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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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将叶萌原本带着的面具搁置在一边，将手中的另一张紧紧贴上叶萌的脸。
他的手法很奇特，一边贴，一边像是在涂抹些什么。面具轻薄如丝，可以感受到那粗糙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几个凸起凹下的部位。
面具覆上后，没有什么感觉，真实到让叶萌以为这就是她原本的脸。
可惜，林甫华和老头并没有给她一照镜子的机会。
林甫华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眸光似海沉重。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叶萌的脸侧。他的手很温柔亦很温暖，有着每一个江湖少女梦中情人的温度。他抚摸良久，仿佛有情人在眷恋，最后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合眸悠然道：“先生果真好功夫。”
那老头嘿嘿一笑，抚了抚自己下巴上蓄的胡须，道：“微食末技，不足挂齿，少公子真是过誉了。”
林甫华又看了一眼叶萌，道：“怕是还缺些什么。”
那老头也道：“这女娃的身量，同里面那位不甚相似啊。里边那位，瘦的和竹竿似的，这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老儿也是无能为力。”
“既然无法改变身量，让他人不注意便可。”林甫华说着，一边自腰间取出匕首来。锋锐的匕刃在烛火的映照下划过一道闪亮的银光，便在叶萌的脸上开始游移。
叶萌只是一惊，只感觉一颗小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林甫华为何开始动刀子了，这是要杀人灭口？
看着那银闪闪的匕首在眼前晃动，稍一不留神就会刮着她的小脸，叶萌的眼珠子尽跟着那匕首转动，大夏天里脑门上的冷汗成串地往下淌。
老头小道：“想的倒是好。”
他们的对话让叶萌入坠云中，不明觉厉。
林甫华小声道：“怜尘，抱歉了。这辈子，我欠你的，来生再还吧。”
摇曳的烛光映亮他的脸，修眉如画，沉眸凝墨。叶萌恍惚间，竟觉得是林峥透过这双眼在远处看着他。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想要对她下手的人，顶着一张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小伙伴一样的脸蛋儿，实在是视觉上的羞辱。
林甫华的刀刃以及触到了她的面颊，伴随着老头一声惋惜：“可惜了这好相貌，怕是你一刀下去，以后便毁了。”
林甫华手中的匕首却是一顿，只是悬在那儿，不再动弹。
就在此刻，忽而一阵大风吹进屋内，烛火齐齐一跳。
屋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房门就被从外面破开。
嚓嚓几声，那两扇木头们便全然报废，歪七扭八地挂在一边，木料散落在地，东一块西一块，看不出原来模样。
那擅使易容的老头儿一见门被人破开，早早一路怪叫着逃回了室内，那抱头鼠窜的样子，已没了方才为叶萌易脸时候的镇静。
一个大夏天还要在头上戴着兜帽的人率先踏着一地的木板走了进来。
叶萌只能用余光扫到这么多，知道他戴着兜帽，其他都无所知。
那人见到眼前景象，不慌不忙，轻然呵笑，道：“武林盟的少公子，真是心思妙绝。自己得不到，便也不让别人得到么？”
那人笑容清逸温存，如流风行云，给人以轻柔温和之感，竟是神祈座下随侍白城。
林甫华一挑眉，把玩着手中匕首。锋锐的匕首被他抛来抛去，单手扔起又接住。每一次，匕首的手柄都被他完美地握到掌心。
叶萌真担心林甫华耍帅失败，一个不小心让那匕首直接刺进她的胸口。
“少公子，说话可要算话啊。”白城拉下了兜帽，笑着看向林甫华，道：“教主给了你十五年的承诺，你也该履行之前说的话了罢？”
“那是自然。”林甫华道：“给你吧。”
他单手揽起瘫坐在椅子上的叶萌，紧紧在怀中拥了一下。
那最后的一揽，用了似乎要让人窒息的力度。
他另外一手最后一下握住匕首，塞回腰间。然后两只手横着抱起叶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声轻轻，踏在木板上便是嘎吱厚重的一声响。
