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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前尘故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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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渐渐沉于西边山峦，山林中归于沉寂。
依然是那座矗立在山林深处的古寺，静谧之中现出萧瑟之意。
寺外，薛莹莹上一次站立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
不过这一次，站在那里的人却是龙修。
天色已经黑下来，古寺的大门并未关上。今日正逢十五，前来拜佛求签的香客还未散去，寺院里的僧人们也进进出出，各有所忙，没有人留意一直站在那里的龙修。
慧智小和尚自然是认识龙修的，只是师叔和师兄们都不过问，他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心里却纳闷，那天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怎么没有来。
“阿弥陀佛。”
看见了悟大师向自己走过来，龙修的脸上不由地失望了。
“龙公子。”了悟大师合掌。
“大师，方丈依旧不愿意见我吗？”
了悟大师点头，“阿弥陀佛，方丈这几月以来闭关礼佛，已有多日不见外人，上次薛姑娘前来，贫僧已是如此答复，龙公子又何必再多走这一趟呢？”
沉默片刻，龙修无奈开口道，“那么，烦请大师转告方丈，容龙修今日在寺外守夜，以祭奠故人。”
“阿弥陀佛，”了悟大师轻叹，缓缓道，“龙公子可知，执着成念，无论对己对人，都非好事。龙公子若执意如此，就轻便吧。”
了悟转身离去。渐渐的，绝尘寺的香客渐渐散去，几个小和尚合力，将寺院古旧沉重的大门关上。慧智不由地偷偷朝门外看了一眼，却见龙修还站在那里，只是那神色间却面多了沉重。
幽黄的烛火在漆黑的屋中闪烁。
“他可走了？”声音平静，可总有着令人心静的力量。
了悟大师恭声答道：“回方丈，他依然站在寺外，说是守夜来祭奠故人。”
闭目的僧人沉默，原本停下来的手继续转动起手里握着的佛珠，口中喃喃念着佛经。
了悟关了门出去，屋中又陷入一片宁静。
打坐的方丈却忽然一声长叹。
“大师为何叹息？”房中忽然有个幽冷的声音响起。
方丈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依旧闭目念经，半晌才开口，“贫僧是为世人惋惜。”
“哦？不知大师惋惜何事？”
“贫僧只是惋惜世人醉心于你争我夺，却不知世间万物终有因果，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万物皆有定。”
“大师相信命运吗？”那个声音问道，却不等对方回答，“我却是相信得很。因着这世间有太多东西不是你我的意愿所能控制的。只可惜没有人能一开始就知悉自己的命运。就如同若是你想要一件东西，就算它注定是你的，你不伸手去接，又怎么会得到。所以，我相信命运，却也相信世间万事万物，要尽人事而知天命，过程需要争取，结果全凭天意。”
“阿弥陀佛，施主素有慧根，可惜老衲与你的缘分太浅。”
方丈大师的声音越来越低。
佛珠掉落到了地上。
寺院里灯火微弱，天空繁星点点。
“吱呀”一声，绝尘寺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朝着外面看去。
原来他真的还在那里站着啊。
慧智年纪小，好奇的事情多。之前只是听师兄师叔们提过那个叫做薛莹莹的女人，说她是师傅未出家之前的弟子，还说她五年之前曾经来绝尘寺大闹过一场，据说那个女人当时用的兵器竟是一把琴，搅得整个山林地动山摇，还将方丈打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次见到了薛莹莹，他才终于有点相信呢。
那么凶，那么难缠的女人呢……
可是门外的这个男人，那日不是阻止她闹事的吗？为何今日自己又找上门来了？
这些好奇让他一晚上都睡不着，于是便出来看看。
刚要将门关上，却不想一双纤纤玉手将门给抵住了。
看清那人的脸，慧智都吸一口凉气，正要开口呼救，那青葱般的手指已经点了他的穴道。
看见小和尚发现自己时那见到鬼一般的神情，那人扑哧一声轻笑开来，那笑容在黑暗中如有艳光，不是薛莹莹还能是谁。
只见她弯下腰，秀眉轻挑着拍拍慧智的脸颊，“小和尚，谢谢你为我开门啊。”不然，她还要攀那么高的墙进来，虽说她自以为轻功不差，只是能省些力气就省些力气，而且她身上的这身衣服可是上等的丝绸和绣工，价格不菲的，要是刮坏了，她的心尖尖都疼。
将慧智小和尚拉到假山后面躲起来，薛莹莹沿着院墙蹑手蹑脚地向前行。
原来龙修可是在她的门外守了一整天的。但凡一等一的高手，警觉性都超乎常人，所以一旦盯上一个人，只要他有一点点异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所以即便龙修站在门外，而她在屋里呆着，那么巧客栈的窗户又正对着热闹的街口，她也知道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嘿，可是偏偏，她薛莹莹就不是笨人。
