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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永失我爱 ...

  •   冯萧没有想到会在火车上遇到王子明。
      林彬当然要来车站送别,买了站台票一直把冯萧送上车,把背包放好,叮嘱若干遍路上小心,不要忘了打电话报平安,眼光留恋殷切的看着她,做足了一个温柔男友的全篇功课,周围的人都笑眯眯的看着这对令人赏心悦目的小情侣,冯萧不出所料的红了脸。
      直到列车员提醒送亲友的人下车,林彬才起身,温柔如水的拂了她垂在额前的发丝,冯萧心情放松了很多,主动的垫起脚尖来,亲了一下林彬的脸颊,就在这一刻,她看到王子明从旁边的车厢里面走进来,正抬起头看向这个方向……

      林彬脸红红幸福的下车,火车慢慢驶离站台。

      冯萧倒在床铺上一动不动,拿牙齿咬自己的手背,仿佛手上传来的刺痛会让自己心里更加舒服一点。

      怎么也想不到王子明会出现,尤其是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出现,想一想他处心积虑的打听到自己的车次,然后满心的期待和憧憬的找过来,然后却看到自己和别的男生亲热地一幕。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对不起……不理睬我,永远鄙弃我,永远永远忘记我好了,冯萧泪如雨下。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冯萧能够恢复知觉抬起头来的时候,车厢里面已经熄灯了,黑暗寂静中她艰难的坐起来,慢慢的拿过水杯,到车厢的尽头去接水喝。
      在车厢的连接处,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寂寥地抽烟,压抑地咳嗽。

      阳光少年王子明,笑起来会露出雪白整齐牙齿健康明朗的王子明,此刻却像一个潦倒不堪的浪人。冯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转过身来离开。
      坐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走过去看,还是转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再去看,王子明还在吞云吐雾,一盒香烟已经空了大半了。

      虐待你自己,还是借此惩罚我。
      冯萧终于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拿走他手里的香烟,王子明不抬头也不说话,冯萧叹了口气说:“王子明,不要这样子,我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了。”
      “王子明,不要对我有期待了。”
      “转过头,永远离开,有时候并不是很难。”
      “现在就离开,也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王子明,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们不可能的。”有眼泪簌簌落下。
      王子明按住冯萧的肩头,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声音沙哑:“萧萧,我知道,我一直都想离开,我一直都希望忘记,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自私,让你这么困扰。”

      “可是我离不开,放不下你。每一次离开的时候,只能够离开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太固执,太渴望你了,不肯一起离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爱你,我只是爱你,不敢想象没有你。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吧?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我问自己,冯萧有多好,值得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吗?我也是个优秀骄傲的人,我周围有各种各样更美丽更温柔更聪慧的女孩子,只要我愿意,我会有新的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只要我愿意。”
      他自嘲的笑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尝试过……你不知道吧?我曾经尝试过和别的女孩子发展感情,我甚至还吻过一个女孩子……可是我离别人越近,我就越清楚我要的是你,她们笑得越灿烂,我就越绝望,没有人比你的笑容更打动我。”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记得吗?你嫣然一笑,那笑容是我青春期的开始……那之前我还是个毛躁的高一男生,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怦然心动的感觉,除了你,没有别人给我过。
      尝试的越多,我就越悲哀的意识到,也许不会有别人可以代替你,就算是再爱,也不会有这么刻骨这么全心全意。
      萧萧,我就想着,如果我放弃你,如果我真的离开了,我就放弃了我的人生了。真的,虽然我还不到20周岁,可是我常常在午夜,想着和你没有交集,永不再见的可能,内心无比苍凉。
      萧萧,为什么,不能够勇敢的尝试一下,你会发现你所担忧的,都不存在。萧萧,你看看我,为什么你不愿意只是看着我,只是信任我,只是爱我。”