白城看到他怀中的叶萌，有些疑惑，皱眉道：“她这是……怎么了？教主要的，可是一个完好无缺的莲华啊。”
“自然是完好无缺的。”林甫华道：“不过，毕竟是碧落的代长老，终归要……花些功夫。”
“……”白城看了林甫华一眼，见他笑颜轻和，光风霁月，仿佛不是在和中原武林人人憎恶的魔教之人做交易，而是在和什么江湖豪侠坦荡对话。
他暗思，中原人的城府真是如海一般深啊。
比起这些面上笑意谦和，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的中原人，杀伐随意，将一切都写在脸上的神祈，真是太好相处了。
和这些中原人打交道，犹如与虎谋皮，你永远不知他表皮下那颗心中，在计划打算着什么，不知道何时他便会化身猛虎，将你一口吞下。
“那碧落宫的后续事宜……还需要你去解决。”白城又拉上兜帽，怀中抱着叶萌，踩着一地的木头片往外走。
“这些都是小事。”林甫华道：“毕竟，绿竹与莲华长老，都不是那么看的过彼此。莲华代长老消失，想必绿竹代长老很是乐意看到。”
白城不言语，想外走去。
夜风很大，吹拂起白城宽大的衣袖。他抱着叶萌，自若地向外走去，仿佛这不是在步步皆敌的问剑山庄，而是在魔教之中。
他一边走，一边似乎是在轻声自言自语，道：“你还是回来了。”
他久久不见回音，低头一看，怀里的莲华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看他，炯炯有神。
“这倒不像是你了……”他轻笑：“当年是我放走了你，如今，又是我将你从林甫华手中带回。你是不是会恨我？”
许久，他又低头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彼时他已经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用着林甫华给的令牌从问剑山庄的侧门徐徐步出，一点儿做贼心虚之感都没有。还好他尚有魔教中人的自觉，身披斗篷头戴兜帽增加一些神秘感。但是魔教人竟然同问剑山庄有来往，若是让寻常江湖人知道了必定难以相信，毕竟江湖人都认为武林盟同邪魔二教势不两立。可是叶萌也不是那么惊讶，因为武林盟既然和邪教有着千丝万缕万缕千丝的关系，没道理放过魔教。
白城又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她穴道上点了两下，又点了两下，道：“解不开呢。”
叶萌：“……”
你们魔教人吃白饭的么？一个哑穴都解不开？
看着手势明显是戳歪了！
莫非白城根本不想让莲华在他面前说话？
方才听他们来去对话，叶萌算是明白这林甫华背着武林盟和魔教教主来了个交易，魔教教主承诺了什么十五年，林甫华就把莲华交给他。
也不知他要神祈承诺了什么，爱他十五年吗？
林甫华既然内心对莲华很是有感觉，必然是不会将莲华交出去的。他能交出去的，肯定是个冒牌货。但是神祈曾经囚禁莲华数月之久，一个易了容的莲华，并不能蒙混住他多久。像叶萌这样子不说不动，至多半个月，必然会被发现。
更别提叶萌和莲华的身量并不像。
看来原本找的替身，身材大小应该与莲华有八九分相似才对。
既然蒙混不住神祈，那这个替身也只是拖住他一时半会儿争取些时间罢了。
争取时间……做什么？
武林盟想干什么呢？
眼前的白城却是一直在笑，道：“我真是不想让你说话，怕你一开口，便是一句恨我。我倒是想，想着不回西域了，就这样带着你逃吧。可是逃……”
他沉默了一下：“又可以去哪里呢？我能放得下，你可以么？”
叶萌：……
这，竟然也是一个对莲华情根深种的小情种……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轻轻的叹息声，似乎抱着无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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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甫华立在原地，看着那碎落一地的木板，脸上再也没有了如和煦杏风一般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严寒。
他为自己斟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地饮。
星稀月暗，夜色浓浓。
老头又从内室钻了出来，拂一拂衣袖，仿佛袖上落满了灰尘。他一双豆大的眼又是一阵乱转，拍着胸口道：“哎呀，真是吓死人咯。老儿老了，经不起吓。”
林甫华道：“谢过洪先生了。钱款……我自会嘱咐下去的。”
