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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君名少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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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历历在目，却是逝者不可追。
绝尘寺并没有因为方丈的死而大开法事。
对于师傅的离去，薛莹莹却一直心怀疑问。
“原本，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了。”
“阿弥陀佛，”了悟大师无声轻叹，“师兄今生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薛姑娘。师兄常说姑娘执拗，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人生在世，总有一死，师兄不过是比我们先行一步而已。”
薛莹莹淡笑，“大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呢，往往是留下的人比较痛苦。”
“痛苦和快乐只是选择，施主要选择哪一边，但凭一心之念。寥寥众生只是一个轮回，施主如若当真明白留下的人的痛苦，就应当放下心中的仇恨和杀念才是。”
薛莹莹看向他，“这话，也是师傅叫你对我说的？”
了悟大师不置可否。
秀眉紧蹙，薛莹莹的脸上再不见任何笑容，“那么，就请大师解答莹莹心中的疑惑，我师傅他，究竟因何而死？”
暮鼓声响，残阳逐渐落入西边的山峦，只有晚风之声回荡山谷。
扫地的小和尚正用笤帚轻扫院门口稀疏的落叶，动作缓慢，犹如时间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千万年。
“鄙寺要关门了，施主请回吧。”每次面对薛莹莹这样的疑问，了悟大师都是沉默不言。
薛莹莹双手合十在胸前，朝着了悟大师一拜，“明日，我会再来。”
竹林密密压压，月光偶尔挤进一缝，映出惨淡的竹影，竹影交错缠绵，却挂着凝脂一般的浓雾，连风也吹不散。薛莹莹走在落叶之间，只觉犹如走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天地间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呼吸间，却处处是神秘而危险的气氛。
竹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尖啸。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之声在四周响起，一步步逼近。
驭风索尚没有来得及握紧，一瞬间，在薛莹莹周围丈许之地，成百上千的毒蛇昂首而起，咝咝吐出火红的信子，将她困于当中。
薛莹莹没有动，也没有大叫出声，虽然向来自命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蛇的她早已脸色发白，灵魂出窍。
蛇，都擅长谋定而后动，所以此刻，她决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注视着在自己面前围成一圈的，红的紫的绿的各色各样的蛇，薛莹莹不禁寒毛直竖浑身哆嗦，额头的冷汗一滴滴垂落下来，花容月貌只剩下一脸狼狈。
隐隐听见衣袂带风之声，举目四望，薛莹莹看到了竹梢之上，分八个方位站立着的八个红衣的小女孩。红衣绰约，如红霞漫天，竟成为灰暗的竹林里唯一的色彩。
八个小女孩都蒙着雪白的面纱，被风吹起一角，只露出一抹和衣服一样鲜红的朱唇，眸色比月光还要淡冷。
司罗教？薛莹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隋云若派你们来的？”
八个小女孩看也不看薛莹莹，同时吹动了手中的竹叶。那些蛇倏地伸长了头，一条条极快地昂首扑咬过来。
薛莹莹的驭风索化作刀光横劈而去，地上多了数十条蛇尸，一段一段的，犹在扭曲挣扎着。
然而，蛇阵中的蛇却越来越多，薛莹莹的索子渐渐应付不过来，眼看着背后的蛇就要发动过来，右手一个倒卷，索子呈旋风状的搅开，一波花蛇瞬间血肉模糊而亡，那蛇血却溅了她满脸，让她浑身发凉，心跳得越来越快，连双脚都开始发软了。
“莹莹！”竹林之中却冲出一匹马来。
雪白如练的刀光扑将开来，将飞扑过来的蛇横扫出去，马背上的人朝着薛莹莹伸出手，再用力将她一拉，待到她稳稳落于马上，方双腿一夹马腹，眨眼之间，已行过数尺，朝着竹林外飞奔而去。
泉水边，薛莹莹洗净了一身的血污，一颗心这才稍微平定下来。
“谢谢你救我。”鞠一把水扑在脸上，薛莹莹起身，对身后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虽有些落拓而潦倒，却生得剑眉星目，腰间一把闪亮的刀让人望而生畏，看着薛莹莹，嘴角微微向上，那淡淡的笑容在他脸上，竟让腰间的利器也不那么可怕了。
薛莹莹不知该如何开口，“你……是来祭奠师傅的？”
