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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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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幕甩着袖子率先往前走去,千瞳紧随而上,似乎当娈姝是透明的一般。娈姝从重重惊吓中挣脱出来,这会儿却莫名被晾在了一边,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时意识到——死,在冥洲殿而言,太难了。
娈姝坚信君漠不会让她死,却会让她比死还要难受。
“这回摊上大事儿了。”娈姝不由喃道。
君漠的性情别说她看不穿,就算看得穿也太过阴晴不定,往往让人苦于应对,也许除了唯命是从,别无他法。
走近层层纱幔遮掩的大殿,隐约便看见斜倚在榻上的君漠。黑暗中张扬的殷红,还未近身便能感觉到那股惑人的气息,引人深陷却又迫人畏惧。
似乎是尽在预料之中,君漠只淡淡瞟了一眼娈姝,笑意如初。继而起身看向白幕:“终于舍得醒了。”
白幕先前一副打算兴师问罪的姿态顿时减弱,更确切地说是无可奈何。摊开两手暴露着自己一身的狼狈,红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叹道:“这副样子可够看?”
君漠抬手轻咳一声,莹白如玉的手指正好挡住了嘴角的弧度,可眼里满溢忍俊不禁的笑意。
娈姝见状,不由对这二人更为好奇。君漠对白幕,很明显不同于这冥洲殿的任何人,虽然她一共也没见着几个人,可是那种自然流通的气氛,明确显示着两人并无地位之分,且相处融洽。
娈姝暗自摇头,这冥洲殿真是处处有玄机,人人有机密。反倒是自己被吓得差点失心疯,这会儿看别人在这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颇有一种为他人作嫁的感觉。
过了片刻,白幕与君漠叙完了旧,转头对娈姝道:“今日种种,实非我所愿,让姑娘受惊了。”说罢深深一揖。
“哦哦。”娈姝见他这么彬彬有礼,反倒不自在,手忙脚乱地蹲了蹲身。想不来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跟那个疯子作为兄弟还要共用一具身体,也真是天意弄人。
白幕怕她心有余悸,又道:“姑娘大可安心,天已破晓,今日他不会再出来了。”
娈姝愣了愣,看到白幕划破的衣衫,才反应过来,只是有君漠在场镇着才没表现得太兴高采烈。
“你倒惯会笼络人心。”
娈姝见周围没人说话,君漠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飞快瞄了君漠一眼,缩着头不敢再造次。
“学乖不少。”
娈姝暗暗点头认同。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君漠斗,其哀无穷矣。
白幕却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
“啊?”娈姝纳闷抬头,又反应过来这话不是跟她说的,心里有些毛躁起来。这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明白人都给弄晕了。
“如你说的,这世间奇妙之事几乎看尽,再无能牵动我心思之物。我不过看这岁月无尽,养只宠物来逗逗乐子而已。 ”
宠物?!娈姝被戳到痛处,猛地抬头,正对上君漠瞟过来的眼神,心底一抖,鼓了半天腮帮子还是气馁地瘪了下去。
宠物就宠物吧,总比养牲口强。唉,自己堕落如斯,二哥可知道?
君漠将娈姝的表情尽收眼底,长眉微掀,亦有点奇怪她难得不反抗,看来白幕给她的冲击不小。
白幕闻言给了娈姝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径自往外走去。娈姝看了眼君漠,下意识地就扑向了白幕那边,扬手喊道:“你去哪儿?”
“找身体。”
惊悚的说法让娈姝登时收回了手,转而挪到千瞳身边,总之誓死不靠近君漠。
“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叫白幕吧?他们分别叫什么?”娈姝戳了戳千瞳,小声问道。
谁知这话叫君漠敏锐地捕捉了去,哂笑一声:“一体双魂?你也信。”
“啥?!”娈姝顿时凌乱了。看向千瞳指望有个说法,千瞳机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机械地转回了头,木然不语。
娈姝怔愣原地,看着面前翻飞的红幔,脑袋里的眩晕伴着心底的无名寒意一圈圈地荡开,一时无法辨别君漠话中的真假。
晃荡两下抓住千瞳的胳膊,娈姝面色微白,虚弱道:“你们聊,我先走了。”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神志错乱。
君漠倒没再为难娈姝,稳坐在榻上,看着她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唇边提升的弧度充分显示此刻心情的愉悦。
果然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娈姝回到自己种菜的小院子里,见卧雪眠云齐齐站在门口,似乎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而专程等候一般。
娈姝哑着嗓子奇怪地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以往不是早消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么?
怎料卧雪眠云表情比她还奇怪:“我们自然是留在这里服侍姑娘的。”
“服侍?”娈姝摸摸鼻子,有点狐疑地打量着二人。
照君漠的说法,她不过是个“宠物”,怎敢让人服侍。这八成是派来监视她的,不准哪天她一觉醒来又是在哪个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地方。
娈姝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边往屋里挪边道:“我这丫鬟身子丫鬟命就不劳二位了。”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眠云急道,见娈姝避开她俩的相扶,只好站一边,面上微露委屈,“姑娘可是怨我们,白幕大人将你带走时没有阻拦?”
