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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邪恶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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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李洛曾不止一次哭着奔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
他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皇子,哥哥可以肆意拉扯父皇的衣角撒娇,而自己却被侍卫冰冷的长刀拦在三步之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哥哥“血统尊贵”,却只在背后叫他“低贱的杂种”。
他不明白御座上那个男人眉间深深的不耐,也不明白这深宫为何早早对他关上了所有温柔的门。
他也曾小心翼翼地靠近衣着华美的香浔公主,用最天真期待的语气恳求:“姐姐,你唱得真好听……可以再唱给我听听吗?”
可美丽的少女瞬间冷下脸来,吐出的字句像淬毒的金针:“哼,你这贱种也配叫我姐姐?滚!”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真是晦气,怎么就当了这三皇子的乳娘…”
“看见没?那就是三皇子,呵,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
“婢女生的孩子,装得再像也不如大殿下高贵…”
某个深夜,瘦小的身影又一次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单衣。
梦中那些讥笑与嘲讽仍如跗骨之蛆,缠绕不去,他发狠地捶打被褥,拳头失控地砸向双耳,试图驱散那些刻毒的声音。
直到温热的血顺着耳廓流下,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他才像终于解脱般,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世界终于安静了。
那一刻,年幼的李洛舒服地眯起双眼,某种对疼痛与鲜血的隐秘渴望,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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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第一次见到凤锦,是在喧闹的皇城市集。
他本要秘密前去会见授他武功的觉山师父,却没想撞上郑益纵马直奔他而来——那个蠢货竟想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教训”自己。
李洛眸中血雾隐现,内心兴奋起来:正好拿这人试试师父新教的杀招。
他暗自运起内力,正准备出手,却猝不及防地被拥入一个陌生的怀抱!那人抱着他就地滚了两圈,尘土飞扬间,计划全盘落空。
愤怒瞬间攫住李洛的心神——他几乎想立刻给这坏他好事的人一个教训。
可理智又拉扯着他——或许这样更好。武功是他的底牌,不宜过早暴露。
最终,不甘心的皇子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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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终于“想起”要为他选伴读时,李洛心中只有冷笑。
他太清楚那个美丽女人有多厌恶自己,正如自己有多恨她。
他根本不信对方会真心给他找什么伴读,无非是碍于规矩做做表面文章。
因此,当访冬领着凤锦出现时,李洛第一反应就是:阴谋。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前不久刚“救”了他的人,转眼就成了他的伴读?
他背过身,懒得看那跪在地上的“眼线”。可心里又忍不住诧异:这人的眼神里……竟没有他早已习惯的轻视与怜悯。
李洛闭上眼,压下心头一丝不该有的波动。在这吃人的皇宫,他不敢对任何“特殊”抱以期待。
直到一阵突兀的“咕咕”声打破寂静。
他回过头,正对上凤锦因尴尬而涨红的脸。
鬼使神差地,李洛脱口而出:“我现在不饿,桌上的食物赏你了。”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怎能因一个眼神就放松警惕?
可见对方捧着饭碗傻乎乎偷笑的模样,李洛又默默压下了“将人毒哑或打傻”的计划。
……罢了,先观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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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带上马场,李洛强压下对高大马匹的恐惧,心中唯有屈辱和憎恶。
他的皇兄八岁就有了专属马场,九岁时更由帝都最好的马术师亲自教导。
而他的老师,不仅籍籍无名,此刻还在树下酣睡。
恨意翻涌,他几乎想立刻掏出匕首了结那头肥猪的性命——直到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他嗜血的冲动。
“殿下,请放松,上身坐直……目视前方,别看脚下。”
依着凤锦的指导,他很快掌握了驭马的技巧,糟糕的心情也稍得缓解。
“殿下很是聪慧。”
李洛闻言一怔。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
难掩心中一丝窃喜,他故意扭开头,装作不屑一顾。却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轻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正要出声呵斥,身下的马却突然长嘶狂奔!
李洛起初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只要施展轻功,他随时可以脱身。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凤锦焦急的喊声:“殿下!小心!”
那声音里的担忧如此真实,让他忽然改变主意。
……凤锦,若你当真忠心,便证明给我看。
他故意松开缰绳,让身体危险地歪向一侧。
——别让我失望,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他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急速逼近,接着一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努力想将他拽回安全的地方——却因力气不足,几次尝试都徒劳无功。
随着每一次失败,李洛的心跳愈来愈快,既紧张,又莫名害怕。
他侧目看去,凤锦脸色惨白,夹着马腹的腿已在痉挛,显然到了极限。
……他该放弃了吧?李洛想。
可时间一秒秒流逝,预想中的松手却没有发生。那双手依然死死抱着他,甚至用受伤脱臼的右手作最后一番努力。
“咔嚓”一声轻响,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不再犹豫,李洛运起内力稳住凤锦失衡的身体,同时足尖轻点,纵身跃起,稳稳落在对方身后。
——凤锦,从今日起,本皇子准你留在身边。
风中,无人看见小皇子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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