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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胜负与输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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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钦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虽然扬名武林这些年来，他遇上的强敌不计其数，虽然也曾败于高手剑下，可是却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和自己如此类似的对手。
强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遇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你的对手已经不知道是对方还是自己。
柳钦少年成名，这十年以来，他每一日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天心断梦剑法更上一层楼，除了快、准、利，他的剑比之十年之前，更加的狠、险、奇。比武场的擂台是用大理石以及千年古木建造的，坚如铁石，柳钦的剑花飞舞，竟然将擂台的白玉大理石激出了石屑。林雨期在柳钦的剑幕中穿梭，仿佛只要稍微一个闪失就会身首异处，惊险难当，台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捏着一把汗。
林雨期的身姿翩飞，虽然每一次都能躲闪开来，可是手中的剑却生生被困在了柳钦的阵法之中。对于自己和柳钦的对决，她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然而无数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如这一刻一般，她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而自己的招数一招也使不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真正身临其境她才发现，柳钦的剑比她想象之中要雄浑霸道得多。
台下，彦儿完全凝息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而站在他不远处的离夜却一直拧着眉，神色凝重。然而，不同于台下这些专注地看比武的人，有一个人的心思已经飞得很远。
记忆中，她总是喜欢练这样舞蹈般美丽的轻功，就连剑法也总是练得跟剑舞一样，华丽、炫目却欠缺些攻击力，一旦遇上强敌，她的花架子顷刻之间就能被人拆了。为此他还总是嘲笑她，“别人是舞剑，你是剑舞，别人练剑是防身除恶，小雨期练舞，却不知道是为了将来跳给谁看。”
每每那时，她总是停下剑来，被她挑得漫天飞舞的杨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的剑尖一划，接住一片雪蒙蒙之中的唯一的那一抹嫣红，一张俏脸不满地看向他，“师兄就会说风凉话，在仗烟派，你和云若的武功是最好的，当然看不上我这花架子的剑法了。可是真要打起来，我才不见得会输给你。”
于是，她又会缠着他过招，剑气生风，激得满树的杨花自在飞。
她每一次都赢不了，可是也总是不认输，他也只好让着她。与其说他们是在比武，不如说是他在指点她剑招。
“不斗秾华不占红，自飞晴野雪蒙蒙。百花长恨风吹落，惟有杨花独爱风。”楚末风忽然喃喃地吟道。
然而他眼前的这个林雨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她的剑招依然如当年一样的行云流水变化莫测，可是行云流水间却暗藏着光电一般的力量，看似柔和却不可接触。
在剑气的游走之中，林雨期的双目微微阖着，身边的剑气穿行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如月华，如水波，她似乎可以听到星河跳动的声音，听到流水绵延的声音，于是她不再依靠自己的双眼，而是更快速的利用感官和听觉去辨别对手的剑气，渐渐挣脱了柳钦的剑气束缚。
她的耳边只闻剑风声，然而在一片清啸之中，她却陡然听到了一个人在吟诗：
“百花长恨风吹落，惟有杨花独爱风……”
惟有杨花独爱风。
……
“师兄，你的剑将百花都打残了。”小时候，每当他在树下练剑，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总是在他最专心的时候喊出这一句。
那次，他一回身，手中的剑气偏转，将纷纷飘落的花瓣舞起，剑风领着花雨在空中旋转翩跹，在青山白云，碧波海阔的背景中摇曳。她就站在那花舞之下，心醉神驰。
他的剑停下之时，漫天的粉色桃花落定，唯有那漫漫的杨花还在纷扬如雪。他的剑光奕奕，身姿清拔，风神潇洒，微抬头望向漫天的白，“不斗秾华不占红，自飞晴野雪蒙蒙。百花长恨风吹落，惟有杨花独爱风。”
“师兄吟这首诗，是说杨花独独钟爱你的意思吗？”她笑着打趣道，因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风”字。
