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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妈妈 ...

  •   我把陈立带到我家的时候,果然引起了我妈的惊奇。
      她把陈立打量了半天,最后对我说:“儿子,你还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家呢。”
      我说:“这不是我带的,是他死皮赖脸跟来的。”

      陈立有点尴尬地假咳了一声,我妈白了我一眼,转头对陈立说:“你来就来呗,拎这么多水果干啥,太见外了。”
      我说:“他饭量大,怕在咱家吃不饱,自己带口粮来呢。”
      我妈笑,“饭量大好呀,多吃点,那我晚上多焖点饭。”
      陈立连忙说:“不用不用,阿姨,我饭量一点也不大,有一口吃的就够了。”
      我妈说:“你看你,这么瘦,还就吃一口,比我儿子吃得还少,这怎么行?”
      陈立大概第一次听别人说他“这么瘦”吧,这个词把他新鲜的,一副要笑不笑的嘴脸。

      我妈看他呆呆的,也没说什么,大概觉得是小朋友在家长面前不好意思,便说让我俩自己玩,她去忙。

      等我妈一走,陈立果然高兴地跟我说:“听见没?阿姨说我瘦呢。”
      “你是第一天才认清这个现实吗?你自己怎么瘦下来的,你都忘了吗?”
      陈立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好像不知该怎么做表情似的。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他吐出这样一句。
      “所以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减肥不是很难吗?”我好奇地问。
      “别问了。”陈立的脸颊边沿起了一些细小的鸡皮疙瘩,像是回忆起很难受的事。

      我靠在自己床上,拿起手机翻看。
      我没有继续问,陈立自己却又说:“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会成功。”
      他说得这么励志,好像人真的可以无所不能一样。
      于是我说:“那你考个H大怎么样?你不想跟我一个大学吗?”
      陈立皱着眉细细思索,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可行性。
      他这样子让我怀疑起他是不是跟恶魔之类的东西签订了协议,许下瘦下来的愿望,至于代价,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他则在思考许下第二个愿望,考上H大。
      我正想着呢,陈立肩膀一垂,丧气地说:“还是算了,人的能量就那么点。减肥已经耗去了我全部的毅力,我不想再体验一次扒皮一样的感觉了。”他的表情苦苦的,好像真的被扒过皮了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少了一层厚厚的皮。

      陈立在我的屋子里四处打量,坐到我书桌前,盯着上面的桌面书架。书架上有几本书,书脊上能看到书名。

      陈立盯着其中一本最厚的,念:“操——作——系——统……?”

      我坐在床上应了一声。

      陈立问:“关于电脑的吗?你怎么对这样的书感兴趣了?我记得你以前看得不是这类型啊。”
      我说:“兴趣和专业当然不一样了,这是技术类书籍,为以后大学做准备呢。”

      “我们不是才高二吗?你打算得也太远了吧?”
      “提早想总比临到头了才想要好。我也只是大致看看,确认下这个方向可不可行。”
      陈立感慨一声:“不愧是学霸。”
      陈立将书拿出来,翻开来看。

      我也觉得无聊,抽出了另一本《数据结构》,回到床边看。
      等我意识到天色已暗,该开灯了时,一抬头,发现陈立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走到门边,打开灯。
      灯亮的一瞬,陈立一动,醒了过来,抬头看看四周,又看看我,迷糊地问:“亮天了吗?”
      “亮什么天,要吃晚饭了,快起来。”
      我拽走被他压得有些变形的书,合起来重新放进书架里。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说:“脚麻了。”
      “脚麻你就多走走。”
      “还以为你会说帮我揉揉呢。”
      “你想得怪美。”
      “要是你脚麻了我就帮你揉。”
      “你好恶心。”
      “揉脚怎么恶心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就会说别人恶心。”
      他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像是想起伤心往事。
      我想,看来“恶心”这个词要变成危险词了,不能随便对他说。

      我思考了一下能不能接受他的脚,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脚还麻吗?”我问。
      他抬头看我,看了两秒,说:“不麻了。”然后他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他现在穿得是我的拖鞋,背对书桌而坐。
      我坐到床边,跟他相对,长腿一伸,用脚碰了碰他的脚,不,应该说,是用脚上的拖鞋碰了碰他脚上的拖鞋。
      他把脚往后缩了缩,又抬头看我。
      我冲他笑笑,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追上去作势踩他。
      他笑着又往后躲,短促的一声。
      我又踩他,他继续躲,笑声更多了。

      我说:“别躲,你躲啥?我能踩死你吗?”
      他笑着看我,真的不动了,两只脚乖乖地摆放,脚上穿得是灰袜子,像两只小灰兔。
      我从床上站起来,向他迈了一步,低头看他。
      他也仰头看我,半张着嘴,傻里傻气。
      我就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嘣。
      他立刻捂住了头,说:“谋杀啦。”
      “弹死你哦。”我说。

      这时房门一开,我妈推门看看我们。

      我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问:“妈,咋啦?”
      “吃饭了,叫你同学出来吃饭。”我妈说完,身影一闪,从门口消失。

      我家不算大,隔音不怎么好。平时爸妈在他们房间说话,如果他们门没关,我就听得到。如果他们在客厅说话,即使我的房门关着,我也能听到他们说话声。
      所以,我想,刚刚我妈应该是听到了我和陈立说话的声音。
      我又回忆了一遍我们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好像没有。

