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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018章:染血的家族 ...

  •   第018章:染血的家族

      扭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那辆已不成形的房车骨架。

      车窗玻璃在高温下爆裂,碎片像恶毒的冰雹般溅射满地,在火光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焦枯的小草、皲裂的土地、蜷缩的树枝,乃至冰冷的砂砾石块。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里将只剩下一片散发着焦糊味的、死寂的黑土。

      克莉迪亚蜷缩在福特车的后座,透过肮脏的车窗,惊恐地注视着那三个在烈焰映照下如同地狱鬼魅的身影。

      他们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扭曲变形,让她猛地想起在左手俱乐部时,瑞安曾给她看过的那些文艺复兴时期描绘地狱的画册,那些长着羊角犄角的恶魔,狞笑着挥舞钢叉,将尖叫的灵魂投入沸腾的油锅。

      此刻,克莉迪亚感觉自己就是那锅中被烹煮的可怜人。她的妈妈生死未卜,Casear可能已经……而她的身边,只有这三个带来噩梦的陌生人。孤立无援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哗啦!”

      男人将手中空了的汽油桶随意扔进燃烧的废墟,发出一声脆响。他满意地拍了拍身旁男孩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赞赏:“干得漂亮,伊凡。怎么样,对这个十岁的成人仪式,还满意吗?”

      男孩伊凡,下意识地把缠着渗血绷带的右手往身后藏了藏。钻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但他紧咬着下唇,不敢吭声。在父亲面前,任何示弱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嗯。”

      父亲满意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不由分说地将伊凡和那个叫安娜的女人推进了老旧的福特车后座,然后哼着一段怪异、古老又带着莫名阴森感的曲调,坐进了驾驶座。那调子像某种邪恶的摇篮曲:

      我们踏着祖先的足迹,
      来到这新生的土地。
      车轮不息,旅途不止,
      血脉播撒在每一处风里。
      吟唱着这古老的歌谣……

      歌声中,男人甚至懒得看地图,只随手一指方向,便发动了引擎。福特车发出疲惫的喘息,驶离了这片燃烧的地狱。正如歌中所唱,他们这一族,早已将这种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流浪刻进了骨子里。

      “看看那小东西怎么样了,安娜。”男人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货物。

      安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顺从地将克莉迪亚的头轻轻靠向自己。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僵硬的温柔。

      克莉迪亚紧闭着眼,极力控制着呼吸,但睫毛的颤动和眼珠在眼皮下的乱转却泄露了她的秘密。安娜冰冷的手指抚过女孩的手腕和脚踝,感受着那低于常人的体温。

      夏夜的风本该温热,但这孩子只穿着被掳出来时的单薄睡衣,现在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带着怪味的外套。

      当安娜的手触碰到克莉迪亚冰凉的脚,准备给她穿上同样不合脚的鞋子时,女孩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

      安娜的动作骤然停住。她低下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怀中的女孩:那无法控制的颤抖睫毛,紧闭却微微抽搐的眼皮,紧抿得发白的嘴唇,还有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这一切都清晰地宣告着,她在装睡。

      安娜的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锥子,直直刺入克莉迪亚因恐惧而半睁开的眼睛。

      不要反抗。

      她的眼神无声地、一字一顿地传递着这个残酷的命令,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认命的麻木和深不见底的警告。

      克莉迪亚的心脏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嘴里的破布,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安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给她穿好鞋袜,仿佛刚才那无声的警告从未发生。

      “她还没醒,”安娜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可能,你麻药用的有点多。”

      “嗯,那你看着点她。”男人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向伊凡,语气带着一种传授家学的意味:“伊凡,我的儿子,记住,从现在起,她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个人。给她取个名字吧。”

      就像当年,他的父亲在他十岁生日那天,将那个惊恐的女孩推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属于你了,给她命名。”

      那个女孩,后来就叫,安娜。

      “好!”提到这个,伊凡眼中因伤痛而黯淡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他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金发女孩,“丽莎!我要叫她丽莎!”

      不!我不是丽莎!我是克莉迪亚·扬!

      克莉迪亚在心中疯狂呐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猛地抬头,撞上安娜那双毫无波澜、却冰冷刺骨的眼睛。那眼神再次无声地压下:

      闭嘴,活着。

      *

      空中,BAU专机

      “地点: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
      “受害者:苏珊娜·扬,35岁,职业律师……”
      “案发时间:6月23日凌晨1点17分左右,被发现遭利器刺中胸口,重伤于东营地民宿房间内。”
      “受害者12岁女儿,克莉迪亚·扬,于现场失踪,目前下落不明。案件简报完毕。”

      德瑞克·摩根合上文件夹,将它摊开放在机舱中央的桌子上,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这位曾效力于ATF、DEA和芝加哥警局的年轻探员,拥有搏击和柔道黑带的实力,行动力超群,此刻脸上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他目前正在行为分析科(BAU)亚伦·霍奇纳的小组实习。

      小组主管霍奇纳点了点头,示意了解。

      他随即站起身,将一叠现场勘查照片和报告平铺在工作台上,“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穿透力,“谈谈看法。”

      首先开口的是组内另一位新面孔,托马斯·贾斯汀。他原是弗吉尼亚州汉普顿警署的资深警探,因出色的案件协调能力被借调至匡提科,此行目的之一正是加强BAU与弗吉尼亚地方警署的协作,评估地方对BAU支持岗位的需求。

      “这绝非普通入室抢劫杀人案,”托马斯拿起几张现场足迹照片,眉头紧锁,“案发前下过雨,地面条件本不利,凶手又离开得匆忙,但还是留下了关键线索。看这里,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点着照片上几处清晰的印记,“三种截然不同的鞋印:一个成年男性,尺码较大,步幅有力;一个成年女性,步态相对谨慎;还有一个,尺寸很小,步态略显不稳,属于一个孩子。”

