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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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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心陶的父亲下星期要从加拿大温哥华飞回来看她。
心陶特地腾出时间亲手给父亲收拾房间。
父亲平常喜欢看书写毛笔字,书桌一定要有一盏光亮的桌灯,桌面一定要一尘不染;父亲出门喜欢穿大衣,衣柜不能有湿气,要不然他嫌大衣要发霉;床单被褥又要预先拿出去晒太阳,反正一切都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马虎不得。
回想年少时,父亲曾经买了一本精装本《红楼梦》给她,强制要她每个星期交上一篇读书报告,她的专长在数理,根本不在文学,对着密密麻麻中文字,觉得特别痛苦。
父亲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传统大男人,平常穿戴的一丝不苟,永远是短袖白衬衣再套一件灰褐色的棉质背心,西装裤,里外上下,找不到一丝的褶痕和毛球,十年如一日;说话的时候,习惯性板起脸孔,那声音铿锵有力,说一不二,让人毕恭毕敬。早年他膝盖动过手术,一直拄着一支拐杖,那也变成了他现成的武器。蒋心陶在高中时有一次严重违背了他心意,他不由分说直接就把拐杖向她掷过去,引为蒋家最受争议的话题。
只是,没有人知道内情。
曼丽保姆猛然想起这件事,当时仅仅听过心陶轻描淡写的提起。
“那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事要对你使用暴力?”她问心陶。
事情过去了,蒋心陶不愿意再提起,但她从来没有畏惧一个人如她畏惧他的父亲。
家里如临大敌,压力重重。
曼丽保姆开始提醒蒋心陶:“每天六点以前就好回家了,你父亲要等你一起才能开饭,吃完饭又要和你说人生大道理,听到什么逆耳的,千万别顶撞,要不然休想睡觉。”
连曼丽保姆都怕他三分,他实在太严肃,让人敬而远之。
即使心陶早已嫁作人妻,父亲对她丝毫不肯放松,仍把她小女孩来管教,蒋心陶对曼丽说: “只要不催我再嫁,其他的都勉强能应付。”。
曼丽保姆有点同情她:“但是他目前最挂心的就是要你再嫁。接下来一个月的日子怎么过?”
蒋心陶庆幸自己白天要工作,权且还能把公司当避难所,就是苦了曼丽和依依。
曼丽保姆倒是很放松,她不停的灌输依依:“外公要飞来看依依了,依依还记不记得外公长什么样子?”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
两个人千计万算也没计算到蒋老先生这一次竟多带了一个人飞回来。
是一个男人。
蒋心陶当然认得他,是父亲结拜兄弟的儿子卢善河,在温哥华唐人街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中文书店,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奖过他,说他是书香子弟,性格温和,据说他也在多年前丧偶,最难得的是不嫌弃心陶已经有个女儿,父亲千方百计在撮合他和心陶。
蒋心陶一想到这件事是既无奈又生气。她觉得父亲不懂她,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而是她压根儿没想过胡乱挑一个人再嫁!
这一次,父亲分明有意带他过来相亲,却说成是卢善河与他结伴回国来探亲。
两个大男人抵达这一晚,曼丽临时临急才去收拾多一间客房安顿这位卢先生。
依依第一次接触外公是在襁褓的时期,懂得认人以后初见外公,被老人家紧缩一团的嘴脸吓的哇哇大哭,怎么都不愿意跟他同处一室。
蒋心陶知道女儿的情况:她惧怕外貌严肃、眉头紧绷,外形尤其较为彪悍的男人,男人在依依眼里简直就形同怪物猛兽。
父亲那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蒋心陶正感冒间歇性的咳嗽声,加上依依不间断的啼哭声,弄得一屋子喧哗。
蒋心陶为此左右为难,一边要认真聆听父亲说话,一边忙着哄啼哭的孩子,卢先生也不见怪,礼貌的坐在一边陪着笑。
他带来一些手信,山一般叠放在茶几上。
蒋先生不断怂恿心陶:“打开来看看会不会喜欢。”
蒋心陶根本没有那份心思,女儿正哭哭啼啼,还在她怀里挣扎,弄得满头大汗。
曼丽保姆站在远处看见心陶那么狼狈,心里大痛,要把依依接过去,蒋先生竟然伸出手阻拦她,脸色不悦,“让我的孙女陪陪我,她对我还陌生着,等她哭一下,一下就不哭了。”
哪有这种事?真是受不了这死脑筋的老头子,曼丽在背后骂他。
等到终于把老人给打发好,也到了夜的尽头,蒋心陶累的不需要依赖安眠药,倒在床不消五分钟就可以入睡。
三天下来,情况相差不远:饱饭后心陶带着依依与父亲及卢善河同坐客厅,女儿依然啼哭,她依然咳嗽,父亲依然长篇大论,然后尽挑些无趣的大课题引导两个年轻人交流。
到了第四天,蒋心陶开始觉得身心俱累。
一早起来,趁着老人家还未下楼,她早餐也不与父亲一同吃,就火速开车离开,逃难似的逃到避难所。
中午,曼丽保姆趁着蒋先生和卢先生结伴外出,赶紧打电话给心陶:“你父亲是看你身边没人,当然逼的你紧要,今晚还是别太早回来了,找朋友玩去。”
蒋心陶失落的说:“我找谁玩去?”