“钱款倒是不急，不急。”那老头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林甫华，道：“只是想请少公子帮老儿一个小忙。”
“洪先生有话便直说吧。”
“老儿有个逆徒，”洪先生又是摸了摸小胡须，语调很是愤恨：“少公子应当也是知道的，姓莫，双名问之。十几年他偷盗我门下宝物，隐匿行踪，老儿多方打探也不得他一星半点儿消息。如今十数年过去，方才知道他叛入望月谷……还希望少公子能助我取回本门宝物。”
林甫华沉默一会儿，道：“洪先生可知，莫是望月谷邪教三护法之一的姓氏？”
洪先生略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关键，顿时暴跳如雷，道：“怪不得这小子看起来就很是贼兮兮！原来就是望月谷出来的！怕是打定主意要来偷宝贝……我想了十年，也没有想通他会去哪儿，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莫护法！”
两人正在对话间，忽而有人出声道：“贤侄。”
林峥自门外步入，正巧与洪先生打了个照面。
“洪老头？”
“这不是六爷？”
两位疑声，正好重在一起。
林峥嘀咕道：“你在这儿作甚？”
洪老头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做生意。”
林甫华起了身，同这位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却是名义上的长辈见了礼，道：“六叔。”
林峥白了他一眼，直直看向林甫华，道：“贤侄啊，可有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林甫华心下有疑惑，那是何人？父亲不曾有过这样一位妾室吧。于是他摇摇头，道：“我怕是不知王夫人是何人。”
林甫华口中也是一滞，确实林甫华不会知道王夫人，于是他改为描述外貌，道：“就是一个，面貌平凡的年轻女子。白日同贺兰连城呆在一块儿，带着个七八岁大孩子的夫人。闺名唤作阿萌。”
他这样子一描述，林甫华倒是有些印象了，白日中他也曾注意过这位江湖中传闻极盛的望月谷新教主，身边也确实坐着一位女子。只不过那女子相貌平凡，过眼即忘，他是回忆不起来那女子的长相了。
若那位王夫人是贺兰连城的妾，又怎会在这夜深时分身处于问剑山庄之中？这可真是奇怪。
而他身边的洪先生却念叨道：“说的可不就是刚才那姑娘。”
洪先生一提，林甫华也登时想了起来，那王夫人的样貌，倒与易容后的叶怜尘有些相似。他心知此事必然不能让他人知道，否则前功尽弃，尤其是不受人控制的六叔，可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摊放在一边的从叶怜尘脸上揭下的面具。
林峥何许人也，这轻飘飘的一眼便让他注意到了那张面具，脸上面色登时一变。他纵身扑向那张小几，林甫华也意识到事态不对，与洪先生打了一个眼色便伸手拦住了林峥，口中道：“六叔莫急，先坐下喝一杯，我派人去寻那王夫人便是了。”
说话间，洪先生已故作无意状走到了小几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道：“哎呀，竟把这忘了。”说着便将那面具扫入袖中。
林峥功夫好，三两下便越过了林甫华，拍着洪先生的肩，道：“洪老头，交出来。”
洪老头打个哆嗦，道：“交，交什么？想让老儿交银子，门儿都没有，就算是六爷也不行。”
“少装！”林峥心急如焚，一个手刀劈在洪老头肩上，道：“面具！”
洪老头捂着肩膀哎哟喂地大喊起来，一边自袖中拿出面具一边大喊道：“哎哟疼死老儿了，六爷您下手可真重啊！哎哟！”
林峥接过面具，抖开一瞧，并不是叶萌易容的那张。
林甫华与洪先生俱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林峥松手将面具扔回洪先生怀里的那一刹那，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朝洪老头袖中一掏，又拽出张面具来，口中道：“你塞的右手，从左边拿出面具来，你逗爷？”
一边说着，他便展开那张面具，确确实实，便是叶萌脸上的那一张了，这可是他亲自为叶萌挑选的。
而且，洪先生平生最自豪的，便是他制作面具千千万，没有一张脸是相同的。因为天下人，人人的面貌不尽然相似，哪怕是林峥和林甫华，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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