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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节 ...

  •   依依一睁开眼又吵着要莫恋尘那个小铃铛,蒋心陶只好又给了她。接下去的时间,她连洗澡喝奶睡觉时都紧紧把铃铛抓在手里。

      曼丽保姆换过一身光鲜的衣裳过来找蒋心陶,说:“破例请一天半的假,怎么样?我不在,你暂时可以得到解脱。”

      蒋心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我不像你,我有大把朋友。”

      “是是是,你不必老提醒我。”

      “对了,你的那位新朋友莫小姐,为人真是爽快大方,好像还挺喜欢我们依依的,说不定将来把我们列为VIP食客,喝茶吃饭有折扣。”

      蒋心陶失笑,“想得真美。”

      曼丽笑着挽起一个耀眼的手提包,扭着腰肢风骚出门去。

      卢先生一个下午都呆若木鸡的坐在客厅,不是看报纸就是看电视;蒋先生在房里写了一会子的毛笔字,想着下楼让女佣泡一杯茶,只见小卢独自一人盹在沙发上,心里不禁责怪起心陶,却又发作不得,保姆请假外出,她自然就得看顾依依;两个大男人最后干脆在偏厅下棋打发时间。

      蒋心陶心安理得陪着依依,她睡她也睡,她醒她跟着醒。

      看着那个小铃铛挂坠,蒋心陶不禁笑起来,恐怕只有小女生才爱挂坠这种玩意。

      她给莫恋尘发了一个短信: [今天要你破费,怎好意思,我该如何回报你?]

      莫恋尘好像是守在手机旁似的,短短一分钟内迅速回复,还直截了当的写:[有机会你也请我吃一餐,我喜欢日本菜。]

      蒋心陶笑了,回她:[那还不容易,明晚就约你吃日本菜?]

      [求之不得。]

      [仅吃一顿饭,岂不太便宜了我?再看二场电影怎么样?]

      两个人一来一回,很快说好时间和地点。

      莫恋尘很开心,在床上痴痴看着蒋心陶的短信,重复又重复,恨不得眨一眨眼睛就星期一。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星期一的夜晚还未来临,蒋心陶就准备失约了。

      临下班之前,莫恋尘在公司接到她的电话,充满歉意的声音,说:“对不起恋尘,我临时有点事,今晚不能跟你吃饭了…。”

      莫恋尘故作轻松的说:“没事,你忙你的….。”

      蒋心陶说:“我们改天再约?”

      莫恋尘说:“没问题。”

      那晚莫恋尘回到公寓,脚步沉重,精神恍惚,在地库停泊好车之后,竟忘了去乘电梯,一步一步从底层爬楼梯爬到第十二楼,仿佛有多余的精力找不到正当的发泄途径,一点也不觉得累。

      到了家,开了门,径直走进卧房,鞋也不脱,趴倒在床,把脸压到枕头上,不知何以,竟然流起泪来,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看见自己昨天画的漫画:

      一个如同安琪儿般的孩童在她的笔下诞生了。

      安琪儿的头上戴着一个系着小铃铛的缎带,那笑容甜美的像颗水蜜桃;而那朵总是在折翼天使忧郁时围绕左右的云,早就化身成一个戴着光环的女神。

      更多的泪水涌出,莫恋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搞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甚至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

      突然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跟着是高跟鞋咯咯咯敲响了地板,莫太太出现在她房门口。

      莫恋尘连忙把眼泪擦干。

      莫太太在床沿坐下,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先吃了一惊,迭声问:“尘尘怎么了?眼睛那么红?你哭过?告诉妈妈怎么了?”

      “妈妈我没事。”莫恋尘依然趴着。

      莫太太担忧起来:“心情不好?公司有事?跟珍珍吵架了?”

      “都没有。”莫恋尘否认到底,“只是累了,眼睛有点不舒服。”

      莫太太很是不安的说:“今晚跟妈妈回家去,不要自己一个人。”

      莫恋尘摇头:“这不行,最近审核的设计图有点问题,明天一早得去建筑工地了解一下施工的进展。”

      “房地产的工作真的累死人,做得不开心就别做了,爸爸随便一间公司都可以由你去打理。”

      莫恋尘坐起身,抱住莫太太,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天真的女人,天真的女人其实是幸福的,但她们的背后必须要有一个厚实可依靠的男人。

      莫恋尘觉得,她和母亲有着不相同的天真。

      “对了,明晚姑妈邀请我们一家人到她家吃饭,这一次,妈妈希望你能出席。姑妈上次没见到你,心里一直牵挂着,总挂在嘴边说。还有远志呢,人家回来一段日子了,也想见见你呀。”

      莫恋尘点点头。

      莫先生和姑妈这唯一的姐姐感情甚是亲密要好,当年姐弟俩一起接管父亲的生意,把小型的餐饮业渐渐企业化,只是姑妈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后来过了生育年龄,便与姑父领养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施远志。