曼丽叹息,“你真的那么差劲?”
蒋心陶认了:“你也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位我一见你就笑呢?就找她!”曼丽怂恿她。
莫恋尘。
蒋心陶苦笑,是不是更加不该在这时候去找人家?
真正下班后,公司职员陆续离去,剩下她一个人,才意识到孤独的空虚感从四面八方来袭。可怜她有家不想回,又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选择继续留在公司,也才意识到晚上的时间真的不好打发。
她决定联络莫恋尘。也许可以找她出来吃一顿饭或聊个天什么的。
莫恋尘是那么可爱的一个人,可以在短短时间内轻易把快乐感染别人,这样的朋友往哪里找?
然而,这时候她才醒觉到:她根本就没有莫恋尘的联络电话!没理由她去问莫太太要,这样未免太唐突。
难怪曼丽曾多次数落她没有朋友,原来她连最基本交友该做的事都没做好。可爱的莫恋尘看见现在的她,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蒋心陶叹息。何必让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唯有打消念头。
曼丽保姆特意打电话给她,跟她对口供:“刚刚我跟你父亲说你加班,所以没那么早回家。”
蒋心陶却很牵挂女儿,曼丽说:“放心吧,依依没有找你,今晚就等父亲睡了再回来,避开一天是一天,不过那位卢先生可没那么早睡。”
蒋心陶认为卢先生不难应付,因为她根本可以不理他。
快七点钟的时候,电话大响,她吓的跳起来,父亲不高兴的声音传过来:“公司很不健全吗?为什么需要你加班?”
蒋心陶不懂得撒谎,选择沉默不回答。
“几点回家?”他问。
“爸爸,今晚你先睡吧,别等我门了。”
他命令她:“明晚不许再加班,下班后立刻回来,和善河出去走走,人家大老远特地飞过来,你也该招呼一下,尽地主之谊。”
蒋心陶本来想抢白一句:你不是说他过来探亲吗?怎么又变得大老远特地飞过来了?但她知道说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想哭,只得先打发着:“再说吧。”
此刻只觉得饥肠辘辘,万分想念家里佣人做的饭菜,无奈之下,只好步行到公司附近的快餐店买一份外卖回办公室,盒子打开,啃了两口,发现食物是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蒋心陶很沮丧,宁愿饿着肚子。
不明白何以白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到了晚上就如龟速,一动也不肯动。
因为不停的咳嗽,她的呼吸变得有点困难,只能无力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有家回不得着实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有车声往公司这头开了进来,刺眼的车头灯穿过玻璃幕墙射进室内。是谁?没理由还有客户在这时间摸上门来?她警觉的站起来,慢慢从办公室走出来。
来到会客大堂,那里没开灯,一片漆黑,门口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被吓了一跳。
那个女孩轻轻的在敲玻璃门,说:“蒋心陶。”
“谁?”蒋心陶一边开灯一边不安的问。
“莫恋尘。”
灯光大亮,真的是莫恋尘。
蒋心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今天中午,曼丽才提起她,就在上一刻,她想过打电话联络她,不料这一刻,她竟然就出现了。
多久没见过这个女孩了?其实不过两个星期,为什么感觉像过了好久好久。
蒋心陶有点欣喜,有点紧张,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她也有结巴的时候:“你…怎么会来这里?”
莫恋尘还来不及回答,蒋心陶突然又无法抑制的咳嗽起来,而且一咳无法停止,恋尘眼巴巴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心陶只觉得脊背一凉,呼吸比刚才更加急促起来。
莫恋尘看着她正往一边的沙发躺下去,开始用嘴巴呼吸,她吃了一惊:“心陶,你怎么了?”
蒋心陶的呼吸越发的困难,她断断续续的说:“我哮喘…….病发……….不能呼吸…..”
莫恋尘急问:“有没有喷雾剂?喷雾剂在哪里?”