他的剑回鞘，“这么说来，你是把自己比作杨花了？”
她的脸上顿时如染了天边的云霞，从他身边跑开，“谁要做杨花啊……”她乌黑的长发随她的跑动而温柔起伏，如缎如瀑。腰间肩上的剑穗沾着花露的香气，轻轻地飘了很远很远……
“师姐小心啊！”彦儿的高声叫唤将完全失了神的林雨期唤醒过来，然而林雨期躲闪不及，柳钦的剑刃如柳丝般从她持剑的手臂上划过，顿时拉出一条细长的伤口，林雨期的手微微一动，鲜血却如泉水般涌出来。
林雨期疼得秀眉轻皱，眼神一转，却有一道银色的光反射过来。
但见一面银色的面具。
在与银色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却陡然撤开，手中的剑如急雨般朝着柳钦攻过去。
她的心绪被扰乱，这一刻的打法变得急躁，完全失却了先前的权衡，竟反而让自己被带入了柳钦的气场之中，柳钦的剑气回旋，如漩涡般将林雨期的剑气吞噬得无法自拔。林雨期用尽全力规避柳钦的剑气，可是擅攻对手弱点的柳钦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连挑林雨期挤出大穴，虽然被她迅捷避过，却已经渐渐力竭，难以再支撑下去。
柳钦的剑法几乎无懈可击，就在林雨期束手无策，以为自己立刻就要败下阵来的时候，却见如镜一般的剑面反射来一道闪烁的光。
林雨期顿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杀气飞射而来！
那是一枚叶镖，形状完全似树叶一般，即使飞到身边，如果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它的杀伤力。然而林雨期却发现那枚叶镖的暗器并不是自己。就在那枚叶镖在自己的眼前疾驰成一个光点划过之时，她的流烟剑化作银龙，穿越了空气，从左至右直刺叶镖，急不可见的电光飞散，那枚叶镖已经鱼肚般裂开，坠入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将一片被剑气无意中划破的叶子放在心上。
只有林雨期知道，那枚看似不起眼的叶子一旦入体，足以在顷刻间要了柳钦的命。
她的目光循着叶镖来时的轨迹寻找使诈之人，看到的却是一脸镇定站在那里的离夜。
他纹丝不动，甚至连手指头也未动弹分毫，然而林雨期却能断定那一枚叶镖必然出于他之手。
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诫自己：这一场比试她只能赢，如果她无法凭借自己的本事取胜，那么就由他来帮她铲除这个拦路虎。
林雨期绝不怀疑离夜会再对柳钦下狠手。如果她无法战胜他，他只有死路一条。
头发和衣袖无风而动，林雨期手中的剑忽然爆发出如虹般地光芒，和之前星星点点的亮光不同，这剑光如风在大地上激舞飞扬，猎猎作响。她手中的剑气流转，绵延不绝，川流不息，分不清是虚是实，将柳钦从上到下的所有真气封住。莫说是身在其中的柳钦看得目眩神迷，就连台下的人也都看得晕眩了。
他自年少时就背负了一身的盛名，除了年少时曾经输过，十八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败在任何一把剑下，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失败来的如此的接近。
彦儿在台下看着，却不由地脸色发白，然而他当心的人却不是柳钦。
“师姐自从掉下无望海，中了日暮草之毒以后，就被师傅禁用幻影之术了，此刻为何……”彦儿心想。
柳钦的剑光如银河，手中之剑的光芒像月华一样铺开，迫得擂台下的好多人都纷纷退避开来，纷扬的石屑之中，林雨期的头发像倒流的瀑布一样扬起，手臂上飞溅的鲜血却已经染红了她的长衣。然而她的衣袂翻飞如空中蝴，将手中剑舞成涤荡一切的风，春风化雨般当空而下，柔和的内劲却有着洗涤一切的力量，似乎要将柳钦吞噬。
柳钦忽的愣了一愣。
他的剑以快著称，数十年的剑客生涯一直都在追求更快，从未想过自己的剑若是慢下来会是什么样子，这一刻面对林雨期极慢却无限震慑力的剑法，他却生生被震慑住，片刻之间，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追求产生了怀疑。
就在他的心思飞走，剑气滞住的一霎，林雨期的剑陡然加快，在柳钦意识到危险之前，已经直直他的咽喉。他无风而动的衣袖和发梢却证明他的内息和剑招都还没来得及使出，就已经被对手制住。
那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时差。
“林姑娘，你赢了。”柳钦淡淡的面容里有一丝笑意。
然而林雨期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她用了仗烟派的法术，在顷刻之间扰乱了柳钦的心神，若非如此，她恐怕难赢。
她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稍稍一运气，忽的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师姐！”彦儿飞上擂台，将林雨期掌住，暗暗在身后为她运气疗伤。他知道她是因为动用了幻影之术才会触及了旧伤。
“我没事。”林雨期微微好转了些，站直身来。
龙修已经走上擂台，行至林雨期身边，“这一场，林姑娘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