      一直以来,姑妈姑父跟外人称远志为干儿子,姑父在远志十五岁时不幸罹患癌症辞世,姑妈从此便和远志相依为命。

      此刻施远志就坐在大厅,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全神贯注在阅读。

      莫恋尘已经忘了他年少时的模样,只知道他比她大五岁,那些年,他永远比她高出一个头,走到那里人人都误认他俩为兄妹,而且是漂亮的两兄妹。

      深刻的记忆真的只有那一幕:两个人坐在旋转木马上,叮叮咚咚的音乐萦绕耳边,姑妈嘱咐远志:要看着妹妹,要看着妹妹。

      那时候,施远志叫莫恋尘妹妹,莫恋尘唤远志哥哥。

      缤纷绚烂的旋转木马一转再转,莫先生为坐在木马上的两个人拍下不少照片。

      施远志看见菲佣把莫氏一家三口带进屋,马上恭敬的起身,朝莫先生莫太太喊了一句:“舅舅,舅妈!”

      莫太太笑着欠一欠身,说:“远志,看看谁来了?”

      莫恋尘看见施远志,年少的回忆一下子都回来了,他那一对黝黑深邃的眼睛,无论看着谁,永远都一往情深的样子。

      施远志微笑对莫恋尘说:“尘尘,好久不见了。”

      莫恋尘说:“起码超过五年?”

      “不,前年的圣诞节还是有见过的,只不过你都不理我。”

      莫恋尘脸红起来,原来有这种事,她早就不放在心上。

      姑妈这时从二楼下来,一个非常雍容华贵的女人,莫恋尘上前去拥抱她。

      “姑妈姑妈,我来了。”

      “尘尘尘尘,你终于来了。”姑妈和蔼的笑着,从上至下打量起她,“回家也半年多了吧,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长的越来越标致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吃过了晚饭,长辈们特意让远志和恋尘共处一室。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佣人端上来的甜品和水果。

      施远志说:“恋尘,你长的真高,现在都几乎与我同高了,这些年都吃了什么好料?”

      莫恋尘觉得他说话特别好笑,她回答:“喝奶喝到小学三年级,然后净爱吃面包,我连篮球都没打过。”

      施远志记忆大好,“我想起了,三年级了你还要躲在房间里喝奶瓶,真羞人。”

      莫恋尘神气的说:“这又如何,我就是长得高。”

      施远志听得出她的得意之情,讨好的说:“不公平,我拼命打篮球也不见得高,我的亲生父母肯定都不是高人。”

      施远志在男人之中个子虽然不高,但也有五尺七八,他长得清新俊逸,个人最大的特征就是从小到大都剪着平头。莫太太经常爱说的:“远志的眼睛最迷人,最重要他孝顺,又体贴人心,是难得的好孩子。”

      长辈的观念都这样,只要是孝顺的男人,一律被列为好男人,莫恋尘对这一点倒没有异议。

      由于两个人都在国外生活过,所以谈的相当投机,从年少时共同的记忆到大学生涯再到目前任职的种种。

      远志几年前在美国修读机械工程,毕业后曾回国为政府机构服务两年,之后再到澳洲攻读环保工程博士。家里人笑称之为环保大使,莫太太曾经告诉莫恋尘,他到餐厅用膳,用的还是自备的环保筷。

      莫恋尘走到院子里乘凉,踩在软绵绵的草地上。

      没有风的夜晚,她坐在消闲椅上。二楼的灯光落在泳池里闪闪生辉,她就呆呆的望着池水。

      姑妈的家很大,姑父去世后,远志常年人在国外,家里只有她和几个佣人住几千尺的地方,实在大的太荒凉。

      突然,她听见远志在她身后神秘兮兮的说:“尘尘,你看!”

      她扭过身,只见远志掬着双掌,然后再缓缓张开,一只飞虫从他的手心飞舞了起来,带着晶莹的一点绿光,莫恋尘兴奋的喊起来:“萤火虫!!”

      “长得那么大,从没见过萤火虫吧?”远志嘿嘿声笑起来,像个顽童。

      “在影片中见过。宫崎骏的《萤火虫》是我最爱的一部动画片,看一次哭一次。”莫恋尘看着萤火虫飞到花丛间,渐渐消失。

      “你还是长不大,依然那么喜欢漫画。”

      莫恋尘只是微笑,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这一夜没有半颗星,她突然没来由的在想:蒋心陶此刻正在做什么?

