被警方封锁住,围观者议论纷纭,警方极力阻止外人进入灾区。
心陶心急如焚地到处寻找恋尘,一方面不停的给她打电话,却还是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男人正与一名警员交涉,那警员的态度甚为恶劣,他粗着声音说:“能走出来的人都在外面了,走不出来的自然被活埋地底,你是救援部队成员吗?你不是的话,就只能在这里等!”
听得心陶一颗心冷却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这是一个人即将昏倒的前兆;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中,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那种煎熬,记忆犹新,没想到如今还要再经历一回。
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心陶认得他,她直奔到男人身边去,说:“远志,远志,有没有看到恋尘?有没有她的消息?”
远志尽管一脸错愕,还是礼貌回答:“我还联络不上她。”然后才问她:“你是?”
心陶真的太慌太乱了,对于她来说,远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恋尘经常会把他挂在口边,她忽略了远志根本就不认识她。
她冒失的介绍自己,“我叫蒋心陶,是恋尘的朋友。”
远志点点头,很是忧心的说:“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才赶过来的,打电话到恋尘的公司,才知道她的手机落在公司根本没带上。”
心陶想都没想过会在这情况之下遇到远志,两个陌生人甚至因为同时寻找一个人而变得有商有量起来,最后决定分头找恋尘,心陶往东边走,远志就往西边走。
一片空地那么大,涌前来看热闹的人那么多,心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穿梭其中,她越走越乏力,越乏力就越无助。
恋尘究竟在哪里?她是否平安?她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没有把手机带在身边呢?只要想起昨天傍晚临别前,恋尘告诉她不会逗留在空地上太久,她就不敢再往下想...。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心陶简直无法不胡思乱想。
就在她六神无主、情绪频临崩溃的一刻,忽然就听见了莫恋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心陶速速扭过身,激动地迎前去拥抱她。
恋尘知道自己让她受惊了,她连忙安慰她:“我没事,我没事,我在这呢...。”
蒋心陶已经失去了至亲的人,她不能再失去至爱的人,她眼泛泪光的说:“你知道吗,刚才到处找你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死了一半,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啊?有没有人受伤啊?”
真的,莫恋尘也发现到心陶面如死灰,一点血色也没有,因为害怕失去她,她竟然陷入巨大的恐惧中。
第一次感受到心陶对自己的重视,恋尘心里很感动,她望向远处那一大片坍塌后的狼藉,心有余悸的说:“我刚刚才听说的,楼塌的时间在凌晨,里头还没有人,幸好没有人。”
“谢天谢地。”心陶说:“你还是别干这一行了。这个工作让我很不放心,这种工地我很不想你再来。”
恋尘还有心情开玩笑,“可是我的专业不在办婚庆,我不懂得帮人家结婚呀。”
蒋心陶眉心都打结了,却一脸认真注视着她,“你都嫁给我了,以后当然由我照顾你。”
恋尘一下被感动,也不顾人在公共场所,就扑到人家怀里,非常动情的说:“你还记得我抄你说过的那句话吗:宁愿你负我,不愿我负你,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有你先离开我,没有我先离开你,我也不会舍下你随随便便就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