      说到孩子这个词时,托马斯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

      摩根立刻接上,他的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干涩:“现场窗台高度约4英尺(约1.22米),墙上留有攀爬蹬踏的鞋印,结合步幅和力度分析,成年男性疑犯身高应在5英尺9英寸(约1.75米)左右,体型匀称,动作相当敏捷矫健。”

      “我们比对了所有合法进入过房间人员的鞋印,最终确认只有这两组陌生鞋印,大的属于成年男性,小的属于那个孩子。从鞋印的磨损特征和样式倾向判断,是个男孩。”

      资深侧写师杰森·高登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他看向摩根,深邃的目光带着鼓励:“摩根,为什么你倾向于是男孩参与行凶?说说你的依据。”

      摩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张苏珊娜伤口位置和角度的特写照片,又指向几张足迹分布图:“从伤口的位置、深度和刺入角度分析,致命伤并非由成年男性造成。力道偏弱,角度也略显生涩,更像是……一个力量不足、需要踮脚或手臂高举才能达到这个位置的人所为。再看足迹分布,”

      他指着照片上靠近床边的位置,“小脚印在这里最为密集杂乱,且方向正对受害者。结合成年男性脚印当时处于控制和旁观位置,行凶者,极可能就是那个男孩。”

      摩根停顿了一下,眉宇间的困惑和愤怒交织:“最令人费解的是动机。为什么要杀母留女?如果是为了灭口,以他们的凶残程度,没理由放过目击者克莉迪亚。除非……”

      他看向霍奇纳和高登,“带走她,本身就是目的的一部分?”

      霍奇纳与高登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霍奇纳拿起一份笔录报告:“答案,可能藏在这里。”

      在高登示意下,所有探员开始快速翻阅那份报告。高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地方警署在给受害者旅行同伴做笔录时,挖掘出一条至关重要的关联线索。”

      “大约二十年前,就在距离夏洛茨维尔不远的枫叶小镇,发生过一起几乎镜像般的案件:一位母亲在家中遇害,其年幼的女儿神秘失踪。作案手法、受害者特征、核心要素(杀母留女)如出一辙。”

      高登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位探员,“这绝非巧合。它指向一个我们可能都不愿相信,却必须正视的、异乎寻常的可能性。”

      机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鼓噪。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个令人脊背发寒的推测。

      高登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很可能是一种扭曲的传承仪式。父亲在为年满十岁的儿子,挑选属于他的女孩。”

      几秒钟的绝对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探员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厌恶和难以置信。这个推测太过黑暗,太过反人性,却又在冰冷的证据链中显露出可怕的合理性。

      霍奇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距离降落还有十五分钟。任务分配:托马斯,你负责与地方媒体紧急接洽,务必封锁关键细节,尤其是关于仪式和枫叶镇旧案的关联,绝不能引起公众恐慌,打草惊蛇。”

      “高登,你带一队人,立刻前往枫叶镇。调阅二十年前史密斯夫人遇害案的所有卷宗,找到当年负责的警探,特别是关于失踪女孩小史密斯的一切信息,更要找到可能的目击者或关联人。时间紧迫!”

      “摩根,”霍奇纳的目光转向年轻探员,“你跟我去案发现场,夏洛茨维尔营地。我们需要用我们的眼睛,再看一遍那片染血的土地,找出他们遗漏的、指向克莉迪亚下落的蛛丝马迹。”

      *

      “丽莎?丽莎!看,这个送给你,你喜欢吗?”伊凡脸上带着一种生硬的讨好笑容,试图将一枚颜色俗艳的塑料蝴蝶结别在克莉迪亚散乱的金发上。

      他的手因为右腕的伤痛而显得有些笨拙。

      克莉迪亚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绑在身前,她厌恶地别开头,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呜咽。我不是丽莎!

      这句话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但安娜那冰冷警告的眼神瞬间浮现在脑海,让她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沉默的抗拒。

      伊凡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交流。

      他自顾自地说着,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明天,明天我们就能到下一个镇子了,那里有商店,很大的商店,你想要什么?糖果?漂亮的裙子?我都给你拿,父亲会带我们去的。”

      “他们相处得不错。”

      男人叼着一根草茎,懒洋洋地靠在老福特车锈迹斑斑的车门上,看着远处草地上被伊凡强行拉着手腕的克莉迪亚,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满意神情,“男孩总得学会照顾自己的东西,不是吗,安娜?”

      安娜只是沉默地站在车边,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丘,对男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喂!伊凡!”男人突然提高音量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吃完了记得去河边把锅子洗干净,别磨蹭!”

      “知道了,父亲!”伊凡大声回应,用力拽了拽克莉迪亚的手腕,“走,丽莎,我们去洗锅。”

      克莉迪亚被拽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被伊凡拉着走向不远处的小河。

      阳光很好,草地柔软,但死亡的阴影从未离开过克莉迪亚的心。

      越靠近河边,她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男孩的异常,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迟疑,呼吸也急促起来。当潺潺的水声清晰可闻,波光粼粼的河面映入眼帘时,伊凡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他甚至下意识地松开了克莉迪亚的手腕,向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克莉迪亚的心猛地一跳。她仔细观察着伊凡的反应:他死死盯着河水,嘴唇抿得发白,那只没受伤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后倾,仿佛那平静的河水是择人而噬的怪兽。

      一个大胆的、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克莉迪亚心中的绝望迷雾:

      他怕水!

      ……他害怕河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018章:染血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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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已经完结啦~ 下一个地图就是埃文和瑞德到英国去了,请期待吧!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