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绿巧姑娘 ...
-
桃花坞最美是桃花开。
今日这一处虽没有山塘街那般的热闹，但赏花人也有个三三两两，尤其是那生性酷爱桃花之人，整个花期都不会离了桃花庵一步。
除非，是有比桃花更美的东西出现。
姹紫嫣红的桃树荫下，两个头戴唐巾、风流倜傥的大叔，一人着粉金色云纹道袍，一人着宝蓝色绣竹深衣，一路插科打诨、嬉笑而来。
“咦，那不是两个小不点么？”蓝衣男子忽而顿足，金衣男子一看，立即挥手大喊，毫不忌讳路人的侧目而视。
此人恃才傲物，性情桀骜。
在桃花坞嚣张数十年，大家早就习惯了。
林熙与文澹心中正七上八下，却听到远处传来大呼小叫，循声望去，喜道：“慕白师兄，六指大叔！”
“小不点，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大叔，更不许笑我六指！”余怀山一记扇柄敲上他的额头，半点没舍得余力，林熙脑袋上立马鼓起一个包，不服的嚷嚷道：“那你也不许喊我小不点！”
柳慕白皱眉看着，拐了老友一记，口中啧啧有声，“瞧这细皮嫩肉的，你还真下得去手。”
“就是就是，六指大叔，你还是一样不疼我！”见了这为老不尊的活宝二人组，林熙立马把方才的不快给忘了，转而专心与他们斗起嘴来。
因为如果不专心的话，一不留神可就输了。
“哟哟哟……几日不见，学会跟小姑娘一样撒娇了哇？”余怀山随意调侃他，柳慕白却取了他竹筒中没有放好的线稿，一点没客气的当街展开，并摇头晃脑开始品评了起来：“鸡头嫩如何？莲船仅盈握，肤如凝脂雪，深闺乐正多！林熙啊，这一副《群女沐浴图》画得不错嘛，待上色之后，赠给为兄的如何呀？”
“师兄！这分明是《春日洗濯图》……”林熙抢过画纸，为他出口成章的淫诗艳词闹了个大红脸。
柳余二人哈哈一乐，转而向两个小辈说道：“今日群香阁在暖香楼设下琴宴，听说她们的头牌乐妓绿巧姑娘，也会抚琴娱宾，你们可要一同前往，顺便瞧一瞧热闹？”
“听闻那绿巧，与当年的红俏可有一比，不仅琴艺一流、歌喉婉转，相貌更是惊为天人。她如今第一次见外客，你俩要是感兴趣，可以求一求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捎上你们哦！”
林熙正待说话，文澹却拉住了他，抢先道：“师伯、师叔，今日乃画院的写生之日，日落之前我们还要赶回去交画，还是改日再去吧。”
柳慕白瞅了瞅两人，惊道：“静川，难得你竟知道以学业为重，希风若是知道你今日的表现，再不会向我俩哭诉儿孙不上进了。”
文澹正是担忧着早前那两人的身份不明，不敢再与林熙在外瞎晃，此刻虽是被两个老不修调侃，便也绷着一张俊脸不反驳，只做垂首认输状：“文澹让师伯师叔操心了。”
“看来他俩今日是真忙，算了慕白，他俩没福分，我们便自己过去吧。”余怀山到底多吃了十年米饭，比柳慕白稳重那么一点点，此刻也不再为难。
两人正待要走，林熙却忽而问道：“那绿巧姑娘的年纪，都可以做你们的女儿了，怎地还对她感起兴趣来了？”
“傻小子，我和你慕白师兄是去听曲子品酒，想什么呢！”余怀山这次给了他一记爆栗，林熙却不怒反乐，嘿嘿直乐。
“哟哟哟，该不是你这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了吧？群香阁里的妹子，眼光可是高的很呢，就算是你慕白师兄出马，也可能马失前蹄，你小子还得好好练练本事才行呢！”
“咳咳，好啦，走你吧！罗里吧嗦……”看热闹的柳慕白听到某句，面子挂不住了，扯着老友的衣领就匆匆离开。
“哇塞，师兄方才脸上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风流才子柳慕白，还真有追不到的女人？”林熙望着两人的背影，戳戳文澹，悄声问道，八卦之心骤起。
文澹此时却没什么心思追究这个，只想早早的回画院，便向店老板买齐了画笔颜料帮他装上，“回去吧，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喔，好吧。”林熙摸摸鼻子，默默跟上。
暖香楼，正是群香阁对面的一间酒楼。因名字里都有个“香”字，加上两家的老板私交甚好，平日里便有了一些合作。例如暖香楼向群香阁供应酒菜饭食，而群香阁有个什么盛会，不便设在姑娘们所居的院落，便包下暖香楼做场子。
今日上巳节，群香阁的姑娘们，早晨便出发往郊外游玩了一圈。不过这般重大的节日，也有周边县市的文人墨客、富士乡绅赶往苏州城凑热闹，下榻之处，自是选在了暖玉温香的花街柳巷。教坊司一早就排好了娱宾节目，姑娘们回来也只休息了一两个时辰，便沐浴更衣，抱着琵琶、古筝，搬了鼓架、月琴，取了笛箫一应乐器，一列列往暖香楼走去。
