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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全民公敌17 十字路 ...

  •   “两边一起找上门来,真是,”
      崔求成啧声低语着。槙岛和狡啮同时来到这里,应当不是单纯的巧合,这说明那两人之间已经有过交流了吧……
      “稍微让我有点嫉妒啊,旦那。”
      那么,该如何应对呢。男人望着监视屏中逐渐靠近的直升机和快艇。余光里,他的俘虏沉默地站在一旁,姿势有些僵硬,右手在身前徒然握紧。
      宜野座的大脑正在焦灼运转。狡啮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这不是应当优先思考的问题。狡啮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找我?
      胸口的跳动突然变得不规律。手心也渗出了冷汗。可是——他从斜后方望着正注视电脑显示屏的崔求成——可是这个男人说过,自己用来是对付狡啮的人质;这个人想用他做什么,又打算对狡啮做什么?如果狡啮就这么径直冲过来,会不会刚好中了对方的下怀?
      一个念头猛地像闪电般窜过他脑海。
      如果趁其不备打倒眼前这个人呢?
      如果打倒这个男人,再和狡啮汇合,情势也许会发生巨大的转机。
      宜野座的神经高度紧绷,感觉四周的任何一丝响动都被放大了许多倍。工作多年来他从来只是用Dominator制伏犯罪者,从未自己动手袭击过什么人,光是产生这念头本身就令他震惊。上一次赤手空拳去和人打架还是在很久之前受欺侮的学生时代吧,就是那一次、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那个家伙……
      狡啮。
      这个名字似乎给了宜野座一丝力量。不能再等下去,必须做些什么才行。他吞咽了一下,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悄悄改变重心将一只脚向后挪去。就在他试图做出动作的一刹那,盯着电脑的男人倏而抬起了手臂。
      “别轻举妄动哟,监视官。”
      宜野座看见崔求成站了起来,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射钉枪平稳地指着他的眉心。“不要小看了中年人啊,”身经百战的犯罪者冷笑着,另一手把笔记本电脑丢在沙发上。“我说过了,请多少有点作为囚犯的自觉。现在,转过身去。”
      宜野座没有动。“你要做什么?”他瞪着崔求成,后者淡漠地晃了晃手里的枪。
      “照我说的做,宜野座监视官,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最好别再动那些没用的小心思,否则我可就没法成人之美了。”

      ***
      狡啮的快艇驶入了旧湾岸区的遗迹。黑夜已经降临,四周露出水面的废弃建筑物像骷髅用黑洞洞的眼窝注视着他,令眼前景象愈发诡异。他驾驶快艇灵巧地绕过那些遗迹,追踪着槙岛的直升飞机。
      这片广大的区域在水面之下也有不少被淹没的高层建筑,因而航行极易搁浅,大一些的船只都无法靠近,能够安全驶入的只有像小艇之类的轻量级船只。原来如此,狡啮想,利用这里来藏身确实是个巧妙的想法,不过宜野座自己恐怕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这么说一定是有人(很可能是槙岛的同伙)挟持了他。
      从征陆的旧仓库弄到的一只手枪贴在狡啮的腰间,它不轻不重地硌着他,仿佛在提醒他使用非法但有效的传统武器。狡啮也正是这么想的。既已跳出法律之外,他打算一切按自己的意愿去做。绕过另一栋看起来角度摇摇欲坠的旧楼,他忽然听到了远远的马达发动声。
      一艘汽艇从楼与楼之间的水面一闪而过,上面好像载着什么人。
      狡啮立刻拿起夜视望远镜。那只船走得很快,光线又暗,他费了些力才终于又捕捉到视野。望远镜中出现的人让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宜野!!!”
      宜野座被独自一人安置在那只船上,正朝远离海岸的方向疾驰。看起来那船似乎不是由他自主控制的。“自动导航吗!”
      小艇的速度加至上限,箭一般在水上滑行,几乎快得飞离了水面。狡啮以宜野座为目标调整着行进的路线,同时抬头望了一眼,槙岛的直升机正在转弯,两人的路线如被船头切割的浪花般错开了。狡啮望着槙岛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也是你的计策么?他恨恨地想。
      两艘船一前一后向着外海驶去,槙岛从空中目送着它们,船尾白色水沫拖出的长长痕迹逐渐消失。
      “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
      银发青年收回视线,垂下眼睑笑了。直升机盘旋着,然后渐渐向其中一座废弃楼顶降落,那里有被投影隐蔽着的、经过改造的停机坪。
      “接下来是我的选择……吗。”
      鞋底触到坚硬的地面,槙岛跳下飞机,在气流掀起的狂风中漠然注视着最后一丝自然光消失在东京都的繁华璀璨背后。他记得泉宫寺丰久曾经问他,何不偶尔也享受一下狩猎的乐趣?那时他回答说,自己的兴趣在于眼前会发生的事件本身,所以更喜欢坐在观众席上从第三者视角观看一切。泉宫寺那时对他的回答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现在想来,那更像是老年人听到年轻人说出了一句天真痴语时的宽容表情。
      从何时起,他已不再身处观众席了。
      “如果我也站在了舞台上的话,此刻的观众又是谁呢?”
      槙岛在心里哂笑了自己,迈开脚步朝通向楼内的入口走去。

