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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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看到的星座是大熊座。它是北半球大部分地区常年可见的星座，大家所熟悉的北斗七星构成了大熊座的尾巴和身体的一部分。在希腊神话中……”
响希朝座位上靠了靠，不做声地望着穹顶演示屏上的闪烁的星象。讲解员动听的女声还在娓娓道来，他用一只耳朵听着，心思却没有放在上面。
这是第几次来天文馆了呢……
地狱般的七天结束之后，他的生活回到了一开始的轨道上。Septentrion们的来袭，回想起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期间，他和大地、维绪一起升入了大学。一起从天之玉座回来的伙伴们也都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峰津院大和虽然自那之后一次电话都没打过，但是那个人似乎也仍然在好好地继续担当JP’s的局长。
现在已经是暑假了。一切都很好。
确实，历尽磨难之后，他们不得不对这样的日子感到由衷的珍惜。只不过响希在夜晚走路的时候，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总是时不时地看着天空发呆。为此他被大学里的同学们吐槽了好几次：喂，久世，莫非你喜欢的人在天上？
大地也为此而维护了他好几次。
“懂什么啦，你们这些家伙！”青梅竹马的好友以一向的仗义架势轰开其他男生，又转向他。“响希也是，走路的时候至少要小心脚下啊……”
大地和维绪看过来的表情一模一样，那是小心翼翼又有点迷惑的样子。他们是不记得的，他们不懂得为什么响希总是看着夜空，为什么回来之后就喜欢上了去天文馆。响希自己却明白。他只是不忍心提起，总觉得一旦说出口，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会崩塌掉……
“这是大熊座ζ星，北斗六Mizar。在这颗恒星的正东方不远处，有一颗肉眼可见的伴星，即大熊座80，名叫Alcor ——”
响希浑身一震，过了一会，又慢慢放松下来。猝不及防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脏就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猛然剧烈扯紧。这种疼痛感真实到快要让响希喘不上气来。
“——距离我们78光年，在共同诞生之后，恒星们——”
少年从座位上站起来，摸着黑走出了放映厅。外面大厅里明亮的灯光让他一时感到晕眩。他走到自动贩卖机旁买了一罐饮料，让大脑的理智慢慢恢复运转。
真是太傻了。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在周末，或者没有课的时候，他常常独自一个人到天文馆来，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馆内晃悠，走过那些盛放着陨石的玻璃柜，巨大的天文望远镜，还有旋转个不停的各种天体模型。他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想听到什么，但又害怕看到，害怕听到。在那无限多的星星当中，他想要寻找的，其实只有那一颗。
这些可笑的、缅怀似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他却没法让自己停止。
没法让自己的头脑停止。
一次又一次七天的缘分叠加，直到冲破了自然规律，全部的记忆，痛苦的，甜美的，都如洪水灌注进他一个人的身体。响希觉得这是自己应当背负的重量，因为他选择了用双手抓住整个世界，却没法再腾出手去抓住那个人……
当他到达北极星面前的时候，曾向万物之神询问，能不能让Alcor回来。
北极星说：人类啊，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Alcor对你来说是永远的异类，他的命运不在你们的干涉范畴之内……你要为了改变一个Septentrion的命运，使用掉全人类唯一的机会吗？
响希知道自己不能。
尘归尘，土归土，人类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日常轨道，正像星星必须遵循着它们的轨道一样。一旦决定，从此便两不相交。现在，北斗七星仍然在天空中闪耀。这或许意味着曾经被打倒的Septentrion们也全都复原了吧。响希虽然常常看天，却从来没有真正认真地去观测，他的目光总是在武曲星附近匆匆地一滑而过。他在害怕，怕万一发现Alcor已经不在那里了……
离开天文馆时，天已经擦黑。今日的天气晴朗无云。星空很快就会出现了，响希想，和天文馆里的模型、影像不同，这是真正的星空。他将空掉的饮料盒丢进路边的垃圾箱，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响了起来。
来电人竟然是峰津院大和。
“响希，你现在在哪里。”
还是老样子，一副不容分说的语气。响希有些发愣，回了一句在街上，那边停顿了一下：“现在立刻给我到JP’s总部来。”
“为什么？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让我替JP’s干活了吧。”
大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恼火。“是吗，那就抬起你的头往天上看看，白痴。”
响希这时候发现有一些路人停下了脚步，三三两两地呆望天空。他不明所以，便也抬起了头。然后，突然间，他的瞳孔缩小了。
北方的夜空中，有一颗星星正在下降。
“那是？！”
但响希其实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呼吸变得急促，握住手机的五指在微微颤抖，他呆立在原地，脑海里一时间一片空白。虽然现在看起来还非常遥远，但那奇异的光点和其他星星发出的光芒颜色不同。那是明亮的红色光。
“怎么会……”少年说不出别的话。
电话里传出大和的说话声。“已经检测到了，是Septentrion无误，目前还不知道来意为何……召唤恶魔吧，响希。做好迎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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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津院大和其实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接电话的那家伙会有怎样的反应。虽然如此，真正听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让人倍感怀念的焦躁。
“等一等，大和！那是Alcor吧！！为什么你要做迎击准备？！！”
“不要总说一些天真的废话，久世响希。那是Septentrion，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危害。”
“可是按照我和北极星的交涉，世界已经不会再被毁灭了不是吗！？Alcor应该不是来袭击人类的！！”
“你是想说他是人类的朋友吗？别胡扯了。也许北极星改变了主意，又要消灭人类也说不定。我不能掉以轻心。”
要是那小子再接着嚷嚷，自己就直接冲去拽着他的兔子耳朵把他拽来，大和不快地想道。但出乎他的意料，响希稍微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和他争吵。
