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节 ...
-
床伴,青楼里的女子是,相公馆的小倌是,只贪床笫之欢,不在乎情意绵绵。只要手里有银子,只要对方缺银子。这条没有白纸黑字签署的约定,就能万年不动的延续下去。
黑衣男子稍稍移开了伞,抖了抖上面落下来的雪花,“那个宠物呢?对你而言,也是床伴?”
“蔡兄,我倒不知,你对我府上这个宠物这般的上心。他既已经打包送给了你,自然与我没有关系。”神荼收回了飘忽不定的眼神,对着身边的蔡郁垒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若是想要折腾点动静,我不管。不要打着我的名号,只有这一点望你谨记。”
好像是大雪中炸了一道雪柱子,那屋顶上本来的两个人就消失了一个。还剩一个撑伞赏景的男子。眼梢带着笑,骨子里带着风流。
“神荼,他是你的床伴?连我这个鬼都不信!”蔡郁垒转了伞,跳进那雪舞中,隐了痕迹。
断九墨令人再去热乎一下饭菜,同和清干坐在大厅里等着。
和清几欲张口,却觉得不妥,只能看着断九墨蘸了杯子里的凉茶,在桌面上画着画。前一刻刚画下的山水,后一刻就干的透彻。断九墨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趣。
“你想问我,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断九墨又蘸了一点,换了个地方继续画。
和清想要点头,却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无非是为了断老爷。”
断九墨一顿,抬眼一笑,“知我者,先生也。”
和清继续摇头,“这么草率,断老爷知道了会愧疚的。”
“那就永远都不让他知道。我爹的日子,不多了。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断九墨收回画上的最后一笔,得意的朝着和清显摆,“怎么样,这牡丹花画得不错吧?”
和清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花无百日红,到你这里真是演绎到了极致。喘息间就花落尘埃,不知道是赏花者的不幸,还是种花者的悲哀。”
断九墨打着呵呵,不再接话。正巧,小婢女已经端着热过的饭菜进了门。
“来,先生,我们快些吃吧。一会还要补习功课呢。”断九墨主动抢过和清跟前的碗,亲自盛了一碗热粥端给和清。
和清轻轻尝了一口,说道,“过几天,我想离开断府了。”
——————————————————————
纷扬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在傍晚收了势。天边边上的夕阳,虽然不够灼热,却让人觉得异常的美丽动人。
更美丽冻人的是这雪后的小风。好像已经加上了冰刀子,刮得脸皮要裂开一样。
断九墨拿着一只不起眼的小包袱,敲了敲和清的房门。
正忙着叠衣服的和清,把衣服往床榻上一推,开了门。
“先生,我想来挽留你。”断九墨见那门一打开,人未近,声先到。
和清看了看抱着小包袱的断九墨,好笑道,“你这都来给我送临别礼物了,还说什么挽留我?”