      我带着陈立坐到客厅的餐桌上,吃饭的只有我妈,我,陈立三个,我爸还在外地打工,没回来。
      我妈做了四个菜,是招待客人的架势,如果只有我和我妈两个,她一般只做一个菜。
      看来陈立不止能一个顶俩,还能一个顶仨,身价见长呢。
      想到这里我就笑了一下,我妈问:“儿子,你想到啥好笑的事了?一个人在那美。”
      “没啥。”
      “没啥是啥,说出来让俺俩也乐呵乐呵呗。”
      “就是笑你做了四个菜,我借陈立的光了,他不来我只能吃一个。”
      “哦。”我妈没什么情绪地应。
      “麻烦阿姨了,我一定多吃点。”陈立说。
      “你不减肥了吗?”我问。
      “等回去吃我妈做得菜我再减。”
      我妈笑了笑,“该咋吃咋吃,别有负担,跟自己家一样哈。”
      “嗯,好的阿姨。”

      吃饭期间,我妈刨了刨陈立的家谱。知道了陈立跟我同寝,家里还有个妹妹,家在红房子村,家里老人只有一个爷爷还在,家里有地一垧,养马两匹,有两个大爷两个姑,他爸排行第四,人称陈老四,他小时候没起过水痘,但妹妹起了,妹妹比他娇贵,年年冬天感冒,但又不爱吃感冒药,感冒药都喂了陈立,说是妹妹,其实两人是差不多同时出生的……

      一顿饭,拷问出的内容,比我跟他相处三个学期了解到的还多。
      吃完饭我妈就进了自己屋,碗留给我刷。
      我又把任务分派给了陈立,我监工。

      陈立说:“我刷碗可在行了,我在家也天天刷碗。”
      我说:“这个习惯好,你可以好好保持。”
      陈立回头冲我笑一笑,说:“我还可以给你做饭。”
      “你真贤惠。”我夸奖他。
      他扭回头继续高兴地刷碗了。

      刷完碗,带着陈立回屋,我拒绝了他要出去逛一逛的提议。
      他说难得来一次,应该在我们村逛一逛。
      我说明天的吧,大晚上的乱逛,不像好东西。
      他于是作罢。

      晚上睡觉,陈立又跟我争着要睡床外。
      床外冷些,而且有掉下去风险。客人怎么能睡床外呢?
      我把他硬推进里面,让他靠墙,于是他就闭着眼睛面壁思过一夜,整晚都留给我一个弯曲的脊背。
      ……应该是这样吧。
      反正我睡着了。
      睡前他面朝墙,醒来他依然面朝墙。

      陈立总共在我家待了三天,村子也逛了,该吃的也吃了,他终于舍得回家了。

      第三天中午,吃过午饭,我出门送他坐车。
      车来的时候,他转身看我,张开手臂,“抱一下吧航航哥。”
      我后退了一步,“快走吧你。”

      他呲牙一笑,赶紧上了车。
      上车后脸还向日葵一样往窗外拧,不停冲我挥手。
      我双手插兜,冷漠如杀手。

      待车开走了,我转身回家。

      一进门,见一妈坐镇客厅。
      抱胸,斜眼,抖腿。
      我于是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

      “走啦?”
      “嗯,回家了。”

      “这是你领回来的媳妇?”
      我一下子笑出来。
      “不是。”
      “你咋回事?”显然我妈一点没信。

      “你咋看出来的?” 我问。
      “当我是傻子吗?”我妈伸出指头在我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挺疼的,这指头里有怒气。

      我不再笑了,沉默地看着我妈的脚。
      我妈脚上穿着一双淡蓝色的袜子,我想起陈立的袜子是灰色的,他穿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换。

      “想啥呢?”我妈问。
      “没想啥。”我答。

      “你知道为啥给你起名叫行吗?”
      “行,干啥都行。”

      “是干啥都行,都很行,让人竖大拇指那种,你懂不懂?不是那个行,啥都行,啥都能干。”我妈语调激动,语无伦次的。
      我替她说:“你想要的行,是副词的行,而不是动词的行。”

      “听不懂。”我妈没好气地说。
      “就是棒,厉害。而不是可以,允许。”
      “对,就这个意思。”

      我沉默。
      我妈也沉默。

      “你现在还小。”我妈忽然来了一句。
      我还是沉默。

      “我不做棒打鸳鸯,棒打鸳鸳,棒打鸯鸯,的事。但我话撂这,你这样没法长久。你最好别胡闹。”
      “我不会胡闹。”我说,“如果,我们长久了,妈妈,你还认我吗?”

      “你就这么敢肯定?”我妈哧地笑出来。
      “我不敢肯定,就随便一问。”我说。

      “如果你们能坚持二十年,我就认他这个第二儿子。我和你爸到现在也就在一起二十年。但在那之前,你不许在我面前提他,不许带他来咱家,不许告诉你爸,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看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这不就是不能在一起吗?”
      “是啊。”我妈笑了,“我又没说跟你耗到死。才二十年,你这么年轻,还不敢跟我耗吗?没准我提前死了呢,就不用等二十年。或者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你该咋样咋样,我还不至于寻死觅活,顶多也就生个气,反正也气不死。你看着办。”

      “行。”我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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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胖子》全文大修啦,更名为《爱的重担》。剧情有极大变动,对“胖胖”感兴趣的宝一定要看这一版本呀。 十年前我以朋友为原型,歪歪出了这么一篇,跟朋友除了身材和名字之外,其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文。 还忽悠她来看。 她竟然还说看得感动。 十年后我回头来看,感到非常抱歉。 胖胖的爱情不该是那样。 我重新修正了主角,送胖胖一段真挚的爱。(真诚眼神) 祝好朋友生活幸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