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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   傅云歌接起电话后对我说:“我要先出去一下,你吃完饭不要动碗筷,我回来再收。”

      他拿了钥匙就换鞋出门,动作很迅速,背影有些匆忙,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我有些伤心。傅云歌,就要这样走出我的生活了吗?这么快……

      我伤心,将脸埋在手掌心,哭,不敢出声也不愿让眼泪见到光明。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不去想这件事。然后,擦干眼泪吃饭吃菜,不想让傅云歌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没动饭菜而担心。

      我一边儿吃饭,一边儿看着傅云歌现在的住所。第一层楼是大厅,放着几个沙发,沙发上摆着靠枕。然后是茶几,对面电视、电视桌。饭厅和客厅比较近,餐桌上搭着米色暗纹的桌布。厨房不小,各种厨具都是齐全的,想来傅云歌应该是常常在家做饭的。

      挨着盘旋而上的楼梯的,是三间客房。我吃过饭,将碗筷等收拾好,还洗干净了才顺着楼梯拾阶而上。一步一步,去看傅云歌这三年来所住的地方。

      这里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说老实话,在上去的时候,我的心中是忐忑不安的。傅云歌从来都只属于我一人,过去的三年会不会有人,代替我在他的生活里和他形影不离?即便我知道我和傅云歌都该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我还是那么不甘心。一想到以后何小艾也许会和傅云歌一起共度今生,我只能和他保持距离,心中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每个人的心中,总有道德正义的存在。每个人的心中也总有一个人的存在重逾生命。这个重逾生命的人挑战着你心中的道德正义,并最终落败。于是只能抱憾终生。明知道结局是什么,却不得不为。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从何小艾的手里将傅云歌抢过来。但我不能:我本身的安全感并不多,又生性多疑,又做不来贤妻良母,傅云歌和我在一起大概不会幸福。若是我强行将傅云歌抢了,指不定今生我、傅云歌、何小艾,我们三个人,都会不幸福。

      曾经我因为自己的脆弱和敏感多疑,刻意选择了心理学作为第二专业。我觉得我的心理是处于亚健康状态的,所以想要自救。但除了理论,我什么都没能学到。不想去揣测别人的心理,更不想揣测自己的。终究无用。

      我到了第二楼,看到的一切和楼下完全不同。如果说楼下的家具都是一溜儿的进口货,风格也是欧美风,那么楼上的陈设格局则是完全的中国风。宽阔的场地被一架竹骨绣工笔仕女的屏风一分为二。一边儿设着小桌子小几,几上一个黄花梨雕花托盘,托盘中是一套茶具--一个茶壶四个李子大小的茶杯。看成色材质,应该是紫砂的,约摸有些年头了。

      几旁设着仿古所制的凳子,旁边儿亦有高凳,上只一盆假山流水的盆景儿,这假山上海还生着绿苔,流水从下被引至最上边儿,再悬空,一滴一滴的水滴到盆底清澈碧绿的水中,“叮咚叮咚”的响声显得极其幽静。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儿,我走近前去看,落款的印章上写的是唐寅,照傅云歌的强迫症--绝不留赝品来看,应该是真迹。

      转过围屏,看到的则是一个琴桌,桌旁一凳,凳旁一案,上上除开笔墨纸砚等还有一个香炉,顶端的小孔内正冒出缕缕香烟。我闭了闭眼,正是水安息的味道。

      墙上亦有一幅画儿,画儿上画的是一个俞伯牙盘腿而坐,将五弦琴放在膝上弹奏。旁又一松,他在松下,双目微阖,清风吹起了他的发他的衣襟。有一柴夫遥遥地站着听琴,在画布上约摸只占了指甲盖儿大小的位置。大概是钟子期。

      而不远处又置了一张古时候的拔步床,挂着秋香色的薄纱帐,上边儿绣着空谷幽兰。

      然后墙边儿又放了一个石头所砌成的高几,上边儿亦有一盆系人力穿凿而出的盆景。

      我将盆景往右转了转,墙上就开出一门来,里边儿则又是现代风格。有网线、电脑、笔记本书架、书桌。再往里边儿一间则是衣帽间,里边儿大多是傅云歌的衣物,一排排地挂着。而挨着傅云歌的衣物的,则是女装。

      我心间抽了抽,虽然那些女装还是新的,但还是让我很伤心。我出来,关上门,走到楼下,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来电显示,是傅云歌的。

      我回拨,问傅云歌:“怎么了?”心间有些痛,因为我听到了何小艾的声音。

      傅云歌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正在医院里。”听到医院两个字,我心中就咯噔一跳,大脑当即死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傅云歌说:“不是我,是老爷子。我想让老爷子见一见你,你来么?”