“在我的包包里………包包.........在我的办公室内。”
莫恋尘飞身赶去,她做梦都记得心陶办公室在哪个位置。房间里开着灯,无论沙发上还是桌面上都比那天凌乱出许多,茶几上还有未吃完的食物。她在软椅旁边找到了心陶的包包,并且很快找到喷雾剂。
蒋心陶拿着喷雾剂往自己的口腔里喷,等气管扩张之后,她的呼吸才慢慢回复平顺。
莫恋尘不安的看着她。会把喷雾放在唾手可得的包包里,可见哮喘病惯性缠住她,可能自小就有这个病。
真没想到再见到心陶会这这种情况下,她忍不住问她:“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什么你还不回家?”
蒋心陶竟然说:“你也一样,你为什么又会跑到我这儿来?”
莫恋尘突然脸红心跳,答非所问:“最近公司有不少开发项目和设计图纸需要审核,我加班。”
蒋心陶瞪着大眼睛,不很理解的注视着她那张漂亮的脸。
莫恋尘脸更红,也知道自己没把话说得详细。她怎么好意思告诉蒋心陶,正因为加班,所以每晚这个钟点她都会特意打从她的公司门前经过,连续半个月下来,每一晚看见的都是黑灯瞎火,只有这一晚例外。就是发现到室内还留着灯,所以她才想到要进来碰碰运气,看她在不在。
蒋心陶感觉舒服多了,坐起身,拢一拢头发,肚子就在这时候咕噜咕噜闹革命,连莫恋尘都听见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蒋心陶苦着脸说:“要命,我饿了整个晚上。”
“你究竟搞什么名堂?”莫恋尘笑问。
“不如我们去吃东西?”
莫恋尘已经高兴的站起来:“正好,我也还没吃晚餐呀。”
锁好公司大门走出来,蒋心陶看着莫恋尘说:“赏不赏脸坐我开的车?”
莫恋尘求之不得,步履轻盈地去到她车前。
只是,等两个人各自上车坐定,系好安全带,蒋心陶才发现她的车根本发动不了。
“糟糕,今晚连回家也成问题。”她沮丧的说。
“找廿四小时汽车维修公司?”莫恋尘提议。
“算了,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你还有我。”莫恋尘打开车门,大方的说:“坐我的车。等下我送你回去。”
蒋心陶拿了包包无奈跟她走。
“吃中餐还是吃西餐?”莫恋尘在车上问蒋心陶。
“都好。”
莫恋尘最熟悉的路线莫过于从家里出发到几个地方:父母的家、自己的公司、阮珍珍的公司住处以及蒋心陶的婚庆公司…。整个大环境对她来说还相当陌生,果然,她在路上兜了一个圈子,发现走错了路,又得绕一个大圈从头来过。
蒋心陶也看出来了,马上提议一个吃饭餐厅,并指引她方向。
刚刚抵达目地的,莫恋尘接到莫先生打来的电话。他温柔的对女儿说:“尘尘,在哪儿了?怎么还不来呢?”
莫恋尘猛然才记起:今晚约了姑妈一家人在酒楼吃饭!姑妈的干儿子今早刚刚从澳洲回国,大家特地为他设宴洗尘。
莫恋尘只好坦白:“爸爸,我彻底忘了这件事。”
莫先生宽容的说:“你到家了吗?爸爸现在让司机过去载你?”
“不,爸爸,我现在跟朋友在一起了。”莫恋尘说。
“哦,跟朋友在一起?”
莫太太突然把电话接了过去说话:“尘尘,你跟哪个朋友在一起?就跟你的朋友一起过来吧,反正我们预设多一个座位。”
莫恋尘很为难。她知道父母素来好客,但带去的朋友若是小陶蒋心陶,妈妈一定好生奇怪,她还得解释,而且蒋心陶也不见得就会答应。
还没等莫恋尘答应,莫太太突然压低声音说:“尘尘,那位施远志你还记得人家吧,小时候你曾跟他一起骑过旋转木马的那位,很多年没见了吧,人家刚才一直问起你呀,快来吧,宝贝。”
原来重点在这里,真是受不了。
莫恋尘反而斩钉截铁的说:“妈妈,我不去了,你们谈得开心点。”
放下电话,蒋心陶鼓励她说:“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不,不去了。”
蒋心陶看得出她并不热衷出席家庭聚餐。
吃饭的时候,莫恋尘把真相告诉蒋心陶:“家里人开始担心我嫁不出去,总是找机会给我介绍男朋友。”
“是因为到今天还没有男朋友吧?”
