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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又入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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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程昼夜不分的赶路,第二日黄昏以至江陵城西二百里。
商秦大军在燕南山的“明修梁州,暗渡长江”下从北而至,主力聚集在江陵城北,实却已把部分兵力用作围城,整个江陵城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副将上前请示赶路还是扎营。
昭晏望了一脸得意的燕南山一眼,沉吟了一下,下令全军:原地扎营,三更拔营连夜往北。
副将领命而去。燕南山终于露出了一丝失算的愕然。“你竟然不突围入城回援?”
昭晏眯眼望着他。“本公主既在城外,为何要放弃反围你的秦师的机会?”
“四千骑……反围?”燕南山嗤笑一声,此刻成了人家阶下囚,却也再不敢轻视那年方一十八、本来寂寂无名的永安公主。
“燕南山,你不信?”昭晏把头凑到他面前灿然一笑,笑容却忽然转冷,冷笑道:“明日我便把你绑在马前让你看清楚!”
燕南山却似全然不觉她凛然的威胁,脸容已恢复了一片悠然,仿佛真的有疑问般,歪头问道:“永安就一点也不担心江陵么?”
昭晏冷笑,不欲与他说话。
燕南山被缚得动也动不得分毫,却似乎打算不把她气死不罢休,一张孩子脸笑得一脸天真的道:“永安初见时一贯懒散悠闲,容色起伏不大,眼下这表情变化多端敢问是不是为小生而变?”
燕南山一脸纯真的看着昭晏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良久,昭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脸已由青变回白,才淡然而笑道:“燕监军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惜,可惜……”
燕南山没有问可惜什么,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那两字一般。
营帐起好后有兵士帮衬着把燕南山押入昭晏的中帐。
昭晏没有入帐,而是把四千骑都集合到中帐前,望着一色黑甲、面容肃然的骑兵,尽管青涩年轻的脸容并不熟悉,却还是让她有些恍惚。
同是解围城之危,同是只有一队精骑……五十七年后,可能与五十七年前一般?
昭晏阖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盖重新打开之时,眸里只剩一片澄明。
“众将士听令:一更眠寝,三更拔营,绕道秦师之后,一击即中!”
二十三个字以内力扬出,直传至队阵之末,萦绕不绝,久久不散。
有副将蓦然大喊:“卫我江陵,卫我大齐!”
愣着的兵士中有人很快便回过神来,随之而喊:“卫我江陵,卫我大齐!”
一个传一个的,慢慢“卫我江陵,卫我大齐”之声传遍了整支骑兵,此起彼落,久久不散。
昭晏一抬手,止住了热气激昂的喊声。
“拔营前起灶,务必烟雾越大越佳,以惑敌军;出行前以布帛裹蹄,动静越小越好。”
一众兵士肃然行礼,众声如一道:“诺!”
昭晏回进帐中,对上的是与她一般微微而笑的脸。
“永安真自信。”孩子脸笑得真挚。
昭晏没有接茬,伸手点了他的大穴,松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绳子勒了两日,早已勒出了淡淡血痕,昭晏一动不动的望着微微渗出的血,却竟没有半丝恶心或晕眩。
这……昭晏惊疑不定的盯着那道道血痕时,又对上了那人笑得眯成了半月形的眉眼。
燕南山轻轻笑道:“公主伸手入怀掏一掏。”
警惕大响,昭晏戒备的盯着动弹不得的燕南山,一手伸入怀中。
再伸出来时,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锦囊。
锦囊呈藏青色,竟是与她平日的衣袍同色,上绣着苍松竹梅,凑近鼻子一嗅才发现它正漫着一种不易发现的香气。
昭晏心念一动。“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此刻她已基本上可以肯定,定是这香囊减轻了她的晕血症无疑!
燕南山悠然笑道:“不正是崖下那一夜你睡得正香时。”
昭晏眯起了眼睛。她还没有开口,燕南山却又已抢先了一步:“这香不但能减轻晕血,还有安神之效。”
昭晏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知道我晕血?你又为什么知道压抑晕血症的方子?”