      我定了定心神,安抚了一下被吓得惨兮兮的小心肝儿,才问傅云歌:“哪个医院?”

      傅云歌的声音中似乎添了几分温度:“你在家等我,我回来接你。”后来我吐槽傅云歌时说,“你何必来接我?我直接打车去还省事儿些。”而傅云歌的回答让我很是感动,他说:“我那是带我媳妇儿去见家人啊,相当于古代人迎娶的。你看过哪个新郎不去迎自己的新娘的?我总不能叫你受委屈吧?”

      而此时我觉着傅云歌应该挺伤心的,自然该他说什么是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傅云歌来接我。

      自从我在小学三年级和傅云歌勾搭上后,为了劫傅云歌的财,硬是在傅云歌的辅导下,跳级去了五年级和傅云歌一个班。那时傅云歌的身上总是穿得很干净,衣服是衣服,裤子是裤子。不像我,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小花猫。衣服上、裤子上都是补丁不说,还有各种洗不干净的迹印。说看上去像个小叫花也不为过。

      那时候父亲很辛苦,而我除开上学、做家务、做作业、做饭外,再没时间打理自己的身上。所以看到傅云歌一身干净,有吃有喝有零花钱,我很嫉妒。

      于是就由得傅云歌带我回他家。我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才养出了傅云歌这么个甘愿吃亏任我打劫的熊孩子。他家住在一个大院儿里,而他爷爷,我初次见到他,就是傅云歌带我去他家的时候。

      他爷爷据说很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子。他第一次看到我,就夸赞傅云歌有艰苦朴素的作风,有乐于助人的精神。然后他抱了抱我,说傅云歌很有远见,这个远见是个什么远见,我至今无从晓得。

      而傅云歌的爸妈比起老爷子来更为严肃些,但在和老爷子说话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听傅云歌说,为了响应老爷子的号召,将艰苦奋斗的精神贯彻到底,发扬勤俭朴素的作风,他的爸妈还有叔叔婶婶见老爷子的时候都要穿几年前的旧衣服,甚至还要故意弄个补丁出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老爷子看到我时亲切和蔼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的衣服裤子上都有补丁。而傅云歌的爸妈,他们在老爷子的艰苦朴素作风的影响下,也不敢对我有异议。

      好像就是自傅云歌带我回他家起,我喜欢上了傅云歌房内的干净整洁,于是总是去蹭他的床。因为我年纪小,大家也都不在意。只是他们的邻居知道了,爱嚼舌头根子的就喜欢说三道四。傅云歌的妈妈就说我是他们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在城里读书,偶然来他们家玩的,杜绝了好些声音。

      老爷子对傅云歌说的最多的话儿就是:“别以为你爷爷你老子创下了如今的家业你就有特权!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在你还用着家里的资源的时候,在你自己一个子儿都没赚到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是。”

      在傅云歌下海经商的时候,老爷子也放下了狠话:“在外边儿你敢打着家里的旗号行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孙子。”

      所以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傅云歌苦得跟什么似的,时常忙得忘了吃饭。有时累了就和衣在办公室打个盹儿又坚持工作,直到创业初期度过,公司开始盈利。那时,他打出的商业品牌是C&G。

      在傅云歌尚未回来时我想到的比较多,闲话扯得比较多。想到那么个可爱的老头子现在正在医院里,我亦忍不住要落泪。

      我一直望着玄关,不想再等待,于是带上手提包装好钥匙手机换鞋到门口等着。门口的花花草草现在看来都讨人嫌得很。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天空看着大地,开始思考。也许我们都会有这么一朝,要去往遥远的天国。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抽痛起来。有一个很可爱的老头子,又和爸爸、和顾清岩的妈妈一样,由天使带着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愿你们,都安好。

      傅云歌驱车回来时,眼底已经有了泪意。我不忍叫他开车,怕出问题,于是叫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傅云歌说了医院的位置,我就开着车前去。我们一到,就看到傅云歌的爸妈、叔叔婶婶、他的堂弟傅云锦、何小艾都坐在外边儿的长廊上,里边儿老爷子正在和傅云歌的姑姑说话儿。傅云歌的姑姑常年在国外,好像是一年前才阖家迁回B市定居的,我并没有见过。只是听见傅云歌说,我才知道,那是他的姑姑。

      我先是和傅云歌的叔叔婶婶问了好,又和何小艾点头算是打招呼,想了想,抱了抱傅云歌的爸爸和妈妈,说:“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好的。”