      ***
      宜野座又用力挣了一下,还是不行。手铐的一端将他拴在远离小艇操纵装置的相反的位置,完全没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让船停下来。
      四周已经没有废弃的楼群了。这艘小艇正载着他驶向一望无际的漆黑的大海。这样的状况看来,宜野座只能推测出一个可能:崔求成把他当做诱饵,用这种方式将狡啮引开。
      他又查看了一下小艇里,似乎没有炸弹之类可疑的东西,除了把他装上船时崔求成丢给他的一只头盔,就是之前暴动的家伙们用来屏蔽PP值扫描的那种。宜野座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这其中是否存在某种阴谋,当狡啮靠近他的时候,就会遇到什么危险……
      或者,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是他自己。宜野座再次徒劳地试图稳住身子,但船仍然狂飙着在浪尖上起伏,一次次将他上下甩动,他用最大的力气只能维持自己不被抛到船的边沿外面去。可恶,竟然在这样丢人的状态下和那家伙见面……
      像是配合他的思考般,后方另一艘船正以决然的气势猛追而来。
      “宜野——!!”
      焦急的呼唤带着熟悉的嘶哑,重重撞击了宜野座的心脏,只是被这样呼唤着就让他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在黑夜中他只能隐约看到越来越近的一点,那一点渐渐放大,变成他这些日子想得最多的那个人的轮廓。“笨蛋,”他知道狡啮已经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也一定看见了他在空气中无助飘动的左侧袖管,但什么都不重要了;宜野座浑身发着抖用力喊出声:
      “笨蛋!!!为什么要来!!!”
      “久别重逢的问候就是这个吗!!”狡啮也用喊的,海岸上遥远的微光映在他脸上。那是宜野座听过千百次的拖长的玩笑语气,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仿佛一切都会好起来……骗子,你这个骗子,宜野座忽然笑了,划过脸颊的海风让他眼睛发痛。他想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开进大海里去也好,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如果人生的最后就这样看着狡啮,直到自己化成海上的泡沫也无所谓。
      失去手臂、失去家人、失去整个生活的人明明不是你啊,为什么你却一副要哭了似的表情?
      但他听见狡啮再次说话了:
      “宜野,待在那别动。”
      狡啮将快艇的速度调整为与宜野座所在的船同步,然后让两只快速行进中的船危险地靠近。他举起了手里的枪。宜野座没来得及对此感到惊讶,便听见一声炸响,狡啮的枪□□出明亮的火光,一发子弹准确地扎进了自动导航的仪表盘里,随后宜野座感到身下的船渐渐失去动力,终于停住了。
      另一边,狡啮也将自己的快艇熄了火。两只船像两片树叶般漂浮着,直到船头不轻不重地碰在一起。狡啮用绳子把它们系住,纵身一跃。宜野座只觉得身下的船舱一个歪斜,身体随之打了个晃,然后被一个怀抱牢稳地接住了。颠簸让宜野座感到有些晕眩,他把头埋在对方肩膀上,熟悉的烟味扑进他的鼻腔里。
      从诺娜塔那一夜到现在,宜野座好像一直在做梦,这个梦好长,到现在才终于醒来。喉咙被哽住了,他不由得使劲眨了眨眼睛。
      “宜野……”
      狡啮的手臂收得如此之紧,仿佛生怕他溜走。宜野座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对方把他箍在怀里,像卡住的播放机似的喃喃重复着他的名字。许久,狡啮才稍微松开他,拉开一点距离借水上的微光端详着他。
      “你——”男人似乎想问“你没事吧”,但目光已先于语言落到他垂落的左衣袖上。于是狡啮没有问出口。黑发青年用手轻轻地握住那袖口,像是不相信本应从那里伸出的手臂不见了似的,死死地盯着它发呆。宜野座从没看到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事,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庆幸自己的声音还算平静,但这回答似乎更进一步令狡啮陷入痛苦。狡啮的脸部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张开嘴,宜野座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道歉或责备的话,然而下一秒自己的双唇却被封住了。
      长久的吻令他忘记了时间和地点,渐渐让他被冷风冻僵的四肢百骸恢复了知觉。右手的手铐不知被狡啮用什么铰断了,宜野座用重获自由的唯一的手臂搂住对方的脖颈,感到后背触到了坚硬的舱底。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方式,他悲喜交加地想,他们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情,更何况经历这过于跌宕起伏的一切之后,在眼下,他和狡啮都已疲于思考。
      他感到狡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抚过他被绷带缠裹的左肩,一遍又一遍,这让他忽然如此渴望用自己那已不复存在的左手抱住对方、抹去此刻渗透了他们两人的心痛。(有删减)
      “要是……就好了……”
      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清——

