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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隐藏与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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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大好，橘红色的阳光洒了满室。放眼望去，莫苑的小花园中，一片萋萋的芳草地，温暖地朝着那一大片向日葵海蔓延，夕阳倾泻中，灿烂夺目的光环下，角落里安静的菊园仿佛黯然失色，可是深深的吸一口气，便有一股暗香袭来，沁人心脾。
不远处，是烟波浩淼的海面。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天，那样纯粹、深远和广大的蓝，开阔得超越人的想象。
莫轻言不由得想起那年他初见纳兰许知时的情形。
那时，她是那般明丽聪慧、坚定执着的女子。
战场上似乎总是阴霾凝重的，那一年，莫轻言才执掌如斯城不久，从皇帝那里接受了为战地运送兵器的任务，为了以策万全而亲自上阵。
他和官兵从如斯城的海上出发，越过了茫茫的大海，才到达了封邑岛。
那里流放罪犯的蛮荒瘴疠之地，百里山区地势险恶，自前朝以来便是匪盗横行，山贼四起的凶地。有的成群结伙，占山为王；有的独来独往，劫掠四方。尤其安陆末期国力衰微，无力进剿讨伐，群盗气焰更凶，领地更广，连山区之外百十里的村落镇甸也少不了要受其荼毒。
山贼为患，二十几年来不向朝廷缴纳分毫税款，政令不通，官员难治，百姓民不聊生。朝廷这次是动用了重兵入山进剿。
可是到了那里，莫轻言却被那瑰丽的风光所吸引。四季如春，繁花遍野，碧浪连天，白沙盈地，似乎连风吹过来的颜色都是多彩的。
中峻驻扎的营地在山贼的巢穴后方，为了防止在中途被劫持，营地派了精锐部队来接应。没想到率领一般男儿前来的却是个女子。
绿衣飘扬，她率领着中峻的队伍于城楼下临风而立，神色笃定，眼波流眄如阳光，腰间悬着一把光华如涟漪的长刀，大有挥斥方遒的气概。
“你就是父皇派来送兵器的？”她看向莫轻言，脸上半分笑意也无，眼底却颇有些不屑的神色，如冷月闪烁，“如斯城的兵器就算再如何了不起，若没有我们这些将士在前方上阵杀敌，也不过只是废铜烂铁一堆。”
这时，莫轻言才知她便是十六岁就以军师的身份随着隋王爷征战沙场的中峻长公主。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那是莫轻言平生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女子，明丽聪慧、坚定执着，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和忧郁之气。
“公主，我们是否即刻返回军营？”
纳兰许知正身环视，傲然号令，“你带着大队人马护送莫公子和所有的兵器返回，只需留下五个人与我。”
“公主是要去往何处？”
纳兰许知却望向海边，唇边有些许笑意，“今天天气大好，叫他们陪本公主去看海。”
莫轻言却走上前，从容而道，“说到欣赏海边风光，轻言倒是颇有些心得，不如就由我陪同公主前去。”
纳兰许知回身，迎上莫轻言的目光，淡淡一笑，便转身向海边走去。
待身后的大部队走远了，和莫轻言二人走到了海边，纳兰许知却跃身到了一块礁石上，高声道，“跟了我这么久，如若还不现身，我怕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莫轻言心中也早就有数，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为数不多，大概三四百人，面对中峻数千来接应的队伍，这些人显然不是为了兵器和粮草而来。
纳兰许知的声音刚落，一大群山贼打扮的人便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个看着纳兰许知，眼神灼热，“一个月前你扮成新娘搅了我的好事，还令我和大哥因为你而反目成仇，带兵毁了我的寨子，还让我的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既然你我已经拜过堂，你就是我的人，今天我就要带你回去！”
那一场血战，莫轻言和纳兰许知两个人对阵三百余人，一直到日落西山，两个人身上的衣襟都被鲜血染红了，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
两个精疲力尽的人摊倒在海滩边，看着身边一地的尸体，相视而笑。纳兰许知的脸上却忽然有些红，温柔地低下头。
他们各自经历过那么多的世间沧桑，似乎就在彼此这样的笑意里融化成暖。那笑容穿过年少的风霜雪雨，冷暖沧桑，直直地笑进彼此心里，那是好一场兵荒马乱的绚烂。
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似乎没有人能怀疑，他们是真正能够比肩的伴侣。
然而一场战争，终究是将那样明媚恣意的纳兰许知毁了。
为了救他，她毁了容貌，废了武功，再也没有去到过沙场，再也没有能够拿起曾经日夜不离身边的长刀。她也变得安静了，变得淡然了，甚至变得清冷了。
每每思及此，莫轻言常想，若是不曾遇到他，她也许还是当初那样的女子，容颜明澈，语气琅琅。
莫轻言想的有些失神，就连暗淡的屋子里忽然被人点燃了烛火亮了起来都没有察觉。
一个轻柔靠向他伟岸的后背，“我给你惹麻烦了？”他本来已经将子墨邪的那些人拒之门外，可是她却把他们留下来了，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些些傲气。
并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只因那早已熟悉的幽香，满目氤氲的多彩颜色里，她像淡雅的素菊一样静静开放，只在他身边。
