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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生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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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芪……
秦寿成买那么多的黄芪做什么?京娘心中砰砰直跳,一个呼之欲出的疑问不断在她脑中不断盘旋。
他……是,是和自己一样?
两人就这般站着,秦寿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身后是黑色的夜,他似乎就笼罩在这一团夜色之中,只瞧着他墨绿色的衣袂被风吹得飒飒直响,京娘一动不动的紧盯着他的动作,背上冷汗直流。
“怎的?”秦寿成蹙眉问,目光从她身上落到账目本上:“你脸色不大好。”
“你……”京娘咬住下唇,话就在唇边却不知该不该问,该怎么问。
“嗯?”秦寿成挑眉,等着她问。
京娘低着眉急思,回过身慢慢的将窗户关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才开口问:“你……”稍觉口气不对,京娘连忙换了语气:“爷怎生买这么多的黄芪?”
账目上黄芪的数量大的惊人,她托三嫂买的数量与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黄芪虽是常用药材,但现下还不是旺季,价格还未降下来,若不是知晓后面会有旱灾水涝,秦寿成怎会大量购进?
秦寿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上前将账本合上,并未回答她的话。秦寿成这厮向来是避重就轻的主儿,不想答的话从来都四两拨千斤搪塞掉。眼看秦寿成要走,京娘下意识的拉住他宽大的衣袖。
屋外雷鸣大作,顷刻间瓢泼大雨唰唰急下,火烛被门外涌进的大风吹得忽明忽暗,连他的侧脸也忽明忽暗在她视线之中,京娘衣袖之间被灌进冷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秦寿成反手握住她的手:“别怕。”
“你?”京娘下意识抽回手,并没有注意到秦寿成柔声安抚,她盯着他:“你是不是?也,也重生了!”
秦寿成一怔,先是疑惑皱眉,忽眼中骤然明亮起来:“你知道?”
一句话坐实了京娘心中疑惑,刚要开口轰——的一声,一道银白闪电落在院中劈破石桌,两人皆被惊到,只瞧着远处暗黑天空乌云翻滚,雷鸣阵阵,隐隐有翻天覆地之感,借着电闪雷鸣瞧着院中缭乱一片,门外几个奴仆不知跑到了哪里,秦寿成紧抓住她的手往里间退去。
里间窗户紧关,火烛照的通明,只听得耳边雷声隆隆,心中却也安详了许多。京娘呆呆的坐在靠椅上,人有些蒙,什么打击都打不过这些。
她与秦寿成二十年夫妻了,却陌生的还不如他和玉珠,连她等了二十年的孩子也生生折在他手中,以为死后可以解脱却不曾想还是逃不开,现下连他都重生了,京娘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怎连一条活路都没了?
秦寿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自己坐在圆凳上,拿着银针挑了挑黑色的烛芯,这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你死后三年,我回到京城,父亲做主又娶了一房妻室是李国公府的寡居大小姐,她与你不同,和我也只是露水夫妻。”
秦寿成稍顿,拿眼瞧她,见她手中单拿着热茶,热茶蒸蒸熏着她的脸看着竟有些模糊。
只见她人虽呆但到底还在自己身边,心中稍稍安稳,才道:“而后几年我经济做的虽大,但却觉得也甚无趣,府上又纳了几房妾侍,李氏都不曾拦着。”
京娘冷笑,当年她偶尔劝上几句这厮便是横眉瞪眼喊打喊杀,本来就不指望他会替自己收着,却不想手脚倒快。
秦寿成不悦的皱眉,又继续道:“一晚醉酒归来,洗了冷水不觉伤了风,几月不曾见好越发严重起来。郑月娥请了一个神医来看我,吃了一日的药觉得还好,只到了第二日身子一味的发昏发软连床都下不来,李氏偶尔来郑月娥屋中看看,却不怎么管事,到第七日已觉得不成。母亲来看我,李氏面色淡淡并不热情便是母亲问起我日常起居她也说不甚清楚,后来母亲骂了她几句,李氏当面拂袖而去,直到我昏死前也不曾见她回来。”
秦寿成他娘,也就是侯爷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存在,想当年她再曲意逢迎她也百般挑刺,这倒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后来呢?”京娘手中的茶已经温了,她喝了一口,问道。
窗外雨势有越下越大的感觉,噼里啪啦的雨声下的人心烦,可能不是雨声而是和秦寿成独处一屋的缘故。
秦寿成道:“临死前不知怎的想起以往许多事来,想我纵横一生膝下却无子嗣继承,唯有一子也被我亲手害死,想来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可就是知道也迟到了。后来昏昏沉沉之际不知怎的,再醒来发现胸口上发疼的厉害,后来才知晓自己重活了过来,这胸口上的刀伤冥冥之中竟又给我了一次机会。”
原来是这样。
京娘默然,沉默不语。临死前她也想起以往许多事来,只是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秦寿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那腹中夭折的孩子。两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谁曾想到天下间会有这般离奇的事儿?重生再活过,如果还和秦寿成做一辈子的夫妻又有什么乐趣?