      其实也能想象女人步入婚姻之后的生涯:每天周旋在工作家庭丈夫孩子之间…..。

      也许,那也将是她最后会选择的路。

      那一天傍晚,蒋心陶并没有告诉莫恋尘失约的实情:父亲突然在浴室滑倒,曼丽保姆打电话到公司,她十万火急赶回家带老家人到医院去。

      所幸没有伤及头颅,亦没有骨折,只受点皮外伤。蒋心陶第二天马上让人在浴室铺上防滑垫。

      这之后,她一直牵挂着莫恋尘的事,然而接下去的日子却忙的分身乏术。同业中的翘楚,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时间的付出远远比别人多几倍,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这一天下午,她在某商业大厦约了一位老爷车爱好者详谈用作婚车租借的细则。事情谈妥之后准备离去,却遇上滂沱大雨。

      她没随身带伞的习惯,车子又泊在对面停车场,只得先等雨歇。

      地下室挤满了避雨的人群,空气又闷又热,她走到较疏通的楼梯口,靠在柱子上。顺着那个角度,放眼望上去,只见两个年轻的女孩,一个在为另一个穿上雨衣,卿卿我我,多么熟悉的一个画面!那种雨衣,目前正在流行,薄薄的一层,携带方便,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蒋心陶也曾经在一个快下雨的午后为一个女孩穿上风衣….。

      蒋心陶出神的望着她们,不禁莞尔一笑。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蓝蓝的晴空,青青的校园,那是情窦初开的十七岁,眼前更是浮现出那个叫朱应爱的女孩……。

      下属就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把她从回忆中唤回:“小陶,有两个客人已经等了你十五分钟,不知道你几点钟能回到?”

      蒋心陶看看手表,又看看外头的雨势,觉得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时间宝贵,分秒必争,她说:“我这就回去。”

      她在商场里转了一圈,买到了一支雨伞,从地下室拾着十几级的台阶走上去,从那两个女孩身边经过。

      就在这时,较高的女孩对较矮的女孩说:“我离开这里以后,你会不会等我回来?”

      “我永远都会等你…。”

      蒋心陶凄然一笑,下意识扭头去看了她们一眼,双十年华,正是最青涩最懵懂的年龄。

      只是,永远究竟有多远?现在心湖所激起的涟漪,在往后的日子来看,会不会只是一场惊情?动情的一刻,所有的誓言都能说出口,却往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何况,她们还是两个女孩子。

      蒋心陶越过马路冲上车,瓢泼的大雨早已把她的衣袖给打湿。

      她很快把车开出大路,眼前一片灰灰蒙蒙的雨景中突然又重现出当年的情景——那个长长的年终假期,天天都下缠绵大雨,她和朱应爱也就天天腻在一起。

      她们的故事编写在那个雨季,也仅仅属于一个雨季。

      在学校的宿舍,蒋心陶睡上铺,朱应爱睡下铺,半夜三更,那些比猫还要大的老鼠开始在天花板里放肆的窜动,有一晚吓得蒋心陶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朱应爱因此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后来,她们干脆挤在一起睡在下铺…。

      在落满相思豆的相思树下,她与朱应爱也曾经像刚才那一对女生那样亲密无间的相对过,她轻轻把衣帽套在她的头上,和她轻声细语的说了许多的情话,却被父亲给撞破…。

      事情败露后,换来思想保守父亲的一顿痛骂。父亲甚至要她立刻跟朱应爱一刀两断,她却连敷衍也不懂,跟父亲起了正面冲撞,当下还收拾细软就要离家出走,父亲气到发抖,把手里的拐杖摔到她身上。那一摔,倒也把她给摔醒了,回头看见父亲气得险些爆血管倒地….。

      高中毕业后,她被送去加拿大的多伦多大学,父亲不但严管她的经济,更是对她加紧了监视。正当她以为对父亲沉默的违抗是对自己感情的一种捍卫时,不出一年半的时间,却传来朱应爱在国内结婚的消息。

      在多伦多三年,埋头苦读,毕业回国,伤痛早就愈合,她再也不想再见到朱应爱这个人。

      蒋心陶曾经怪她移情别恋嫁给别人,连一声再见也没有,但她后来扪心自问: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她更是意识到,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最终也不会有结果。她们理应都去结婚生子过着一般女子应该过的日子。她没有条件挽留她,怪只怪自己当初太天真,所以也只能忘怀。

      那晚睡去以后,她做梦了,梦中人倒不是朱应爱,而是莫恋尘。

      同样的相思树下,她为莫恋尘穿上风衣,她灵秀的眉眼在她的眼睑下露出羞涩的笑意;同样的宿舍下铺,她和莫恋尘同床共枕,她的嘴唇只敢轻轻触及她的云鬓,多么纯洁的靠近和喜欢…。

      蒋心陶从梦中惊醒,恍惚坐起身,只听见依依在啼哭,她连忙走到隔壁房,曼丽保姆正好把依依从床上抱起。

      “依依好像在发烧。”她说。

      蒋心陶探探女儿的身体,发现真的很烫。

      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半。

      一个东西从依依的毛毯里掉到地板去,蒋心陶连忙捡起,发现是莫恋尘的那个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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