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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 ...


  •   ……

      在阮媛媛小时候,梅疏离常给她讲这个父亲和母亲相恋的故事。尤其是这首《伴侣》,反反复复地念,潜移默化中阮媛媛也对这首诗字字入心。

      但是到后来,梅疏离幸福回忆这个故事的次数就少了,渐渐地闭口不提,连席慕容的一系列诗集也被束之高阁。再后来,梅疏离病了,莫说这首诗了,就是“席慕容”这三个字都成禁忌。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她还是他生生世世温柔的妻,他却不是她的伴侣了。

      阮媛媛低头看现在的梅疏离,母亲白发苍苍,额头和眼角都皱纹满布,虽然此刻她是神情依旧温柔……但是她过分地老得太快了!

      阮媛媛禁不住喉咙哽咽了一下,发出浅浅的一声声音。

      梅疏离听到声音,稍稍向后转头,就看见了阮媛媛。她并不责怪女儿的突然闯入,反而笑问:“媛媛,你来了?”梅疏离又问阮媛媛:“吃了没有?”
      “吃过了,妈妈我来看看你。”阮媛媛回答的时候,一双笑目不经意地再次往《伴侣》那首诗上瞟。

      梅疏离本是盯着阮媛媛的脸庞的,见女儿目光移动,她也跟着重新去瞧那首诗。

      先是静谧数秒,接着梅疏离平缓地将整首诗通读了一遍:“你是那疾驰的箭,我就是你翎旁的风声;你是那负伤的鹰,我就是抚慰你的月光;你是那昂然的松,我就是缠绵的藤萝;”梅疏离停顿片刻,缓缓闭起眼睛,最后那几句话从心头淌到唇边,轻轻地吟念出来:“愿天长地久,你永是我的伴侣,我是你生生世世,温柔的妻。”

      其实梅疏离不尖叫不骂人的时候,她的声音很好听,珠圆玉润,却又添着几分清秀,娓娓婉转,十分动人。

      念完,又是一分半钟的沉默,梅疏离修长的五指抚上纸页,指尖滑过字间。梅疏离张了唇,阮媛媛以为她要将《伴侣》念第二遍,结果梅疏离说:“你爸爸快好了。”

      可是妈妈还没好,阮媛媛忽然心酸,接不上话,喉咙哽得根本发不了声。

      “我想去买身新衣服,等接他出院那天,穿一身新衣服。”梅疏离又说。

      阮媛媛真是想劝梅疏离别去买了,何苦耗一颗心在阮桥身上。但是瞧见母亲那一双平静却又期待的眼,就像一汪无波的河流,其实底下暗涌连连。阮媛媛实在不忍心拒绝,答应梅疏离:“好。”阮媛媛的声音夹杂着哭:“妈妈我等下就带你上街去买。”
      买最好的最漂亮的,显得梅疏离有多青春就多青春!

      阮媛媛觉得再不回头,她的眼泪就要当着梅疏离的面掉下来了。阮媛媛赶紧回头,结果发现门口站在凌子雄。

      凌子雄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他也四十多岁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保持得相当好,平时在天城很多女人追的。

      “凌叔,你什么时候来了?”阮媛媛倒也不惊诧凌子雄会突然来梅宅,只是问个时间。
      “有一会了吧。”凌子雄简单地答。
      他不会告诉屋内的两个女人,他刚才有听完梅疏离念整首诗。

      “就听到你们说要买衣服。”凌子雄的皮鞋踏进屋内,走到梅疏离面前,脸上还是挂着得礼却疏远的表情:“大嫂,要是方便,我载你去买吧。”
      “好。”梅疏离伸出双手,将阮媛媛的右手拉了过来,面色淡然:“那媛媛你就不用去了,就叫你凌叔陪我去买吧。”

      阮媛媛点点头,虽然凌子雄办事她放心,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一番。阮媛媛又跟梅疏离母女闲聊了一番,都是些梯己的话,但是没有再提及阮桥。过会阮媛媛走了,梅疏离便坐在椅子上对凌子雄说:“你载我出去吧,去那家英国商场买。”

      “我等下再去开车。”凌子雄竟然没有直接答应,他头偏着,目光没有投向梅疏离所在的方向,慢吞吞地说:“我先到外面抽根烟。”

      说完凌子雄没有等待梅疏离的答案,自行步出房间,在院子和房门的交}接处蹲了下来。从西服里掏出铁制的烟盒,取一支烟出来,又掏火机点上。凌子雄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目光涣散,望那雾气成圈,一圈一圈的漾开。

      “子雄,想不想听我念一首诗?”梅疏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凌子雄身边,也蹲下来。

      凌子雄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发颤,不敢偏头望她。

      凌子雄其实……是跟阮桥一起认识梅疏离的。
      或者他比阮桥认识得更早。

      那年那天在天台上,凌子雄就是另外那个说“丢雷”的跟班,他和阮桥抬扛,赌阮桥追不到梅疏离。

      因为少女梅疏离在少年凌子雄眼中若神,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

      凌子雄狠狠吸了两口烟,回答梅疏离:“想!”

