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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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匠，本该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交集。
王匠他，不过是我的一个邻居。
他比我大五岁，我的童年充斥着关于他的传言。
原因是他可怜。
据说他妈一生下他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爸不是个好东西，酗酒家暴，别说是打老婆孩子了，暴怒起来，就连亲妈都下得去手。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丧尽天良，老天看不下去，将王匠的爸给收走了。
死因是醉后溺水。
那以后，王匠与奶奶相依为命。
然而，瘦弱多病的奶奶没有陪他多久，王匠14岁那年，奶奶去世了。
我还跟着母亲去吃了他奶的席，我记得，席上的菜滋味寡淡，非常难吃。
他奶去世后，王匠便开始一个人生活。他体格健壮，发育早，常常跟着大人们上山做农活，竟也能养得起自己。
那时母亲就对我说，若是我也能像王匠那样能干就好了。她常常用自责的语气对我说，都怪她没用，我一生下来一口奶水都没喝到她，一定是因为这样，我才照比同龄人发育迟缓，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样子。
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我爸常年进城务工。
我十岁时，村中有人传，我爸在城里有了小三，还生了孩子。
母亲不信，可她的面容却越来越憔悴，偶尔跟我爸通话，三言两语就情绪激动起来，说到最后，总是边抹眼泪边挂掉电话。
我爸始终不肯回家，偶尔往家寄钱也总要我妈催促，还常常推三阻四，讲些他的难处。
母亲终于忍耐不下去，她对我说，她要进城看看。
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能回到我身边。
那时我虽然只有小学三年级，母亲却很放心我。她出门时带了一百块加十几块零钱，家里剩下的钱则都留给了我，总共有三百七十一块零三毛。母亲说，我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家里的钱就让我管，而她的依据，不过是我小学二年级期末考数学考了一百分。
母亲是9月23日星期二出门的。她走后我独自上学，饿了就自己买盒饭，买面包吃，晚上回了家便立刻将门反锁，早早入睡。
星期五，上午第二节课刚上课不久，教室门忽然被推开。
班级里鸦雀无声，短发干练的校主任视线威严地一扫，问：“李侃是哪位？”
同学们的视线都向我的方向集中，主任与我对视，我看到她的眼睛下方面颊正中有一颗痦子，痦子随着主任的点头而晃动了一下，主任冲我招手：“来。”
我起身，拖着极响的脚步声来到门口。
主任把着门，给我让出一个空位，等我走出教室，她便将门在我身后关严。
主任示意我跟她走，我就一直跟她来到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站了好多大人，正副校长、副主任、各科老师都在，我看见了二婶。
二婶劈头就是一句：“你还不回家？你妈没了。”
好像做梦一样，我跟着二婶回到我的家，看见我妈竟躺在院子里。
不知谁将她的格子衬衫脱了下来，蒙在她的头上。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短袖，胳膊露在外面，看起来很冷。她的一只鞋子也不见了，脚上穿得袜子破了一个洞，露出大母脚趾的一点趾甲。
她的趾甲有点长了，袜子也忘了补，如果被她知道有人看见她的袜子破了，她一定会难为情的。
我脱掉自己的鞋，想穿在她的脚上。
可是我的鞋太小，套不进去。
我将鞋拿走，又脱掉自己的袜子，紧绷绷地套在她袜子的外面，这样她的破洞袜子就不会被别人看见了。
整理好她的脚，我来到她枕在地上的头部附近。
她的脸藏在衣服之后，不理我。
我喊她：“妈，起来了，地上凉。”
她不肯起。
她是生我的气了吗？
昨天我贪吃，用她的钱买了一张辣片，她怪我乱花钱吗？
其实那辣片一点也不好吃，猩红的，甜丝丝的，吃得我整张嘴像着了火。
我以后不会再吃了，你不要生气。
我也不想管钱，钱还是你看着吧，以免我乱花。
我掀开遮住她脸的格子衬衫，看她脸色。
我见到她笑得眼睛成了一个弧，我听见她咯咯地说：
“吓着了吧，傻孩子。”
“妈妈才没死呢，别害怕，不怕哦，不怕。”
“不哭了，没事的，妈妈在呢。”
我流着泪，向母亲扑去。
身体却像掉进悬崖，瞬间失重。
我睁开眼睛，眼镜掉在面前的小桌上。
我捡起眼镜重新戴好，转头看窗外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田野不停倒退着。
我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我早已长大，我还坐在火车上。
母亲笑着安慰我不过是一场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