“你把他们留下，就当真不怕我会被那女人所迷惑？”他问她，严肃的口气中分明有调笑之意。
“如果能那么轻易被抢走，就证明你根本是不属于我的，我要来又有何用？”纳兰许知道。
莫轻言心中一动。这样的口气，多么像当初他在封邑岛上遇到的纳兰许知啊！
轻转身，莫轻言轻抚纳兰许知额角的乱发，“是我对不住你。”
纳兰许知的目光如水，“你知道我最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她需要的不是报答和怜悯。
“那不说了。”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忌讳，莫轻言只好一笔带过。
握着纳兰许知的手，莫轻言的心中却有一些神伤，到了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他对她究竟是如初的欣赏爱慕，还是仅仅只不过是一种习惯的认定。
“轻言，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纳兰许知似乎是踌躇了许久，终于决定开口，“对于倾诺，你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莫轻言的胸口蓦然一紧，不待他开口，纳兰许知就已经问他道，“从来我都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而你们之间——”
“她从来都是我妹妹！”莫轻言提高的语调中有可以轻易察觉的不悦，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双手紧握成拳让语气尽量平和下来，“从我五岁那一年，爹爹带了个小女孩到我面前来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八岁，爹就告诉我她是我这辈子都必须要好好保护的人。十七年了，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虽然她跟我毫无血缘关系，但是她是我妹妹，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他的语气中有难以言喻的决然，仿佛一道铜墙铁壁，将所有违背定律的人阻挡在外。
纳兰许知走近了些，和着温热的呼吸，看进他的眼里，“可是你守护了她十七年，你也爱了她十七年。”
那么轻然的语气，却让莫轻言的铜墙铁壁瞬间摧毁，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别过脸，莫轻言轻笑，“一个即将要成为我妻子的人，却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纳兰许知也笑了，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你早已把她当成了一切，从你五岁的时候开始。她的每句话对你来说都是圣旨，她的一颦一笑就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你。在你们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里，你和她的世界从来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可是现在我有你。”莫轻言脸颊上的线条刚硬，蓦地望向纳兰许知。
“如果我告诉你，倾诺已经知道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事，你会如何？”
莫轻言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告诉了她！”他的语气竟不是询问，而是斥责。
“她听到了我和云若的对话，所以都知道了。”
莫轻言这才想起了莫倾诺之前那么多怪异的举动，原来……
深沉的叹息，莫轻言倦极了般的轻轻阖眼，“许知，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到死。”结果却是她出卖了他，还让这个秘密被最不应该，也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你高估了我。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想知道，在我未来丈夫的心目中，最爱的，最在乎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纳兰许知轻轻地说着，那是终于一吐心声的轻松。也许她是打心里庆幸莫倾诺偷听了她和隋云若的谈话的。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对自己或是倾心爱慕或是怜惜承诺，是否能敌得过这么多年的情根深种。
然而这一刻，莫轻言已经完全无法去体会纳兰许知的心情，因为他的脑中心中，反复回荡着莫倾诺说过的那些话。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在哥哥心目中，她比诺儿重要吗？”
“如果哥哥你真的那么喜欢她，你也确定她是喜欢你的吗，可以为了你放弃她所想得到的一切？”
“在诺儿心中，只有哥哥是最重要的，所以那些对你不够好的人，我都不会喜欢。”
……
莫轻言已经无力也无心去想这一切究竟该如何收场，他现在只在乎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对着自己说出这些话的。
是的，她可以搅动他的心，轻而易举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