断九墨颓废的低下头,“唉,因为我知道先生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的问出口,自己才肯死心啊。呵呵呵,来,先生,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还有这些,是我出去收账的时候,特意帮先生搜罗来的小玩意,不贵重,却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和清抱住断九墨的肩膀,“谢谢。九墨,你很聪明。有些事情,不用我教,你自己就能懂。这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你付出到多少,就会得到多少,这是轮回的法则。觉得自己没有目标,那就好好活在当下好了。人生,能有多少让你反思的机会?若是被自己的反思困住了步伐,这一生,你就要荒废了。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吗?你娘亲希望的,不过是你平安无忧,活的不被人看不起。你已经做到了,这很好。”
断九墨有些哽咽,趴在和清的肩窝,轻轻的蹭了蹭,又苦笑的推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看,我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从这哭鼻子,怎么会不被人看不起?先生你也真是的,为了省随礼钱,竟然这么早就开溜。”断九墨调皮的揪了揪和清腰里的钱囊。
“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证明,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九墨,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要记住,下定了决心做的,就是撞墙撞到头破血流,也要擦干了血继续做。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努力做不好的。做不好,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和清把身上的小包袱塞到和清的怀里,退后一步,恭敬的按照传统的行师礼拜了拜,平静道,“先生早点休息吧。学生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先生了。”
领口的貂毛有些过于轻揉,搔的断九墨鼻尖都有些红。
长廊上的灯笼有些昏暗,隔几步就一盏的布置,也没能让这黑绒布一样的天空下,显出半成的亮光来。
断九墨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转身去了下人房,找了一个小厮,连夜出了府。
这大半夜的,断府的马厩里好一通折腾,两个穿的棉衣棉袍的人,翻身上马,在断府的后门口留下几行深浅不一的马蹄印。
断九墨怕冷,从小就特别的怕。
十几年了,一到冬天,过了晚饭时间,他就绝对不会踏出府门半步,老么实的回自己的房间裹着被子看看书,和人聊聊天。
今晚不一样,断九墨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要做一件不让自己后悔的事。
骏马跑的很快,街道上的景物呼啦呼啦的飞过脑后,来不及看清,就已经过去了几十米。脸上被吹的难受,和小刀片在一刀子一刀子的刮开一样,疼的想要勒紧缰绳,不再前进一步。
一边的小厮猛然紧了手里的马绳,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黑压压的池子说,“少爷,你看那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和清睡觉很浅,天一亮,就慢慢的收拾干净了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书。
他不像小少爷一样的畏寒,对于早上空气里特有的清新气息,格外的钟爱。
书本翻了三页,院子外面的断九墨就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走,先生,我送你份礼物。”
不明所以的就拉起和清的胳膊,一路拽到门口等候的骏马上。
跟着断九墨骑马一路狂奔,和清的嘴巴张的越来越大,瞳孔里的光彩也越来越闪亮。
面前的一池锦鲤,在冰层下游的自由自在,完全看不出收到寒冬的影响。
断九墨敲了敲手底下的冰层,蹲在池边对着和清说,“我记得先生说过,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被时间抹杀。恩情冤情,人命交情。可是先生你看,这锦鲤,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就丧失了斗志,在原地等死,等待自己被冰冻在冰层了。我们人难道还比不过几条鱼?先生既然教我要坚持,我就还先生一个放下。放下心中的执,才能有力气划动,在冰层下也来去自如。”
和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孩子,确实已经长大了。
找了一夜池子的断九墨。让小厮放好火折子后就去休息,特意准了他一天的假期带薪休假。
人有些困意的时候,媒婆又来传话,这事情就这么痛快的定了。待到断九墨与他爹查查黄历,找个好日子就正式登门就好了。
媒婆说的口干舌燥,眼神早就瞄上了桌边放着的红枣莲子粥。
断九墨吩咐道,“快去给李大娘那些喜钱过来。这么劳您跑腿,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待到事成那一日,必定重谢。你看,这粥我还没来得及喝,早上新熬的。大娘若是不嫌弃,就尝一碗吧。”
“怎么会嫌弃?不会的不会的。”媒婆摇手摇的勤快,全盘撇清自己的立场。
喝着粥,看着那个双眼乌黑的断九墨,媒婆心中盘算,这什么时候让他们见上一面呢?夜长梦多啊。
断九墨吃过饭,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散心,看看还有什么稀奇的宝贝搜罗一点给和清带着。
出府门往西没几步,墙角里一个半白头发的老人家,硬要拉着自己给自己算上一卦。
口口声声称不准不要钱。
结果,还就真的没给钱。
算命先生说,公子你这面相,本是极凶之相,若是不好好的转运,只怕一生都很凄苦。尤其是这短眉,更是凶中之凶。个性倔强,性格鲜明,但是总爱钻牛角尖。容易与人发生感情,大多都是烂桃花。
断九墨拍拍屁股就要走人,那算卦的接着说道,“不准?其实我测字比看相要准一些。公子不如写个字来测一测吧。”
断九墨直接走开,无视掉那尖着嗓子讨好的声音,“公子,您就测一个吧,很准的。”
看不下去的神荼,在柏树上现了身,对着那个追着做生意的算卦人无奈的叹口气。
“都是同行,差距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