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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蝴蝶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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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倾诺一大早跑出阁楼去找紫衣姐姐，出门之时蹑手蹑脚地，生怕吵醒了还在阁楼下面熟睡的莫轻言。
最近试琴大会，哥哥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每天都起得很早，可是为何今天这么晚了还在睡呢，就算是平常，他也很少睡到这个时间的啊？
回去的路上，莫倾诺也是小心翼翼地。在门外探听了很久，确定里面没有动静，她才悄悄地走了进去。
哥哥居然还在睡。
她忍不住走过去凝视他。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紧抿的唇线，轮廓分明的脸，沉静而柔和的神色。
记得小时候，他每天都要起早练剑，等到她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晨练，所以她总是看不到他清晨练剑的样子。后来她每夜都睡得很浅，天一亮就立刻起来，睡眼惺松陪着他一起练剑，久而久之，有些时候她甚至起得比他更早，然后偷跑进他的房间，把他推醒，催促他快些练剑去。
到了父母仙去，他更是每日陪在她身边。她每天睡觉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起床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就连做梦梦到的人也是他。
可是以后呢？以后她每天醒来便看不到他了吧。纳兰许知会取代她，在他醒来的时候朝着她淡淡的微笑。
静静望着他，莫倾诺的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她正看得出神，他却醒了。实际上，她还在阁楼上睡着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担心她的伤势，才一直没有离开。谁料她竟然轻声地跑了下来，像是要偷跑到哪里去的样子，于是他便装睡，让她可以如愿以偿的溜出去。
“这么早，你跑去哪里了？”
“我……”莫倾诺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紫衣姐姐的事告诉莫轻言，“我出去走走啊，早上的天气这么好。”
“伤好些了吗？”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朝她伸出手，“过来让我看看。”
她只好乖乖的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他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才稍微放下些心来。
“日后遇上危险，你要先想着保护好自己知道吗？”想起她为了救自己而奋不顾身，他就又后怕起来。
“嗯。”莫倾诺点头。
清晨微凉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凉，莫倾诺不由地闭上眼睛靠在他温暖的肩膀上。他的怀抱辽阔而温暖,像碧蓝宁和的阔辽天宇，又如宁静安祥的港湾，一直都是自己停泊和留恋的地方，在他的怀里是洁净芬芳的气息,是淡淡的温暖清新的阳光味儿。
“哥哥你的霜雪毒好了没有？”
莫轻言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脸色松弛下来，“好了。是你救了我。”
“公子。”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轻声。
莫轻言起身，穿上外衣招呼那人进来。
“公子，莫苑北边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不知是不是把你的东西搬过去。”
莫倾诺一听，顿时愣在了原地，仿佛被五雷灌顶一般。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莫轻言只是淡淡地答道。
直到那人退下，莫倾诺也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莫轻言回头看见她呆在那里，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撞，“诺儿……”
眼前的女孩儿却一下子清醒过来，静静地望着他，嘴角边的梨涡一点一点绽放开来，“我知道，你要许知姐姐成亲了，当然要从诺儿这里搬出去，和许知姐姐住在一起了。”
“诺儿，我……”那样的笑容比哭泣还要苦涩，莫轻言的心中像是被塞满了千斤棉花般的堵塞难受，一时语塞，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乱如麻。
“哥哥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搬到北边厢房去住多不方便，而且这里是主室，理应是哥哥和许知姐姐住的，不如还是诺儿搬出去吧。我的东西也不多，搬出去也方便一些。”避开他的目光，用着清甜平静的语气，却听的他满心酸楚，喉头干咽。
她宁愿是她搬走，离开他们一起住的地方，离开他们的回忆，也不愿意是他比自己先走。
“诺儿。”嗓音艰涩沙哑，他走到她面前，两手搭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像是要安慰。
她却立刻跳脱开来，在眼泪决堤之前，已经低着头飞跑了出去。
整个如斯城花开如海，旖旎日光遍洒，馨香气息扑面。
莫苑的小花园里，青砖上冒着一层层浅绿的嫩草。