      说实话,当我看到何小艾也在这里的时候,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是傅云歌的女朋友还是未婚妻?且看她一直照顾着傅云歌的家人劝他们吃东西,我……

      但显然的是,现在并不是为这个事情伤感的时候。我将心里泛起的酸压下,在傅云歌的姑姑出来后,才和傅云歌进去。听说老爷子得的是胃癌,晚期。老爷子一直瞒着家人,直到今日发病被送往医院。医生说话很委婉,大意是:已经没多少时辰了,该说什么话儿就说了吧,该交代什么也赶紧抓紧时间交代了。

      我和傅云歌进去,握住老爷子的手,他含笑道:“顾丫头狠心,三年都不来看看老头子我,如今总算是见着了。这三年来过得好吗?”

      酸涩顿时泛上心头。我发现,爸爸和顾清辞的妈妈离开后,在顾清岩也算计我之后,除开秦声和傅云歌,再没人惦记我。可是今日才知道,还有一个人和我断去联系后是挂心着我的,关心我的死活,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好像天空中不曾落完的雨都到了我的眼眶内,变成泪珠子不停地滚落。只可惜,我才知道,这个人就要去了。

      老爷子还在说,“我生平最放心却又最挂心的,就是云歌和你,你们两个人的婚事。你们两个是从小到大,近二十年的情分,要好好珍惜。日后,在做出人生中重要的决定时,一定要慎重。凡是做什么事都要有原则,万不可在大事情上行差踏错。”

      傅云歌的眼泪也从他好看的眸子中落出来。我强笑道:“我们一定严遵您的叮嘱。您放心。我和傅云歌,我们都会好好的。”

      说完我就埋在傅云歌的肩头哭。傅云歌的肩膀在抖动着,当我们一起,在老爷子的吩咐下出去后,又叫了傅云歌的爸妈并叔叔婶婶进去,老爷子也有话儿单独和他们说。

      何小艾的眼眶也红红的,眼皮子有些肿,也像是哭过的。我随即又些歉然,她作为傅云歌的女朋友在这里是应当的,然后看到傅云歌的前度兼现在亲密无间的好友也在这里,她该怎么想?

      我觉着人生中好像有很多事都让人很是无能为力。比如说,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此时却伤害了何小艾。我当初为了让顾清岩不崩溃甚至让人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在X镇隐形人一般居住了三年,却仍旧没能解决问题。反而叫顾清岩伤了心不说,对我多半也是恨的。而这三年,不仅让傅云歌和秦声找不到我,还让一个老人家挂念着。我何其有幸,又何其不懂事!

      傅云歌的姑姑看到我,含泪道:“你就是清辞吧?”

      我点点头,应“是”。傅云歌的姑姑就已经泣下沾襟,“老爷子之前一直都很挂念你,总说云歌也不带你回来看他老人家。总是在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云歌才瞒着他,怕他伤心不叫他知道。”

      我低头:“都是我不好,叫傅爷爷挂心。”

      傅云歌的姑姑道:“老爷子总是念叨你,你叫他一声爷爷也不为过,不枉他疼你一场。”

      我含泪点头,本欲趴在傅云歌的肩头哭,但想到何小艾看到应该会更加伤心,便忍住了。在老爷子最后的那一刻,我们全部都进了病房陪着他。在他还清醒着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爷爷,我想他应该想要听到。

      果然,他听到后就笑了。安详地,含笑而去。

      在老爷子的葬礼上,我被傅云歌拉着陪着他一起戴孝,作为傅家的一员迎来送往。我再顾不得何小艾会不会伤心,只是想着,原来还有一个人是挂念着我的,我必须在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时,尽心尽力。

      这几日傅云歌很伤心。老爷子虽然走得很光荣,有很多他生前的好友、合作伙伴、下属去悼怀他。但他毕竟是走了,这是丝毫改变不了的现实。

      虽然傅云歌仍旧在工作,仍旧照常上下班,但我知道他很伤心。每天晚上他都要把我当抱枕一样抱着才能入眠,在梦里喊“爷爷”。

      而我在这几天的,也才知道一件很乌龙的事情。何小艾不是傅云歌的女朋友,也不是未婚妻。而是表妹,是傅云歌的姑姑的女儿。

      知道这件事后,我没有丝毫的高兴。看吧,我总是多疑,如何能让傅云歌幸福?

      我只能先尽力让傅云歌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后,再离开。看我的,本应该一个人去看的锦绣河山,品一个人旅游的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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