兵法中间有一条，叫做声东击西。
龙修大概算准了她今日非出去不可，于是对于房间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留心。
于是她故意在窗边弄出一阵像是有人跳窗而逃的声响，等到龙修追出去之时，她才脱兔一般地从衣柜里跳出来。怎奈龙修似乎发现了她的诡计，还没等她真正出门，他就已经回来了。
一计失败，薛莹莹也不气馁，若无其事加一脸奇怪的看着龙修，“你干嘛从我的窗户跳出去？要自杀？”顺便将自己衣柜里的衣服搬了出来，一副正要挑选衣服的样子。
龙修这才发现，难怪这个女人一路带了那么大一个包袱，敢情这是将自己这个季节的全部衣服都带出来了吧！
“你杵在这里干嘛？没看见我要洗澡换衣服吗？”兵家还有一计，对于男人几乎是屡试不爽，名曰美人计。虽然牺牲有点大，但是为了脱身，这般舍身取义也是值得的。
于是，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龙修已经看见店小二送了一木桶的水进来。
就当龙修不在一般，薛莹莹已经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来。
当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衣之时，龙修终于走出了房去。
咬牙切齿地对着龙修的背影暗骂了一通，薛莹莹扑通一声跳进木桶里。
唉，自从打如斯城出来，她还没有洗过一个澡呢。木桶啊木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是呢……我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做。
于是，薛莹莹忍泪挥别了她的大木桶。
奇怪的是，原本她还以为会被龙修给逮着，谁料门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忍不住打开了门一看……
龙修竟然根本不在了！
这……薛莹莹咧着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不管了，反正能脱身就好。
重要的是，现在她已经在绝尘寺内。
每遇拐角处总先探个脑袋张望片刻，待到无人方立刻窜出，薛莹莹的身法灵活，在整个寺院里寻找方丈的身影。
奈何绝尘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溜了一圈下来，竟然不得其法。
震耳的声音却突然划破肃静的空气，让提着一颗心的薛莹莹一震。
那是绝尘寺的晨钟阵响。
现在明明是夜晚，为何会敲晨钟？莫非是有人发现她闯了进来？
惊闻晨钟骤响，绝尘寺上上下下的僧人纷纷开门而出，薛莹莹无奈，只好躲到了收藏慧智小和尚的假山后面。
看那些人的架势，却不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师傅——方丈！”几尽悲痛的呼唤声震醒了薛莹莹的思绪。
“什么人？”一阵猛喝随之传来，“追！”但见十二法僧如风一般追随一个白衣的身影远去。
透过洞开的房门，薛莹莹看到了内室中所有的僧人跪成一片，床榻上那个打坐的僧人面色很是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瞬间，薛莹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她从假山之后走出来，缓缓的，缓缓的走进那间房里，在踏入房门的一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傅……”
惊觉薛莹莹的到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她的视线拦开，二十几根棍便扫了过来，欲将她赶出门外。“住手！”了悟大师却制止了他们。
“师傅，这人半夜闯入绝尘寺，说不定……”旁边的弟子有些急了。
了悟大师却打断他，“方丈师兄有言在先，他的死，与任何人无关。薛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就跟老衲去一个地方。”
那是绝尘寺的后山密林。
了悟大师将薛莹莹领到深处。一条曲径通幽引路向前。
了悟大师合掌，“姑娘要见的人，便在前方。”
十几步便走完了那条小路，道路的尽头竖着一块墓碑。
碑上“薛青青”三个字让薛莹莹的双眸一再瑟缩，心中翻腾着不知是悲伤还是凄凉的滋味，竟在刹那间袭上心头，化为无声的泪水，即使咬紧了嘴唇，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阿弥陀佛，其实早在八年之前，方丈师兄便已让青青姑娘入土为安。”
“他让我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不让我杀了龙修？”而现在姐姐已经入土了八年，她又要如何让那个人亲手埋葬她？
“前尘旧事早已逝去，姑娘何必恪守执念？”
“师傅……是被谁害死的？”
“阿弥陀佛，老衲早已说过，方丈师兄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