莫倾诺坐在那里，眼泪一滴滴的掉落，有风吹来，让这一院的清爽变得咸涩起来。
“去后花园里走走，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离夜的这句话，林雨期才会走来这里。
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落泪的莫倾诺，她终于明白离夜所谓的“意外收获”是什么。
“风景这么好，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不是枉费了美景吗？”林雨期坐过去，凝望着满眼似满天云影霞蔚的灼灼娇花，柔声对莫倾诺道。
“雨期姐姐？”莫倾诺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来人。
林雨期宛然一笑，“我可以叫你诺儿吗？”见莫倾诺点头，她又转而看向远方的海岸线，那样的海，会让她生出回到了仗烟派的错觉。
“诺儿，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和哭泣可以解决的。即使我们有千万个不想，它也还是一样地发生。如果无法阻止，我们也只能试着接受。就顺其自然吧，或许结局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她喟然叹道。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曾经的伤害仍在心底，可是再见到楚末风和隋云若，她并没有预想中的痛苦。时间，成为一剂最好的解药。
“真的吗？真的不会像我想的那么糟？”莫倾诺看着她，很是认真地问道。
林雨期点头，看着她清澈纯真的脸，不由地想起那年的自己，于是就在那一瞬，她仿佛是在和自己对话，“如果真的想要，你可以自己去争取。就算结局是最糟的，也理应是值得的。诺儿，你是要听天由命，还是要争取自己想要的，全由你自己决定，在这里哭泣，你只能什么都没有。”
莫倾诺只觉林雨期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暖，“那么，雨期姐姐你会帮我吗？”
林雨期点头，“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莫倾诺抹了抹眼泪，站起来，朝着林雨期淡淡地展开笑颜。那笑容在阳光下绽放，透彻地散发着晶莹。
湿润的风，带着咸津津的味道拂面而来，抬起头就见到最明媚的天空和最广漠的海洋，还有眼前清澈的女孩儿，它们都有着世间最纯粹的蓝色。
那一瞬间，林雨期便想，女孩儿这样不染尘埃的笑容，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小姐，你的这些东西都要拿走吗？”侍女有些犹豫，于是询问莫倾诺道，而莫倾诺正坐在床上想着，什么都没有听到。
有人走进来，那侍女收拾东西的动作不由地停下来。
“下去吧。”莫轻言朝着她挥手道。
不知为何，莫轻言的脸上有一丝怒意，“诺儿，你不用搬走，这里的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你听懂了吗？”
“哥哥，可以陪我到如斯城里走一走吗？”莫倾诺轻轻开口。
如斯城南面的集市，集中了城里最好看的饰品、衣装铺子，还有各式贩卖胭脂水粉的小店，是女孩子们最爱逛的地方。
莫轻言陪莫倾诺走在集市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陪着她了，似乎自从他接掌如斯城以来，他就再也没有陪她来过这里。
一直走着，莫倾诺却连一家铺子的门都没有迈进过，莫轻言不禁疑惑，“诺儿，你要买些什么？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裙子吧？”
莫倾诺摇头，“我只是想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走一走，不想整天呆在莫苑里。” 答了这一句，她就没有再说话，似乎一直都在沉思着什么。
莫轻言看出她有心事，却只以为她是在为了他要搬出去的事而伤心。
“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还是你觉得许知姐姐比较好？”又走了许久，沉默了许久，莫倾诺忽然停下脚步，小心地，却不掩饰地看向他问道。
漫天的花雨逆风拂过脸颊，莫倾诺看不清莫轻言的表情，“如果我不是你妹妹，除了取代许知姐姐，我不知道还能怎样一直留在你身边。我只想要你天天陪着我，像以前一样，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你问我为什么变得那么不喜欢许知姐姐，那是因为比起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只在乎哥哥你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样爱你才够。”
“砰”的一声，莫轻言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弦断掉的声音。
心中大片大片被隐藏起来的感情如山洪流泻，到最后汇成抑制不住的刀绞般痛楚，她的微笑太悲伤，令他不敢正视。
“诺儿，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遇到比哥哥好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才有资格来爱你。”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她的脸，因为即便是感觉她在自己身边细弱的呼吸，他的心都会战栗。
腮边泪落，莫倾诺感觉自己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魂飞魄散。
原来，蝴蝶永远也飞不过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