      梅疏离就将诗集放在膝上,摊开来翻,她不再念《伴侣》,而是挑了另外一首题为《他》的诗,来念给凌子雄听。

      这首诗的字句都比《伴侣》要多,梅疏离长长念完,凌子雄沉默不语。

      他狠狠地吸烟,一口接一口,最后终于扭了头,面对面跟梅疏离说:“给我来看看。”说着,凌子雄不由分说将梅疏离手中那本诗集拿过来。

      凌子雄刚才已经听梅疏离念过了,字字清楚,这会却坚持由头至尾重看一遍。

      一页,一首诗:《他》

      他给了我整片的星空
      好让我自由地去来
      我知道我享有的
      是一份深沉宽广的爱

      在快乐的角落里才能
      从容地写诗流泪
      而日耀的园中
      他将我栽成一株
      恣意生成的蔷薇

      而我的幸福还不止如此
      在他强壮温柔的护翼下
      我知道我很知道啊
      我是一个
      受纵容的女子

      烟抽完了,凌子雄没得途径分散心绪,不得不回忆一些事情。

      阮桥和梅疏离结婚,他作为阮桥的好兄弟,自然是第一伴郎。在新婚的庆典上抢麦来讲,带着一半醉意一半混意,大声嚷嚷着:“大哥大嫂恩爱百年,唉,我们几个等下肯定要闹洞房啊!”

      ……

      梅疏离生了阮媛媛,还没出院,凌子雄就在医院的房间里抱着阮媛媛走来走去。梅疏离坐在病床上笑他:“这么喜欢媛媛,以后长大了叫她认你做干爸啊?!”
      凌子雄闻声回头,瞧见梅疏离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因为刚生完产丰润,美丽不减反倒更增几分。
      凌子雄刚想回答,梅疏离却抢先再说:“子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物色物色成家了。等大嫂这趟出院了,就给你介绍一个。”

      ……

      阮桥的出轨的事情被揭发后,阮桥去照顾陈阑,阮桥命凌子雄守住梅疏离,防止梅疏离想不开自寻短见。凌子雄一进门就被梅疏离轰了出去,他站在门外听一声声泣,想进去安慰她却毫无理由,只得站在门口,一口一口地抽闷烟。

      ……

      凌子雄回忆得太多,缓缓垂下了头。

      似乎没过很长时间,三十秒不到,梅疏离也把头低了。

      两个人都望着地面上的马赛克拼接砖块,都不道破这首诗里的《他》指得是近处的男人,还是远在医院里的那个。

      夕阳照着两位中年人的脊背,一样的苍老。

      “算了,不去买衣服了。”梅疏离说。
      过了四、五秒,凌子雄问:“怎么了?”
      梅疏离站起身来,往房里走:“不想去接他了。”

      **********************

      第二个月,八月半,临近中元鬼节的时候,阮桥院。
      陈阑和瓮珍都穿戴一新,由各自的子女陪着,最左首立着阮媛媛,总之全家人除了梅疏离,都站在一排,候在天城玛丽医院外面。

      两个看护先出来,阮桥冉步步出来,没让任何人搀扶,旁边跟着他的主治团队。阮桥身上已经换上了西装和衬衫,还戴了领结,蓝白色的病号服他是没穿过的。

      阮桥跨出医院大门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望向他的女人和子女,而是抬头看天:碧蓝如洗,偶有白云,这才是他想拥有的蓝色和白色。

      阮桥深吸了一口气,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的家人所在方向走过去。九八年他曾许诺过。不要担心,他会很快回来。

      现在他完全康复,重新出山,一如初年。

      阮娇,阮妍和阮诚都主动扑过去喊爸爸。

      “唉,好!”阮桥全都应声,摸摸阮诚和阮妍的头,关心下两人现在的学业,又一把抱起阮娇,举着他最小的女儿原地转了一圈。
      阮桥招呼完自己的三名子女,冲着陈阑瓮珍笑了笑:三年多没见,二女几乎没怎么老。

      阮桥最后走向阮媛媛。

      “爸爸。”阮媛媛给阮桥行礼。她今天穿了一条一步裙,双手紧紧地贴在两侧裙缝上。
      “媛媛。”阮桥唤她一声。

      这一声唤得十分轻柔温和,瞬间阮媛媛的心也软成棉花,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结果刚一对上阮桥的目光,就身子打了个寒颤的激灵。

      此刻父亲的目光,几乎是完全重现了阮媛媛十岁生日那天,阮桥注视阮媛媛的目光。

      天城人的风俗,女孩子有三次生日要大办:满月,一岁和十岁。

      阮媛媛十岁那天,阮桥包下天城最好的饭店,给她大办了三百桌,还一掷千金包下天城所有媒体的头版,祝爱女生日快乐。
      因为办的是午宴,吃完酒宾客散去,阮媛媛闲着无聊,就向阮桥撒娇,央求爸爸陪自己去游乐园或者出海。

      “现在天寒地冻的,出什么海嘛!”阮桥拒绝了阮媛媛其中一个要求,他拧了拧大女儿的耳朵:“这样吧,爸爸带你去看一场斗牛。”
      “看斗牛,好呀好呀!”阮媛媛用拍掌表示高兴:斗牛士拿着红布激怒牛,然后杀死牛,她还没有真正亲眼见过了。

      阮媛媛当时小,答应得太快。等到和阮桥坐上飞机,往西班牙飞,十几个小时行程,阮媛媛这才大呼上当。
      头等舱里的阮桥缓缓敛了笑,告诉阮媛媛:“其实爸爸早已决定,等你长过十年,就带你去看一场真正的斗牛。”

      真正的斗牛?
      到底真不真正,正不正宗阮媛媛不知道,但在经历过之后,她可以肯定:这场斗牛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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