汤显赫拉着项云岚，在虎丘绕了好几圈，也没遇到绿巧。本打算就这么打道回府，心中总是有些不乐，项云岚却徐徐道：“说起来，前几日好像收到过群香阁的帖子，说是今日设了琴宴，绿巧姑娘会第一次登台表演……”
“你怎地不早说？”汤显赫一叹，连忙调转方向，往暖香楼行去，嘴里还嘀咕着：“这暖香楼也忒不上道，竟不知送张帖子予本公子我！”
项云岚摇头跟上，他着实理解暖香楼的用意。这个官二代公子哥，上哪都能闹腾个鸡飞狗跳，搁谁也不乐意主动招惹啊。不过这位公子黏上自己时间已经够久了，为他砸的银子、花的心思之多，已经远远超出他得到的便利。好容易他寻了个新乐子，还是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抛出去才是。
绿巧姑娘，云岚对不住你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到了暖香楼，汤显赫虽是没有帖子，龟奴也不敢拦他，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看到他身后跟着项云岚，便知此事没瞒得过去，跟他必有些干系，虽是抱怨牢骚发不得，但瞅着他的眼神却饱含哀怨。
项云岚见了，心内既是无奈又觉好笑，只得悄悄的给了个主意：“你派人去告知汤知府一声，便出不了大事儿。”那龟奴一喜，忙躬身去了。
暖香楼今日高朋满座，煞是热闹。汤显赫碍着身份，第一时间便往二楼的包间内去了，而项云岚交游广阔，见了熟人难免寒暄一番，等到入席，汤显赫已然左拥右抱，两个美人一个喂酒一个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暖香楼二楼的包间，设在一圈包厢外的廊道上，均是两面以屏风隔开，若逢今日这般的盛会，宾客便可隔着红木栏杆，观看中间高台上的表演。而平日里的个人宴请，便可单召乐妓在包厢内私下表演。现如今，高台上已有乐工奏乐、乐妓依依呀呀唱了半天。
“这都唱的什么玩意，绿巧呢，怎么还不见出来？”刚一落座，汤显赫就拍桌子抱怨。项云岚也不接话，只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眯眼听戏，以折扇轻扣桌面打着拍子，竟似非常享受。汤显赫见他这般，虽气不打一处来，倒也不至于与他撕破了脸，毕竟他可没带银子可以付账。
隔壁包间内坐着的，正是柳慕白、余怀山这一对活宝。群香阁的老鸨冬香亲自与两人倒酒，几人都是老朋友了，自是嬉笑怒骂、谈笑风生。只是那柳慕白到底是风流才子，几杯美酒下肚，就向冬香央道：“听闻那绿巧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何不先叫出来让我与余兄瞧一瞧？”
“你这老不正经的德性，倒是几十年如一日。不过说起那绿巧的相貌，早在我见她的第一面，就觉得有趣，今日就冲着这个，也是要让你们瞧一瞧的。”冬香神秘一笑，叫来包间外候着的龟奴，嘱咐了一句，后者便低头匆匆的去了。
“相貌有趣，这是什么词儿？”柳慕白与余怀山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冬香却不多言，只将几人的杯子都斟满，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妈妈，绿巧来了。”
“进来吧。”话音落下，门帘便被那少年掀起，一个着粉红底梅竹兰襕皂衣少女盈盈步入，只见她青丝如瀑，挽成倭堕髻，眉眼如画，未施粉黛却有雪肤朱唇。只是瞧着面上还有些稚气未脱，若再过几年，定会更加天姿国色。只见她垂首屈膝，乖巧见礼：“见过妈妈。”
“绿巧，这两位便是咱苏州城鼎鼎大名的两位风流才子，柳昂公子与余子骄公子。”冬香满意得看着她，再向两位老友介绍一番。
绿巧仍未抬头，垂眼再屈膝：“见过柳公子、余公子，久仰两位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真是绿巧的福分。”声音如黄莺啼翠，婉转多情，直叫人听得骨头也酥软了三分。
余怀山初见她本是一愣，闻言却是哈哈一乐，回道：“绿巧姑娘才气逼人，这两年也是声名远扬，可惜先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兄弟二人失望才是。”
绿巧一笑，恭敬回道：“余公子见笑了。”便施施然坐下。
柳慕白这边却是一反常态，并未作声。实际上他自绿巧一进门，便陷入了一片怔忡，这女子与二十年前的那人，怎生得这般相像？
，还差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