      她被这沉重的表白深深地震撼,不能言语。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说:“萧萧,我只是爱你。别和我说那些借口,我不是个傻瓜,我知道你的,我一直都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肯死心的原因,如果不在爱我,我会离开的,爱一个人就要成全她的幸福,但是你没有,你说会找一个更优秀的人来爱,萧萧,你找到了么。”
      冯萧艰难的说:“我已经找到了,他,你没有看到吗,我爱别人了。”
      “那是爱吗?”
      “爱就是爱。”
      “我觉得你更爱我,因为你还爱我,所以不要让我离开,万一我真的离开了忘记了,你一个人在原地怎么办呢?萧萧,不要着急把自己推出去,如果是我逼迫你太紧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会默默的在后面等待,守护你,或者你想通了来找我,或者你有了更值得爱的人,我就可以放心的放手了。”

      “王子明,你这个白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守候。”冯萧抱着膝盖地说:“我会自己守候自己的。”
      “况且,”她泪流满面地说:“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爱你,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迷惑了。”
      “还有,我觉得我没有真正爱一个人的能力,不管是勇气还是恒心,我都匮乏。真的,我自己的母亲都不爱,还能爱谁?”如果我真的爱你,为什么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为什么没有生死相随的决心?

      “王子明,我不要什么爱情,爱情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总是让我疲惫不堪。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彻彻底底的结束吧。”
      王子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把冯萧揽到怀里,冯萧在那温暖的舒适的怀抱里,也沉默了。他们就那样相拥着枯坐了一夜,黎明到来的时候,微合迷离的天光里,王子明低头吻她,轻柔辗转的亲吻,直到车厢中开始有人走动,新的一天开始了。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各走各的,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不忍心道一声“再见”。冯萧背着包走过车窗的时候,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忍不住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结束了么,纠缠了痴迷了这么多年的初恋?不对,她摇摇头,这不能算初恋,下一个,下一个才是我的初恋。

      走出出站口,满眼都是拥挤噪杂的人群,冯萧琢磨着先穿过火车站前这条街,再想办法打车。因为是寒假兼春节时间,车站里面环境杂乱肮脏,各种身份的人,携带着大包小包拥挤不堪,即使好不容易打上车了,八成还是宰人的无良司机,因为进到火车站的出租车要交一笔进站费,出租车司机都一心一意地想把这块损失补回来,又欺负在这里打车的人基本都是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所以常常漫天要价。步行一站地,到了外面的街上,好多进不来的出租车都在等活,而且知道走出来的都是本地熟悉情况的人,老老实实的打表,不计远近,态度还好。

      冯萧在拥挤的人海中颠簸,还要照顾自己的背包和口袋,努力杀出一条血路来。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喊她:“萧萧,萧萧,这边,这边,是妈妈呀!”
      一回头,竟然是金女士,以40岁的高龄打扮得娇艳无比,一身金粉色束腰的大衣,形象夺目的站在那里冲自己挥舞小羊皮手套。

      可是这形象在冯萧眼睛里面,破天荒地顺眼起来。
      冯萧远远的看着金女士,金粉色的修身大衣,一丝不苟的发型,还有精致的妆容,在这个浓缩的纷扰人世间,颇有点绝世而独立的味道。冯萧微笑了,经历过那么多不堪和风风雨雨,金女士依旧是美丽而且优雅的,不像那些为了生存而沧桑蒙尘的中年妇女,她脸上奇迹般的没有太多的岁月痕迹,表情里面竟然还有少女般的一派天真。
      这个虽然没有尽到母亲责任的女人,也有让人有服气的一面。
      这个女人永远是她的至亲。
      没有人规定当母亲的一定要付出,牺牲金女士的人生来成就女儿,实在也是为难她,金女士就是一棵必须依附着男人才能够鲜活的藤蔓,生存法则而已。如果她是个含辛茹苦拉扯着孩子长大,无私奉献自己的母亲,此刻又会怎样?也许已经两鬓斑白,双手粗糙,穿着没有腰身的灰色羽绒服,被人群淹没吧。
      既然那样,儿女们也不一定会内疚,那么这样,也不要再怨恨了,本就没有完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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