燕南山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微笑道:“公主不妨又到我怀中掏掏。”
昭晏犹豫了一下,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进燕南山衣襟里,脸色坦然如常,反倒是那张孩子脸不自然的红了一下。
燕南山回过神时,昭晏已把一个锦囊拿在手里。那锦囊上绣岁寒三友,与昭晏怀里的如出一辙,只是布色为银灰。
昭晏愕然的望望锦囊,又愕然的望望那张泰然自若的孩子脸。“难道燕南山你——”
燕南山的眉眼又变成了半月形。“南山自幼晕血,得知永安亦有此症,深以为与永安亦是一类,故同赠之,望永安笑纳。”
昭晏静静的望着他,忽然有些怔忡。的确,就算没有安神香她也不是睡梦中保持警惕的人,若他当日往她怀中一塞的不是香囊而是一把匕首,今日的她早已又成一缕亡魂。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燕南山只当监军而无法当将军。
与她同出一辙的晕血症……也不知他是因为香囊无法完全压制晕血所以没有下手刺死她,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从来不太摸得透那张孩子气的笑脸下想的到底是什么。
念及至此,昭晏微一扬眉,把从自己怀里掏出的藏青锦囊扔进燕南山怀中,挑衅般咧嘴笑着施施然收起灰色香囊。
“燕先生给我的东西,我还不够胆子用,还是燕先生的贴身之物让人放心一点。”
燕南山的眼眸却倏然发亮没有一丝失望之色:“永安这是笑纳南山的心意了?”
自反目以来,他一而再唤她“永安”……昭晏竟又恍恍惚惚的生出了“朋友”的错觉。
“有便宜不占,本公主会觉得可惜。”昭晏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
燕南山的面容喜悦坦然如昔,笑道:“永安何必如此防我,南山并不会害你。”
不会害她?那把她诱得跳下山崖又算什么?“商秦国师的高徒不会害大齐公主,莫非想投奔我齐不成?”
燕南山似乎想摇头,颈部却僵硬得扭不了头,一脸滑稽的表情。“南山不舍得害永安。”
“你会不舍得?”昭晏开始吹熄帐中灯火。“杀了你以后的路平坦得多——本公主可很舍得杀你。”
昏暗中燕南山的脸色不容易看得清楚。“那永安为何还不动手?”
昭晏自觉大发慈悲的把他拖到一块敞开的毡子上让他躺下。“明日在沙场上杀你才有用。”
燕南山轻笑一声,也听不出是欢笑还是嗤笑,还是根本不是笑声。“永安终是舍不得。”
昭晏索性懒得理他,径自走到榻上躺下。
暗暗警惕之中,睡意仍是很快来临。马丹的前永安公主。马丹的锦囊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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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晏被亲卫唤起之时,但觉颈部以下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迷迷蒙蒙的精神立时清醒过来,昭晏朝任务完成准备离去的亲卫喊道:“且住,过来!”
亲卫一脸疑惑的回到了榻前。昭晏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问:“燕南山呢?”
亲卫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昭晏心中“咕咚”的一下闷击,只能苦笑:“你可懂得解穴?”
亲卫的脸上有种被轻视的不忿表情。“诺。”
昭晏苦笑着念出了昨日点燕南山的周身大穴,亲卫一脸尴尬的一一解开以后,昭晏终于从榻上坐起来,只是四肢仍是酸软。
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亲卫退出帐外,昭晏独立帐中,脸上苦笑全然不见,只剩一抹冷冷的嗤笑。
一夜之间,她徘徊的是鬼门关外,赌的是自己的命。
从前他们四人中燕龟儿子便是精于武道那个。他的徒儿据说青出于蓝,若冲不了穴,恐怕也不是燕龟儿子的徒儿。
昭晏微微抬首,目光投向帐外夜空。
燕南山孤身逃离,定不会冒着被追上之前走不远的风险反押了她带上。她不过在赌,赌他是就地掐死她还是……
她是赌对了。尽管她并不相信“不舍得”那样的鬼话。
昭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披上亲卫留在帐中的黑甲,忽然神差鬼般往怀中一探。
银灰锦囊犹在,上面却覆了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
一个大男人送她一个女子丝帕,昭晏只觉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总是把不明之物塞入她怀中,昭晏更觉有些奇怪。
她却没有多想,揭开丝帕一看,但见米白色的帕子上正写着八个字,字迹娟秀,仿佛弱不禁风。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难道还后会有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