京娘想着越发没趣,低着眉玩弄手中丝帕,含糊问:“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秦寿成站起身反问,含笑走到她身旁:“以前种种都是我对不起你,今生既然还做夫妻,那咱们便再生个儿子吧。”
“啊?”京娘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生孩子?”秦寿成笑眯眯颔首:“有了前车之鉴,我若再不懂得珍惜你,便是混的很。若你有了孩子,我便不再与你亲近,这一胎咱们好好把他生下可好?你不知我后来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只觉万般好,心想着若是那孩子生下定是比别人家的孩子好上千百倍还不止。”
不知是秦寿成魔障了还是她魔障了,听着这话京娘只觉得心头颤颤,再活一世难不成还得再折他手中不可?她想法不多,就是离了这厮,手握钱财过自己的日子,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只是这厮才重活过一日,就想的这么深远,此刻若拂了他的面子只怕他以后防备着自己。暂且不如现在按兵不动,不表态也决绝,先一味哄着便是。
京娘心中已有主意,抚着额边碎发,起身朝他行了个万福笑道:“妾身不如爷想的周到,只是想着连咱们都可重生,那爱姐那胎原是女娃,现下是男是女也未可知了,刚听李乔来叫说她身子不大爽利,爷前去看看?”
秦寿成朝她伸出手,京娘一怔不解望去。他爽朗一笑:“你与我同去。”
“这可怎好?”京娘摇头笑道:“爱姐既是叫爷去,我去又做什么?且今日上香累的很,到现在还未吃些东西,爷先去吧。”秦寿成颇有些不悦,一味将她的小手捏在自己掌心,许久才讪讪道:“既是如此,明日便去你房中用饭,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京娘阿弥陀佛直念,好不容易撇开这厮心中哪有不应的道理,连点头应好,又被秦寿成拉着往外走。
“爷去西屋吧,妾身自己回去便可。”由着秦寿成拉着到院子外,天还下着大雨,青芽提着灯笼打着伞守在院外,见京娘出来立马迎上前去。
京娘接过雨伞,手已脱离秦寿成。
李乔忽觉自家主子微不可查一皱,但再细瞧去脸上只是不动的笑意,那眼底只是盛满了她的影子。
京娘撑开伞,朝秦寿成一福笑道:“那妾身先行一步。”秦寿成踱手点头目送她离去,直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成串的雨幕中,才转过身冷冷对李乔问:“听说你奶奶身边一个叫晨香的前几日被打发回了张家?”
李乔大气不敢喘,低头:“回爷的话,是回了张家。张家三舅爷现如今刚调任青州府任事。”
秦寿成对那个晨香还有些印象,前世他曾向京娘讨过那丫头,却因此闹得很大,两人整整有半年没说话。
那晨香的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京娘现下却将她打发回张家,是什么意思他明白。
“爷的想法?”李乔小心瞅着他:“要小的将晨香讨回来吗?”
秦寿成慢条斯理的摇着洒金扇,眼中流光浮动,让人捉摸不透:“自然是要的。你将她讨回来让她来见我。”
李乔心中暗叹,那日一见只怕爷对那丫头还真上心了,这般连忙点头应下,又想起什么的,忽抬头道:“秋红来找问爷今晚还去不去四娘那边?”
秦寿成略有些厌弃:“没空理她,叫人去请太医过来给她开一副安胎药吃吃。”
李乔连声应下,只是又抬起头,不解问:“那爷刚才怎对奶奶说是去四娘房中?”
“李乔……”秦寿成淡淡开口,看着劈烂的石桌。
李乔凑上前去:“爷。”
“你跟我多久了?”他只是扫过他的头顶,目光却冷得让人不由心下一紧,李乔立马跪下掌嘴:“是小的多嘴。这事不该小的问,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寿成目光幽深,眼中冷意浮现,李乔跪着看不清楚,只听得头顶凉飕飕的。
许久才听他道:“大小姐出嫁时的是奶奶给操办的是吗?”
李乔连应:“照着爷的指示,奶奶办得阔绰。”李乔一时三刻也摸不着秦寿成的心意。
秦寿成沉思了会儿:“那便将那些账目都送到这边,我要看看。”
“是,爷。”李乔已经起身办去。
秦寿成拂开紧皱的眉头,嘴角咧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
又是一年夏日,却怎生的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呢?
京娘在房中揉着发凉的双臂,翻看着手中账本,不觉打了个寒战,青芽笑着将窗户阖上,阻隔住雨幕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