      ***
      他们裹在救生毯里,互相偎依着坐在船舷,任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两人把自分开以来各自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对方,但宜野座没告诉狡啮,这段时间自己哭过多少次;狡啮也没告诉宜野座,他经历了多少个无眠之夜。
      “这个。”
      宜野座见狡啮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那是他在诺娜塔被袭击时遗落的戒指。
      “之前把它送给你的那次太投机取巧了,你失踪之后,我就一直想着等找到你的时候一定要重新好好地送给你一次。”
      狡啮显得有些不自在。宜野座多少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在——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能够戴上戒指的左手了。不过宜野座自己倒觉得没什么。
      “原来你也知道你投机取巧啊,”他伸出右手故意绷起脸。“作为赔礼,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狡啮没有马上动作,而是定定地凝视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似的。过了一会,狡啮半跪下身,让自己正面对着宜野座,然后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右手,把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然后宜野座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了?”狡啮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恋人。宜野座一边低低地笑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扭开脸:
      “这就算是‘好好地送给我’了?”他望着自己和对方,因入夜的寒冷和刚才不顾环境的sex,此刻两人像海难幸存者一样瑟缩地裹着毯子挤在来历不明的小艇上,毫无浪漫可言。“你这家伙从以前就一直这么粗枝大叶的,真是没救了!”
      “我就是这么粗枝大叶了,不好意思就请你接受这个现实吧。”狡啮也自暴自弃地松下肩膀。男人重新坐回宜野座身旁,把他搂在自己臂弯里,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贴紧自己胸口。过了片刻:
      “你愿意跟我走吗,宜野?”
      从看见狡啮驾着船朝自己追来的时候,不——从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宜野座觉得自己就一直在等待着这句话。
      “到哪里去?”
      “到海外去,到西比拉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宜野座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望向海岸的方向。依然能看见东京的灯光。那里有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欢乐、悲哀、酸甜苦辣。那里也同样有佐佐山未报的仇,有狡啮未尽的执念。
      “……槙岛的事怎么办?”
      他听见自己说,尽管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着让他自私地不顾一切地和狡啮一起离开。身旁的男人沉默了,这沉默碾压着宜野座的心,他知道这沉默代表着他们之间永远绕不开的那道真相。但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逃避的话——

      “带我走吧。”

      说出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宜野座伸元毕生的勇气。这也是他一辈子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全民公敌17 十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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