原来，这救了薛莹莹的男子竟是君如故的独自君少扬。安陆首富的君如故为何出嫁为僧，世家公子的君如故为何变为江湖浪子，这些尚且不论。
君如故道，“准确来说，我是已经拜祭完了爹，要离开的路上遇到了你。”
薛莹莹的双眸一动，“如此说来，如若不是看见我被蛇阵围攻，你是不会现身与我相见的。”
君如故也不避讳，“的确如此。”
薛莹莹的红唇浅浅一弯，一双凤目却迷离起来，“若是姐姐尚在，看到今天的你，也许你们还有可能……”
“不可能，”君如故却是万分肯定地打断了薛莹莹的话，“爱是一种认定，而不是选择。所以青青就算是看到如今的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当初的认定，而选择我。”
薛莹莹苦笑，“多年不见，似乎连你也变得参悟了。”
君如故也笑，“并不是我参悟了什么，而是你当局者迷。莹莹，你说你和青青喜欢的是同一种人，那么我问你，现在的我站在你面前，你又是否会爱上我，而放弃龙修呢？”
迷离的双目中是震惊，接踵而来的却是掩盖不住的畏惧和逃避，化作言语却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你胡说什么，我会喜欢龙修？！”
君如故仿佛早料到薛莹莹这样的反应，摇摇头道，“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唯独你自己不承认，莹莹，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薛莹莹的语气低下来，“什么意思，什么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就是说，连姐姐也是知道的吗？
“青青常说，你们两姐妹，虽然个性上完全不同。她好静，你好动，她谨小慎微，你大大咧咧，可是心底，你们却有着一样的向往和憧憬，所以常常喜欢上同一件东西。只是比起你来，她从来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去追求心中真正所想要的。就拿练武来说，薛世伯一直以为青青不爱舞刀弄枪，却不知那是因为她小时候怕摔怕疼，她常常羡慕你有一身好武艺，可以打抱不平。”
“姐姐羡慕我？”薛莹莹涩涩道。曾几何时，她以为像姐姐那样的女子，几乎已经集结了世间女子所有的美好，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于一声。她的兰心蕙性，她的美丽才情，就连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已耳熟。
“青青说过，她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自认为超越你的事，便是义无反顾地爱上龙修。那时她一直觉得不解，为何遇上感情之事，你们两个人就好像反过来了，变得她比你要勇敢得多。莹莹，如今青青已经不在，你难道还没有拿出这份勇气吗？”
薛莹莹回首望着那片幽寂的竹林，冷淡道，“龙修是杀了我爹和姐姐的凶手，我起过誓，一定要手刃了他为他们报仇。”
“青青是为了救龙修而死的，如果你杀了龙修，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那我爹呢？如果一开始，我知道自己招惹龙修是引狼入室，我宁愿剁了自己的手，也不会去夺他的剑！”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命运会不会就因此而改变？
君少扬忽然笑了，笑得几分惨淡又几分豁然，“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被对方的问题问住，薛莹莹突然间有些茫然，随即摇头甩开了心中无边的疑惑。
说话的功夫，君少扬察觉到竹林之中又有异动，然而不等他们跃上马背离去，那八个红衣的少女已经追了上来。
眼看着她们就要吹动竹叶催动蛇阵，君少扬不慌不忙从马背上旋身而起，拔出腰间的刀横在手中，大臂挥动，挽起一片刀光，汹涌如潮地向着竹林扑去，刹那间，但见竹林生风，竹叶摇摇，八个身轻如燕的少女眼见落定的竹枝欲坠，只得轻踩枝叶，猝然起身。
竹林之下，君少扬已经再度旋身落于马背，和薛莹莹扬长而去。
奔跑之中，薛莹莹不禁回身看向那八个少女，却是安然立于竹间，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
终于远离了空野的竹林古寺，君少扬的马沿着山间荒径疾行，一道如电的冷光飞至，马儿陡然一个扬蹄停下。
百步之外，空空荡荡的山路中央，一个持剑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月色黯淡，那人侧身而立，薛莹莹或许会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绝对不会认错那把生了锈的剑。
飞霜剑。
顷刻间，那把飞霜剑已经化为急光闪电，穿透浓夜，直刺君少扬的面门。剑发之时，人影犹在百步之外，剑气未至，那个人竟已现身在了自己面前，而那迫人的寒意更令君少扬的衣衫抖动如波。
如月的刀横出，刀剑相交，真气在刀刃与剑锋之间炸开，震得两人身躯同时一震。
薛莹莹错愕。龙修为何要在此拦截君少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