娈姝摆摆手,往床上一坐,才觉得整个身体像要散架一般。跟白幕玩了半宿的猫捉老鼠,情急之时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这会儿淤青散出来才开始感觉疼了。
虽然没弄懂君漠跟白幕之间的关系,不过就以白幕那个所谓“弟弟”的变态来说,卧雪眠云先前那副如遇瘟神一般的样子,也情有可原,无怪连一声都不敢吭。
“算我自己倒霉。”娈姝哀声长叹。
折腾了大半个月,想知道的事没着落,不想知道的倒是清清楚楚了,眼下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眠云见娈姝不甚在意先前之事,这才放下心来,让卧雪去取药酒。
“我来服侍姑娘沐浴吧。”
娈姝让眠云将她扶到里间,最后还是将人打发了出去。自己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让人贴身服侍真是不习惯。
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一宿的惊惧疲惫渐渐消散开来。娈姝拨着漂浮的花瓣,跟屏风后忙活的眠云闲聊。
“白幕……真的是一体双魂?”君漠的话着实让她原本笃信不疑的态度开始动摇。
“姑娘也知道了?说来姑娘也属幸运,若不是白幕大人苏醒,恐怕此次便葬生于白起刀下了。”
娈姝暗暗咬牙,君漠那厮果然又在吓她!
“白起?白幕的弟弟?呃……就是特别凶残的那个?”
“正是。”
“那白幕未苏醒时你们怎么也是唤作白幕大人?”
“是尊主的吩咐,冥洲殿只有白幕,没有白起。”
娈姝皱眉不解,不知这白起是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引得君漠这般不待见他。想来也真是有点可怜,两个魂魄却只能有一个人的名字。
娈姝估计再往后问,眠云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敢说,也就没再问了。何况如今自己的境遇就够头疼了,若一不小心再知道点什么不该知道的,不知又要受到君漠怎样的折磨。
只是至此,娈姝未再见过白幕,那一晚惊吓更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娈姝每每夜半惊醒,都要摸摸自己的脸,确定还完好如初,才又倒头大睡。
卧雪眠云一直留在院子里服侍,娈姝只能惶惶恐恐地享受着。在每日绞尽脑汁想怎么离开的同时还要被千瞳带着到君漠跟前溜溜,一颗小心肝几乎承受不住。
莹润的白玉酒杯蓦然伸到面前,娈姝赶紧回神满上,偏头瞧了眼斜倚在侧的君漠,白皙俊美的面庞不见半点酒醉之色,不由纳闷地低头嗅了嗅怀里已空了大半的酒壶,一股醇香浓烈的酒气直冲鼻喉,忍不住呛得咳了两声。
君漠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慢品着杯中酒,轻笑:“此等陈年佳酿,人间可不多见。”
娈姝咂了咂嘴,觉得没话可接,犹自低头研究着怀里的酒壶,暗想酒还不都是一个样。不过每日见君漠酒不离身,却从未见他醉过,倒挺奇怪。
娈姝将视线调回底下翩跹起舞的女子们身上,直叹这种日子才是真的醉生梦死,若让二哥来此享受一番,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面前忽而又伸过来一只比先前略小些的酒杯,娈姝一愣,却见君漠另一只手上拿着原本的杯子毫不影响地继续慢品。
这是要……陪酒?娈姝瞪大了眼,回看君漠面无表情的脸,硬着头皮接过,盯着杯里的酒嘴角略微抽搐。敢情这人是从自己酒杯里分了点儿给她?小气!
不过腹诽归腹诽,娈姝深知自己的酒量如何,抿着嘴嘬了那么一小滴滴,登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好辣!
“如何?是否比你们人间的美酒佳酿更甚数筹?”
娈姝顾不上作评价,瞅着君漠跟前的矮桌上除了酒就是酒,只好猛吞口水将那股辛辣的酒味冲淡。
看着君漠的风轻云淡,娈姝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你喝的是凉水吧。”
君漠笑,一个眼神递过来,娈姝还没来得及躲,被掐着下巴猛灌一口,脸憋得就跟刚蒸出来的猪肘子。
娈姝哀嚎,这厮果然没有片刻消停。一咬牙便豁出去了,大不了醉的不省人事,这些天憋着一肚子鸟气,实在可恨。
将酒倒满,硬扯着君漠的手腕当啷一碰,仰头一灌,颇为豪爽,若不是配着那张苦瓜脸的话。
君漠持着一贯高深莫测的笑意,悠然作陪。即便一杯接一杯地豪饮,动作还是那么优雅从容,娈姝看得不由狰狞之相毕露,袖子一挽,单腿一跨,俯身对着君漠粗声粗气道:“划两拳来!”
君漠长眉一挑,面色微露惊讶,旋即自若道:“不会。”
娈姝便向羊癫疯了似的开始笑:“哈哈哈!你也有不会的东西,哈哈哈!”
君漠一副“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的模样彻底激起了娈姝心底熊熊怒火,乘着酒醉壮胆,一把抓住君漠的衣领,瞪着眼道:“不会也得划!”
君漠摊手,态度随意。娈姝似乎势要打破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动作粗鲁,伸手就来:“哥俩好啊,一对宝啊……”
原本起舞的众人闻声差点没崴了脚,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那个女土匪拽着自家尊主的衣领子张牙舞爪,酒气冲天,匪气逼人。反观尊主倒是坐得四平八稳,泰然自若。众人不由欣然叹服,不愧是尊主。
“感情深,一口闷!来,喝!”
“……”君漠看着自己酒水淋漓的手,默然不语,抬眸扫了一眼已经开始晃荡的娈姝,仰头喝下。
“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来,喝!”
君漠看着差点撞上自己鼻子的酒杯,忽然有些不明白了:“你是划拳还是行酒令?”
娈姝柳眉倒竖,呲着牙吼道:“喝酒就是喝酒,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