莫恋尘点点头。
蒋心陶笑着叹息,她十分明白。在父母的眼里,三十岁以前的女子好像就只剩下婚嫁这桩大事,所有其他事在他们眼里都细如沙尘,不足挂齿。
她们其实同病相怜。
莫恋尘学着莫太太的口吻:“我妈妈说: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要一个十全十美的人,除非你把他画出来!”
蒋心陶突然大笑,却表示认同: “其实你妈妈说得对。”
莫恋尘摇头:“不,她不全对。”
蒋心陶眼里嘴角都是笑意,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莫恋尘,等待她把意思挑明。
“因为我从不要求十全十美,我只要遇上一个感觉对的人。”莫恋尘说。
蒋心陶笑说:“你感觉对的人,大概已经在你画里。如果真的画出来,且让我看一看。”
是因为餐厅的气氛好,是因为眼前坐着的,正是令她心动的人,莫恋尘心里热情高涨,当下就把手机拿出来,凭着一股勇气,毫不迟疑的就把一张图片发到蒋心陶的手机。
“真的画出来了?”蒋心陶半信半疑打开手机,觉得莫恋尘太可爱,她画的竟然是一朵云,一朵会笑的云。她眉头一紧,说:“你若跟你妈妈说你爱上一朵云,我想她会很担心。”
真的,但凡爱上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云朵从来漂浮不定,稍纵即逝,从不为谁停留。连蒋心陶都觉得她不实际了吧?莫恋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蒋心陶有不一样的理解,她觉得莫恋尘根本还没有遇上她所钟情的那个人。
送蒋心陶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再说话。莫恋尘依照着心陶告诉她的住址慢慢开着车。
莫恋尘斟酌着蒋心陶在餐厅里说过的每一句话,蒋心陶就想着回到家该怎么应付她那难缠的父亲。
空气里还是香奈儿5号香水迷人的味道,莫恋尘对这个味道深深迷恋,她觉得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蒋心陶突然又咳嗽,莫恋尘一边把空调关小,一边伸手到车后座摸出一条自己的围巾递给她。蒋心陶立刻用围巾裹住自己的脖子,顿时感觉暖和许多。
“谢谢。”她微笑对莫恋尘说。
“回家喝一杯热茶,在热茶中加点蜂蜜,可以舒缓喉咙的不适。”莫恋尘说。
蒋心陶点点头。
来到房屋密集的花园,蒋心陶指着前面:“门牌三条一,就是这里,我到家了。”
莫恋尘在一栋独立的复式洋房的大门前停下车。
蒋心陶打开车门,扭头看着莫恋尘,说:“我走了,晚安,尘尘。”
尘尘。她依然唤她尘尘,这让莫恋尘心里觉得很温暖。她点点头,说:“晚安,心陶。”
看着蒋心陶下车离开的背影,她突然只觉得自己有点舍不得她。
下一次聚首,又将在什么时候?她想问,却又无法问出口。当她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这让她变得有点恐慌。
云终究是云,云的本质来去无踪,想抓也抓不住,尽管她再微笑,终究也会化成雨,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恋尘多么希望她能为折翼天使停留,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
但这可能吗?
莫恋尘看见房子的所有窗户都亮着灯光,那是一个等待着她回去的家。
长得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恍惚过。谁又等着她回家?除了爸爸和妈妈,没有其他人。
她呆在那里,竟然忘了把车退出去。片刻之后抬起头,蓦然看见蒋心陶在车灯下的照射下站在远处跟她挥一挥手,似乎示意她离去。
莫恋尘发现一老先生出现在露台上,目光炯炯,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她。
蒋心陶进到屋内,才把门关上,背后传来父亲冷漠的声音:“送你回来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
蒋心陶呆了一呆,尽管不喜欢父亲用这种语气来盘问她,她仍然平静回答:“朋友。”
父亲严厉的盘问:“是什么朋友?”
“爸爸,我有交友的权利。”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那又如何?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是客户的女儿,今晚我的车在公司坏了,是这位朋友送我回家,就这么简单。”
父亲满眼狐疑盯着她。
她害怕父亲那种奇异的眼神,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始终对旧人旧事耿耿于怀。谁让她有过前科,犯人留案底,之后纵然一身清白,有水也洗不清。那曾经的污点,永远无法在父亲心里磨灭。
有些事情,本不该让思想守旧的长辈发现,蒋心陶追悔多年,这个疙瘩始终存在于她和父亲之间。
曼丽端了一杯茶走过来,向她打眼色,对蒋先生说:“您要的茶...。”
蒋心陶趁机脱身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