“我知道了。但是，真的需要迎击的话，我会亲自去的！！所以在我之前，希望你还有其他人都不要出手攻击，拜托了！！！”
少年的声音非常沉着：拜托了，相信我吧。
挂掉电话，大和站在JP’s地下基地的指挥台上，看着一片忙碌的大厅。真琴在他旁边，探询地等着他的指示。他闭上眼，深深地呼了口气。
“已探测到Alcor显现反应！在电离层出现，目前位于北海道上空，正在缓慢下降！同时向南方移动中！！”
“按照它现有的轨道把着陆地点测算出来。”JP’s局长的眼中灼然发亮，“通知札幌、大阪、名古屋各支部，展开防御结界，所有战斗力做好迎击准备。一旦Septentrion显现反应增大——”
——立即展开攻击，他想这么说，但最终，大和咬了咬牙。
“不要慌，听我的命令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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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古屋。
“喂，那是什么？”
爱衣梨趴在窗户上望着夜空中正在移动的红色星星。“倒是挺漂亮的，像彗星一样。”她发现有许多人都站在路上或者窗口，有些还拿着望远镜，大家都在看那颗星星。“总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看见过。”女孩托着腮说。
“纯吾也这么觉得。”戴帽子的男孩子走到她旁边，“给，茶碗蒸要凉了。”
大阪。
绯那子刚刚走过天桥，因为留意空中的红色星星的缘故，不小心绊到脚下，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还好一个银发男孩及时拉住了她。“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启太说，“就是颗火流星吧？那可是不祥的象征。”
“哈哈哈，”绯那子笑了，“看来我确实有点不走运。谢啦，你叫什么名字？”
东京。
“Alcor，即将通过东京上空！显现反应没有变化！根据计算，Septentrion的降落地点大致位于九州境内！”
“真琴，准备传送装置。”
大和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夜空中飘浮的、像是被线团缠绕着的红色六角星体，簇紧了眉头。峰津院家的籍册上，自己的经验里，都没有这样的事态。究竟是怎么回事？
Alcor，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他认为响希也不知道。但响希和他不一样，即使明知道大费周章得来的结果未必有什么不同，却还是会像个救火队员一样拼命奔走。即使看起来没有拯救的必要，却还是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哪怕属于别人的希望。大和更喜欢用强和弱来衡量人类，所以对于Alcor那家伙所追求的闪耀之人的定义一直感到不以为然，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多少已经能够明白那颗星星的意思。
就再赌一把吧，在久世响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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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散去的时候，响希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原野上。JP’s总部用传送装置将他送到了九州，这里是宫崎县的北部。
远处，轮廓几乎融入了头顶黑色宇宙的那座山峦，是高千穗峰。
临出发之前大和告诉他，虽然能够用传送终端将他送过去，但宫崎支部距离预测的降落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在那之后，余下的道路要靠他自己找寻。
“没关系，”响希说，“Alcor就在天上指引着我啊。”
是的，就像航海的人们曾千百年来仰望着北极星一样……在辽阔的黑夜里，他看见Alcor高悬在他的前方。骑上白虎的后背，他用双眼紧盯着那颗星星的方向，径直朝那里奔去。
那传说中用肉眼就能观测到的辅星啊，现在如此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视野中央。被尾巴缠绕着的、有着尖尖六角的，像是在烦恼的、恶作剧般带着束缚感的形状，那正是一次又一次消失在平行世界记忆里的，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模样。忽然，正在下降的Septentrion迸发出一阵明艳的红光。响希吓了一跳，不禁在颠簸中脱口喊出来：
“Alcor！！！”
几乎像是在回应他，Septentrion的形态开始变化了。红色的尖角缩了回去，缠成一团的尾巴开始散开了，就如同慢慢绽开的花蕾一样，那些枷锁在夜空中松开来，像飘带一样环绕着，逐渐露出里面包裹的那个小小的人影。然后，所有的尾巴开始从末端消蚀，就像响希以前打倒每个北斗七星时那样，一点点化作闪亮的微尘挥散不见。紧接着，衣服上的红黑条纹也开始如鳞片一般脱落，在空中拖出淡淡的轨迹。
Alcor降落得十分缓慢。响希把白虎留在了山坡上，一个人爬完最后的山巅。他跌跌撞撞地沿着台阶往上，身体随着剧烈的呼吸而刺痛。他想起自己曾经告诉Alcor，在人面前不要飘浮在空中。那时候，Alcor也是这样慢慢地落到地面，然后朝他露出笑容。可是他从没有发觉Alcor看上去这样轻，轻到他几乎不敢确信，就像一片羽毛，一颗蒲公英种子……他突然害怕Alcor是不是被北极星所抛弃，然后就这样坠落下来，在空中褪色崩析，直到化为乌有？
于是响希仰起脸，用全部力气朝着天上喊：“Alcor，我在这里！！！”
神啊 拜托了
请不要再让这个人消失
他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地抹掉涌出眼眶的泪水。经过无数次错误的选择，越过漫长的时间和空间，仅此一次，他不为世界，只为自己而奔跑和呐喊：我在这里。我想见你。我喜欢你。我来接你了——
然后，他看见所有禁锢的红色和黑色都褪去了，只剩下一个和人类无异的、有着银白头发和雪白衣裳的少年，正从高高的天穹上向他落下来。被呼唤的人睁开了眼睛。清澈的晚风中，响希看见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微笑：Alcor笑了，同时遥遥向他张开了双臂。
Alcor身后的天空里，北斗七星在安详地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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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日本全境都目击到了一颗奇妙的星星划过夜空，不知坠到哪里去了。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只有一个少年听到了那颗星星的声音。
那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声音。
“——找到你了，闪耀的人啊。”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